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見過速度如此之快的死亡之法,桐月彎身去探她的鼻息,已經盡失,看她臉色,眾人心底都不禁大駭,連城裔也是眉心微鎖。
連城煬神色冷霽,褐色的深瞳里幽光森森,「雪蛤香,又名三步喪生散,可封人內力經脈,妄動者筋脈寸斷,七孔流血立死。算時辰,這會兒該是此毒發揮藥效鼎盛之時,別怪本王沒提醒你們,不想死的,最好還是不要亂動!妲」
眼前已有人詭異喪命,他又說得如此鄭重煞事,眾人調息經脈,發現果是已閉,無不大駭。
連城煬以劍抵著那月兒,自梯階上踩石而下,自連城裔身邊過時,冷冷一哼,「方才三怪沒殺了你,不代表你就可以躲過這遭!你不是素愛qing樓女子麼,*而死,想來日後也落個風流名聲!」
說著,又一挑眉毛道,「怎麼?你的瘋婆子沒陪你一起麼?可惜,我還有大禮想送給她呢!」
勾唇詭笑,將月兒往懷里用力一扯,扣在其胸前狠狠地吸了口氣,「至于你的女人,四哥大可放心,等你死了之後,她們……本王勢必會一個不落地好好疼愛……」
他身上到底是受了傷,被煙燻得一陣重咳,掃一眼眾人,又冷道,「弄火*的滋味兒想必不錯,你們慢慢享受吧!還有,這舫外我早排了人手,若是各位想試內力,本王不介意陪你們玩!」
說完,狂肆地大笑兩聲,便托著那月兒欲走!
卻在出門之時,煙火燻騰的櫞木粗梁從上而落,速度極快且距離過勁,他甚至來不及躲閃,那梁柱已不偏不倚,恰好砸在他的膝間——
連城煬嘶吼慘叫聲驟起的同時,皮膚灼燒的味道已在空氣中彌漫來窀。
眾人驚疑地看著這一幕,幸免于難的月兒卻分明瞧見了那戳在掉落的脊梁上的一枚映著火焰閃爍金光的劍鏢——
若是她方才感應沒錯,那鏢的來處……應該是連城裔。他出手甚快,她甚至也只是看到他衣袖微拂,且是回手的動作。
心底不禁疑惑,所有人都中了雪蛤香,內力盡封,為何他能沖破阻礙,且過後仍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
這個人的功力……
月兒眉心深深一鎖,心下快速盤算著什麼。
卻見又有人沖進,一身銀色璀耀貂裘,一副灼眼鬼臉白面覆臉,在這烈烈火光中分外扎眼,並未對任何人動作,而是徑直上前扯了嘶嚎怪叫的連城煬起身——
自他來至帶了人去,猶如電光火石,動作飛快,不過瞬間。
走前不忘瞥向與他相隔不過數米,火梁另一邊的連城裔。
那半遮在面具下的眼神風颯般淒冷,幽恨。
只淺淺一眼,卻似有無限寒意,更宛若是千年仇恨,不解難休——
月兒看得心頭一驚,再回頭,卻看在此人不見的同時,連城裔也已自那破了的窗口處離去。
不白帶人自外破門而入,凜著神色急問,「師父,你怎麼樣?」
除了桐月外,其他的姐妹都是一驚,詫異地盯看那月兒,只見她撕掉臉上一層皮,露出的容貌果是扇娘不錯。
不禁奇怪,明明‘月兒’和她們一起進入畫舫時,扇娘也在的,這月兒該是先前易容的端月才對啊!
