也不知道真是那天下雨沒回家，雨剛停外邊還潮著的時候就去玩兒水了，還是徐樂樂心事兒太重了，反正第二天這孩子就感冒了。
淌鼻涕了，還有點發燒，燒得小臉蛋兒紅撲撲的。
李南夜心里難受的，就在樓上陪著他哪兒也不去，哄著他玩兒，連說話聲都不自覺溫和了不少。有種類似于自責的情緒，不過那時候他太小，分辨不出來。反正吧，就是听著小崽兒啞著嗓子咳嗽著，蔫蔫巴巴沒精神的樣兒，那什麼……有點兒心疼。
徐樂樂他姥姥給喂了藥，小孩兒乖乖吃了，一點都不鬧，吃藥不費勁。其實是習慣了，這孩子體質太脆，打小就總感冒，免疫力不行，上次他媽媽來給他帶的進口的增強抵抗力免疫力的藥，讓街對面小姜大夫給打的**針兒，總共不幾滴就好幾百塊錢，從那之後還好了不少。
不過比別的小男孩兒還是脆，沒那麼皮實。
徐樂樂表面看著挺蔫吧，那是病的，其實心里樂著呢，病了之後小哥兒對他可太好啦。說話都慢慢的輕輕的，犯錯誤時候他也不瞪人了，跟他大姥小姥似的，每次他一生病他們就都慣著他，怎麼都行，一點兒都不說他了。除了有點兒難受之外生病其實是好事兒，大部分小孩兒都這麼覺著。
病了就得多休息了，他姥姥早上給喂了藥，中午的時候他得睡個午覺。李南夜自覺趴他床邊趴著，把耳朵遞過去讓他模，睡著了他都沒起來。腦袋枕著床其實挺不得勁兒的，累脖子，那李南夜也沒動，玩著小孩兒白女敕女敕小爪子，手心兒比平時熱多了，通紅的。
李南夜撇了撇嘴，病著的小崽兒都不歡實了，笑起來都沒平時那麼像朵花兒了。
徐樂樂哼唧了一聲，手指動了兩下，松了，從耳朵上滑了下去。李南夜眨了眨眼楮，伸手撓了撓鼻子，自己湊過去把耳朵挪回那小手里。哎，李南夜覺得真有病。
徐樂樂睡著的時候看見自己還模他小哥耳朵呢，笑了，攥緊小拳頭抓了抓，他這突然的動作給李南夜嚇一跳。正發著呆呢他一下子就給他耳朵攥住了。李南夜一邊齜牙咧嘴轉著脖子，一邊沖徐樂樂說，「你可真能睡。」
睡那麼長時間，你再睡一會兒你小哥兒脖子都得癱。
徐樂樂笑，也不說話，張嘴就是咳嗽。他姥爺听見咳嗽了知道醒了，過來又喂了一遍藥，徐樂樂接過水杯直接就吃了，听話著呢。他要是不吃生病不好的話就得去找小姜大夫打針，徐樂樂打個針得費多大勁啊，怕死了。
他這病了李南夜早上吃飯就快多了，也不等著小孩兒下來找他了，吃完飯就趕緊上樓，徐樂樂食欲不太好，吃粥也吃不了幾口說什麼都不吃了，姥姥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李南夜，誰讓這孩子現在就跟他小哥好，姥姥姥爺都不行了，李南夜喂他他還能多吃幾口。
徐樂樂一臉為難看著李南夜，可憐勁兒的，「小哥兒我真不想吃了，真的。」
「再吃兩口，」李南夜皺著眉，給勺子拿起來，「要不我喂你？」
「……行。」
……
李南夜喂了幾口，徐樂樂嚼得慢咽得也慢，後來李南夜也真舍不得了，看他那樣是真不想吃了，再加上徐樂樂帶著鼻音的嗓子軟綿綿地喊小哥兒︰「小哥兒我別吃了吧。」
算了，不吃不吃吧，不忍心逼他。李南夜拿小手絹給他抹了兩下嘴，平時他可不干這事兒，平時都徐樂樂自己擦，但是現在李南夜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犯啥魔怔了，就想對他好點兒。
徐樂樂想說小哥兒你已經夠好了的，真的小哥兒。
那時候徐樂樂擦鼻涕還用小手絹兒呢，他姥姥不給他用紙，那時候的衛生紙不像後來的，不那麼細，徐樂樂總擦總擦給小鼻子下邊都磨紅了，紙太粗蹭得疼。姥姥給弄了三條小手絹換著擦，李南夜也不嫌髒，小孩兒流鼻涕了他就拿擦鼻涕的手絹給抹了，徐樂樂抬著小臉，樣子很乖。
他越乖看著就越可憐，惹人疼。
李南夜給姥姥姥爺都感動了，倆人在大屋里听著小屋動靜，小聲嘀咕著︰「南夜這孩子可真是好，靠譜！」
他姥爺說，「虧了這是快走了，要不然小外孫兒非得給拐走了，都不認咱倆了！」
姥姥說，「不認不認吧，認這麼個小哥兒，你看倆孩子玩兒得好勁兒的，省事兒了！」
姥爺還是不高興，老李他孫子都要給他小外孫兒拐帶跑了。下棋的時候跟李南夜他爺爺說，我這養了四五年了你孫子兩個月不到就給拐跑了！
李爺爺笑，得了，誰也別說誰了，你小外孫兒給我孫子治得服服帖帖的，我孫子跟我都沒那麼親！