不白拿出雪蛤香的解藥一一給眾人服下,出去後又解釋道,「師父她一早便察覺到舫外有人埋伏,在安排連城煬去頂樓時,便與端月換了裝容,伺服到連城煬身邊,又通知我去拿了這雪蛤香的解藥。」
眾人明了,寐月疑惑,「那端月姐姐呢?」
「端月自是有別得事要做!」
調整好氣息的扇娘,此刻緩緩睜眼,聲音狠戾而果斷,「桐月,炸掉畫舫,一片渣都不許留。」
那連城煬如今成了個殘子,不足再為懼,她擔憂的是……穆王連城裔,墨錦歡對他的心思只怕不淺——不能不除。
扇娘飛身離去,不白也凜了神跟去。
艷關樓暴露了,他們便危險了。
只怕如今炸掉的是畫舫,下一個遭殃的就會是艷關樓了。
地上還有兩具尸體,一個渾身燒得焦黑已看不出模樣,一個七竅流血,臉色青紫,都是她一塊兒長大的好姐妹。
桐月閉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其他人也都抽泣著,不知誰問了句,「扇娘她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雖說扇娘的命令為重,但既然她早就知道外面有人埋伏,她們未必會討得到好處,為什麼不撤掉命令?還要火燒畫舫,又讓她們殺這幾個男人……難道有什麼,比她們姐妹的命還重要麼?她們喪生于此,她心里難道就不痛麼?
「干娘自然有她的道理……」
桐月的眉心痛苦地鎖在一起,聲音輕顫。
她如此說,其他人縱是心里有怨,也不敢再說什麼了——艷門規矩,只有執行,沒有質疑。
……
墨尋自水底爬出來,蓬亂的頭發幾乎全貼在臉上,跳上岸來,猛甩了幾下頭,視線才不那麼模糊,她一路游來這里,還拖著一個人,已經沒了力氣,坐在岸邊呼呼喘息。
連城翩大概也是被這冷水刺激了,昏昏欲醒,睜開眼卻驚恐地瞪著她尖叫,「鬼,鬼啊——」
一番白眼,又昏了過去。
墨尋訕訕,咒他一句,堂堂七尺漢子,那麼不經嚇!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模樣,真有那麼嚇人麼?
伸手還沒模到臉上那層皮面,卻掃到磐梭的榕樹之後,正有一個人影往她這邊緩緩靠近。
她才一扭頭,卻見連城翩已被人快速用劍抵住了喉嚨。而她,也在這一愣神的功夫,被原先藏于榕樹之後的人穩穩擒住——
這二人的功夫,可謂絕頂之高。
「不想死就閉嘴!」扼著她命脈的女子,她在艷關樓里見過,十二月之首的端月。
而她對面的男人,她也不陌生,正是不黑——已飛快出手,點了連城翩的睡穴。
看著墨尋那張褶皺縱橫,紋路交錯,水灕黏膩的臉,端月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也被她這副樣子給小小的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她生性見不得丑陋的東西,何況還是張人臉?
「這丑鬼,不要認錯人才好!」說著,伸手把她臉上那層皮給扯了下來,舌尖不由地一抵,果是這樣好看多了!
眼楮掃過不黑,卻看他也怔怔看著美人容顏,端月噗嗤一笑,嗔道,「我易容成她的模樣,也不見你看半分,這見了真人倒是看直了眼。」
不黑微赦,映著月光的俊臉不禁一紅。
墨尋卻听得蹙眉,狐疑地思索她的話。易容成她?
心里閃過一個可能,她莫不是先前那月兒?再細看她這身衣服,確實是了。
又忍不住憂慮——她怎麼會和不黑來了這里,不知道連城裔那邊怎麼樣了……
不黑托著昏迷的連城翩,端月反扭著她的手臂,四個人順著河岸一路踉蹌前行。
走出沒多遠,風意凜凜,體內冷意驟起,墨尋整個身子止不住地一縮,寒噤直冽。
糟糕,這一沾冷水必犯的痴病,又來了……
不黑察覺到她的異樣,忍不住看過來。
端月淡淡瞥她一眼,「別裝了,我不是扇娘,不會上你的當,也不懂醫術給你治。放老實些,咱們大家都好過。」
警覺地看一眼四下,端月將她扭了身,往地上一搡。
她的力道也並大,但墨尋全然沒一點準備,渾身無力,猛地一個大噤,頭便是一陣昏沉沉,栽在那里,虛軟的抽搐著。
額上、頸上冷汗直冒,衣服也濕了個透。
端月才意識到她的問題有些重,剛想伸手將她拉起來,不黑卻比她快一步,已把她拖起來攬過,「怎麼回事?她怎麼會這樣?」
端月擰眉,看他又看她,「我怎麼知道,許是著了冷水受涼了吧!果然是金貴的大小姐,身子也嬌氣!」
「那怎麼辦?」
不黑蹙了下眉,將他身上的外袍解下來蓋在她身上,卻被端月伸手給扯了下來,順勢也把他人給推了開,「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轉過去!」
看他吃了癟,乖乖听話的樣子,端月撇嘴輕笑,再看半昏半醒的美麗女人——
給她將身上的濕衣解下,換上她的干衣,方叫不黑轉過了身。看端月套著他的外袍,不黑下意識地蹙了下眉,蠕唇卻未說什麼。
墨尋整個過程中一直在全身抽搐,強忍著體內劇痛,但如今看她二人這樣,反倒困惑了,「你們究竟想怎樣?」
殺她麼?不像。
那就是有別的目的了?