倆老頭兒湊著腦袋慨嘆，可惜了啊！都是小小子，不然以後說不定還能拉個親戚。
徐樂樂一共病了三天，但是病好了反倒比之前更蔫兒了。話都不說，低著頭誰也不搭理了，你要非讓他抬頭他就把小眉頭輕輕皺著，那一臉的悲傷啊，都不舍得看了。
李南夜哄了一天，這次是真哄了一整天，喂巧克力也不吃了，梅花鹿大白兔都不吃了，小嘴兒一閉舌忝都不舌忝一口的。
李南夜無奈了，在他**上拍了一巴掌，「樂樂你差不多行了啊，整這樣干嘛？」
徐樂樂搖搖頭，不說話。
李南夜跟他說，「明天我把好吃的都給你拿上來，你別嘟著臉了。」
徐樂樂抬頭看他一眼，小嘴兒抿得更緊了。小孩兒是真上火了，別當孩子小就沒心沒肺，其實小孩兒相對大人來講有時候心會更重，因為他們的心里世界範圍是有限的，徐樂樂舌頭都長小泡了，嘴角也起了個小泡，看著讓人心里特別舍不得。
李南夜每次耐心用沒了的時候看見他嘴角那小泡就心軟了，上去揉了把腦瓜蛋子，頭發都給弄亂，「我陪你玩會兒？扇PiaJi？」
徐樂樂臉頭發都不捋了，就讓他亂著，這就足以看出他狀態究竟有多麼不好，說話聲音特別小，「小哥兒我不想玩兒。」
「不玩兒拉倒吧，」李南夜也沒招兒，問他，「那你想干啥？」
徐樂樂抬頭，張了張嘴想說點兒啥終究還是沒說。
明天李叔要來接小哥兒走了，回家報道上學去了。他們院兒有個小孩兒也上小學了，上學以後都不跟他們一起玩兒了，瞧不上，說學校里好幾十個同學，比跟他們玩兒得好多了。
徐樂樂能不惆悵麼，本來就舍不得小哥兒走，再讓那破孩子這麼一嚇唬，這心都碎了，小哥上學了肯定不跟他好了，完了以後小哥兒都跟我不親了……
「樂樂你不听話了，」李南夜皺著眉說他，「我不都說了麼，我放假就能來，你好吃的沒吃完你小哥兒就回來了。」
徐樂樂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這孩子就這樣，平時听話，但是真遇到這樣的時候也是真倔。他跟他自己爸媽也挺好的，尤其他爸，乖兒子稀罕著呢，但是剛生他那會兒兩人工作都太忙了，根本顧不好他，就把他放姥姥家了。每次他爸媽來看他的時候都特別樂，小嘴兒巴巴的哄人。
但是有一次他媽媽單位放假，實在是想孩子了，把徐樂樂接回家住了一段兒，頭一天還行，讓他媽摟著睡還挺乖，第二天就不干了，非得找大姥小姥，不送他回來他就像現在這樣，不說話，情緒低得讓人看了都不忍心，後來他媽沒辦法了還是給送了回來，一回來小臉立馬就放晴了。
所以現在他媽他爸想孩子了就得來他姥姥家住，孩子是不能接走的，接走了你也得不著消停，還得給送回來。
現在徐樂樂就是這麼個狀態，也不知道為啥就這麼稀罕李南夜，地位趕上他姥姥姥爺了，這股 勁兒又上來了。李南夜本來對他回家這事兒沒什麼太大感覺，但是這幾天讓這小孩兒給弄的也開始覺得不得勁了，小崽子這副樣子讓人看了心里怪難受的。
晚上的時候徐樂樂抱著小哥兒說什麼都不讓走，抱得那個緊，仰臉哀哀地求著，「小哥兒……」
「小哥兒你今晚跟我睡吧，小哥兒你跟我睡行不行？」
「小哥兒你別回家了，跟我睡吧……」
李南夜當時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樓取了他牙刷上來，徐樂樂也趿拉上小涼鞋跟下去，手拽著他小哥後邊衣服一步都不落的。李南夜手伸過去給小爪子攥住了，捏著走，嘆了口氣。
徐樂樂那小模樣可憐的，他姥姥心疼得眼眶都酸了，更別說李南夜這個被求著的了，心跟讓人抓了一把似的，看不了他那樣。
前幾次倆人一起睡的時候都是各睡各的，除了徐樂樂得模耳朵和扯手之外。這天晚上李南夜是摟著小崽兒睡的，他頭一次這麼摟著人睡覺，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兒，他跟他爸媽睡覺都不這樣。
小崽兒窩他小哥兒身邊老老實實的，都不翻身，也不知道啥時候睡著的，反正是不說話，也不動。
李南夜半宿都沒睡著，不知道是要回家了心里有落差還是怎麼的，反正瞪著眼楮就睡不著。
……
小哥兒你快承認吧，沒什麼丟人的。
——你這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