下意識地想到連城裔,心里不好的預感便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端月卻笑,朝著她,將先前墨尋臉上的那張紋路恐怖的人面拎了一拎,「你當如何?」
墨尋愣愣,然後便看著端月將那張人面敷在了她自己的臉上,而後將昏死過去的連城翩攙扶起,半攬著,照原路折回。
「不黑,看好她!還有,不許對她有非分之想。否則,後果是你擔不起的!」走前,端月特意看了不黑一眼,亦不忘加上一句濃重的警告。
「她,她要去哪?」
看著她消失的身影,墨尋艱難的吞了下口水,心底糟糕的預感幾乎要破喉而出——
端月刻意易容成她的樣子,還帶著半死的連城翩,該不會是去……引連城裔?
天旋地轉間,不黑已將她攜在腰間,朝著與端月相反的方向,一路向前快速飛奔著。
「放我下來,你听到沒有?!我問你她帶著小九是要去哪兒?」墨尋急急地喊著,也管不得自己頭昏眼噩,只拼力掙扎著。
不黑卻任她捶打,腳下如飛,無動于衷。
他剛與端月出面挾下墨錦歡前,已接到了師父放的訊號,畫舫那邊連城裔已逃了,他們現在要照師父先前的安排,采取計劃二——將那男人引去一個地方,必死。
而墨思歡,是斷不準參與的——師父要保她的命。
倒置的人頭中,忽然瞥到遠處有人影浮過,墨尋失聲驚呼著,「救命——」
才喊出這兩個字,不黑已抬手飛快地點了她的啞穴,「墨公子,得罪了!」
墨尋閉眼,在暗中用力掐自己大腿,以圖發出極痛苦的聲音。不黑果然上當,腳下一頓,動作也慢了些,卻並沒有要將她放下的意思。
終于,他停了下來,一匹馬栓在路邊。
他徑自將她置在馬上,卻忽听身後有人聲傳來,「公子,剛才應是這女人喊得救命!」
乍一听到這粗獷的聲音,不黑立即警覺,墨尋也是慌忙抬開眼簾。
倒置的眼窩里,一群商人打扮的奴僕,高矮胖瘦不一,卻各個一番豪氣,衣著不凡。最為耀眼的卻要數為首的男人,一身微微泛著黃光的柔白長袍,仿佛把這月色搗碎了浸染後披在周身,氣度華貴。
目光投及他的眉眼上,墨尋愣愣,一時間竟忘了眨眼——
他也神情微怔,定定地看她。
四目相接,那原本淺淡的眼底,好似霎時間謐起一層薄霧。
「繁榮盛世,竟有人敢在我月城強搶民女,簡直找死!」一個矮坨微胖的男人瞪一眼不黑,二話不說,兩把狼牙錘已月兌手而出,直擊不黑面門。
墨尋回過神來時,這些人已經于不黑打了起來,月影白衣的男人也到了她眼前,並抬手為她解了穴道——
「師父……」
她喃喃低叫,下意識地抓住他欲抽回去的手,緊緊貼在臉上,「太好了!師父你終于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尋兒的!」
「你叫我什麼?」
他蹙了眉,對她的稱呼感到奇怪。
他們,該是初次見面吧?而且她的動作似乎越逾了,但他心里對她的親昵,卻奇怪地並不反感,那感覺……好似兩人早已相識百年、千年之久,如此相處才是對的。
「師父,你不是我師父麼?」
墨尋混沌的腦殼更覺迷茫,一眉眼清秀身形瘦弱的小個子已沖過來打開了她的手,「我們公子也是你能踫的?姑娘家家的,竟這般不知廉恥,活該你被人搶!」
他說話的聲音甚是尖細,墨尋一听便斷定她的女子,果然就听那男人斥她的名字,「蘭吉!」
「我哪里說錯了嗎?公子明明和她才第一次見面,她就這樣……」蘭吉不甘心地擰下眉,她似乎有些畏怯這個男人,最後只恨恨地瞪一眼墨尋。
第一次見面……
墨尋闔下眼簾,捶捶自己的頭。
又忘了,這里不是二十一世紀,哪里來得什麼師父啊!如果是師父,他現在一定會很開心,可這男人見到她根本沒有任何激動啊!
心底一澀,還是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的臉,怎麼會和師父長得一模一樣呢!
有人忽然被打落在三丈外,吐血倒地,正是不黑。
其他幾人卻還不欲罷休,那胖坨子更是舉了錘欲直接將他結果——
「別殺他!」
墨尋驀地回神,急聲制止。
不黑是扇娘的人,也對她有恩,縱是不知他們什麼目的,但卻並沒有想殺她。
月白袍子的男人听得她喚,隨即喝止了那胖坨子再對不黑下手。
天上忽然有火紅地焰火綻放,荼蘼般妖艷。
不黑看一眼天幕,直到那煙火四散,方才仗劍而起,一口鮮血咳出深深,「雲林內有萬獸出沒,有進無出。他必死無疑,你去了也只是送死。」
墨尋心里咯 一跳,看著那青藍星染的天空,只余煙黑四散的細碎痕跡——這焰火,是端月事成的訊號嗎?
「雲林,那是什麼地方?」
墨尋提聲問著,才發現不黑已趁眾人分神之際,不見了蹤影。
「他說得沒錯,雲林據傳是當年妖族暴亂之源,林內萬獸叢生,並常有野人出沒,但凡進去的人,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如今已被封死。怎麼還會有人進去呢?」
他的聲音清淡,听得人卻心里一驚。
「能告訴我怎麼走嗎?」
他蹙眉,顯然猶豫不已。
倒是蘭吉嘴快,將路線直接告訴了她。
「東西借我一用,多謝!」
墨尋咬下唇,忽然伸手,扯過他腰擺處懸著的玉囊帶,拍馬而去。
「哼,都告訴她是去送死了還去,這女人白長了一副漂亮臉蛋兒,簡直蠢死了!」蘭吉看著她飛快不見的影子,哧聲輕笑,回頭對這男人道,「卓天哥哥,我們走吧!」
名為卓天的男人,投向深遠的眉目緩緩收了回,溫潤地臉上那絲憂色卻並未褪去。
「巴爾達,將蘭吉送回去。在我們沒有回營前,不準她走出半步。」
……
雲林,正如其名。
郁蔥樹木如雲,一望不到邊際。
一路的馬匹顛簸,這身上本就被冷汗澆透了,此刻的墨尋臉色更是虛白難看。
入口處,馬不肯再進分毫,墨尋只得把它丟棄,之身進了雲林。
火折子的光在一片深黑中微微閃爍,便是蒼穹中的那月亮又圓又大,這深林之中卻仍是不見絲毫地光。
這深野茫茫,他在哪里?
腕上的索心鈴在這一刻忽然促動,亮起灰明的光。
墨尋心下大動,索心鈴會動,勢必為狐妖所指,而狐妖會出現在這里必是為了連城裔——今日可是十五月圓。
一路急行,驚見隱隱血跡,墨尋心頭大動。
飛速行至一處山樹茫霧之後,地上,連城裔躺倒在地昏迷不醒,胸口***一把匕首,而盛煙,在取其心。
淚盈于睫,墨尋心下大駭——她來晚了麼?
急速奔去,就只見盛煙忽然松掉了手中的匕首,站起身來,驚悚地踉蹌著步步後退,盯著連城裔的那眼底滿滿都是驚恐,「怎麼,怎麼會沒有心?怎麼會……有人沒有心……」
墨尋將連城裔扶起,抱緊,盛煙看到她,蒼白的臉色隨即轉為暗恨,「你這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說過,便朝她伸出了尖利的爪子,卻被索心鈴乍現的光芒給反射回去,一個踉蹌倒地不起。
盛煙的目光在她的腕上停駐,她看向墨尋的眼楮里第一次有了不同以往的東西,「這東西不是已經廢了麼?怎麼會……」
說著,像是要驗證什麼似的,她再次出手,身形也再度被索心鈴攝出的白光彈回。
這下似是受了極重地內傷……
終于,盛煙捂著胸口,急急逃去。
那把劍還插在他的胸口,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墨尋發現,她走不出去了……
而比這更糟糕的是,連城裔身上流淌的血,引來了無數的深林野獸。
是的,無數。
縱是心髒的承受能力再強大,墨尋亦是不能平靜的,面對著數之不盡地蒼林猛獸,她才知道自己這身三腳貓的功夫狗屁都不是——
光是那震懾山谷的嗷嚎之聲,便惹得這山林抖三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跑得過這山中猛虎,是否跑得過這林中群狼,是否跑得過這叢林野豬,但她只能跑,抱著懷里的男人,一路狂奔。
逃命——從未有過一刻墨尋如此這般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連城裔,我想和你說句話,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得見……但是,我怕我沒機會說了……」
她的身影踉蹌,聲音顫顫得夾在風林之中,帶著只有她自己知曉的恐懼與絕望——
「我叫墨尋,我來自二十一世紀。我是由我師父養大的,我來到這里……是為了尋找一個人……如今,我終于找到了……我要向你告白——啊——」
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只將他高高托著,飛速穩住身子,繼續飛跑。
啞啞地嗓子里,發出的聲音亦有些尖銳,「你別睡,听我說……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喜歡你,但就是喜歡了……我沒能控制……連城裔,喂,連城裔?我都說這麼多了,你睜開眼看看我能死嗎?不,我不是說——」
墨尋急地欲咬斷自己的舌頭,他這樣的情況,她怎麼可以提那個字?
「是你?」
剛那一摔,他的頭腦似乎有些想要清醒,耳邊呼呼地風聲,她听不到她在說什麼,只有這眼力在昏暗之下一如既往的好——
這女人,好美……
卻好狼狽。
滿頭地汗水,血水,淚水。
他的聲音沙啞地如蚊蠅,在這鬼哭狼嚎地怪叫聲中,顯得那麼動听。
墨尋急急地點頭,大顆大顆地水珠從臉頰滑落,不知是什麼。
「是,是我。連城裔,是我。」
他扯著嘴角,似是想要笑,落到他嘴里的那液體,卻是咸澀難忍。
她踉蹌飛快地身子,突然就不跑了,僵直地定在那里,盈著水光的瞳孔微微地放大——
連城裔撇下眼角,山林驀地到了盡頭,眼前是一處斷裂地空谷,她正站在崖邊。
這女人的眼里,有類似執拗地恐懼。
她的手緊環著他的腰際,想要用力,卻不敢太用力地糾結——
耳邊的低吼嚎叫聲,越來越近,只將她逼得再不能後退半步,那張狂邪肆地吼叫,穿透耳膜已達心髒,沉重地撞擊著他空蕩地胸腔。
連城裔忽然有些了解,當初小九躺在這女人懷里,被她舍生忘死地保護著,是怎樣的感覺了……
怪不得,會讓他嫉妒。
「跳。」
淺淡地月色下,他忽然開口。
墨尋愣愣地凝眸,看他,「連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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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七千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