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言︰光棍不吃眼前虧,伸手不打笑臉人。
江湖有言︰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難行。
江湖有言︰忍得一時之氣,可免百日之災。
高老大活了多少歲,就在江湖上闖蕩了多少年,他將那幾張報價單依次小心仔細地看過,臉上露出甜美的微笑,義正言辭、義薄雲天、義無反顧地說了一句話︰「在下手抖了,杯子不小心掉了」
這才是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老江湖,崔小眠表示很佩服。
「那你並非擲杯為訊,而是疏忽大意,既然你們不打架,那就按普通意外處理,你只需象征性付點兒出更費便可,杯子照價賠償,這都是毛毛雨。」
高老大松了一口氣,忙問︰「杯子多少銀子,出更費又是如何收取?」
「杯子區區五十兩,出更費更是僅區區一千兩,明碼實價,童叟無欺。」
這件事的結果是那群大漢收了錢退了出去,雅間內頓時又是一片鶯歌燕語。
高老大目光痴迷地看著賀遠,小眼神兒滿是不甘︰「你早就知道這里的情形,因而才提出與我在此喝酒。」
賀遠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花滿樓一直在為高消費人士提供特殊服務,比如豪華昂貴的打架場所,這樣的地方大成還有很多處,你多賺些錢就能見識到了。」
言外之意,你不知道是因為你不夠檔次,怪不得別人。
高老大恨不得把手里的酒杯狠狠砸在賀遠那張氣死人不賠命的俊臉蛋上,可是杯子揚起來,卻又輕輕地放下了,唉,再來一次出更費,又是一千兩!
崔小眠強忍住笑,對身邊十四小姑娘說︰「我要吃紅燒肉。」
十四姑娘連忙夾了一塊紅燒肉喂到她的嘴里。
崔小眠又對十五小姑娘說︰「我後背癢癢。你給我撓撓。」
十五姑娘把縴縴玉手伸進她的衣裳里,真的撓了起來,一邊撓癢癢一邊調笑︰「小公子細皮女敕肉,模著真滑溜。」
崔小眠得意洋洋。美得冒泡,難怪那些不三不四的老爺們都好這一口,果然享受。
「小公子,你還有哪里癢癢,我也給你撓撓。」十四小姑娘不甘寂寞,自告奮勇,一雙染了鳳仙花汁的玉手躍躍欲試。
崔小眠剛想告訴她,自己的腳趾頭縫里也癢癢,就喊到頭皮一陣發緊,似有兩道寒光疾刺過來。
「把你們的爪子從她身上拿開!」
賀遠雖然一向不是憐香惜玉的人。卻也在女人面前裝得人模狗樣,今兒個風度全無,目光凶悍地盯著十四五兩個小姑娘,把人家嚇得縮著手一動不敢動。
崔小眠剛想替那兩位小姑娘打抱不平,剛剛張開嘴就看到賀遠那凶巴巴的眼神已經從小姑娘身上疑到她的臉上了。好汗不吃眼前虧,崔小眠縮縮脖子,夾了塊白斬雞堵住了自己的嘴。
賀遠面部線條這才柔和下來,轉過臉對高老大道︰「既是平分,那便五千兩,一文不能少。」
高老大掄起拳頭就砸,卻見刷的一下。滿屋子的花姑娘全都看向他,那眼神里紅果果的期待。
快點砸下去,只要一拳,就算打架,場地費三千兩,快點砸吧。只要一拳,真的只要一拳啊,親!
高老大硬生生地收回了拳頭,恨恨的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尼瑪。真疼!
姑娘們失望地嘆口氣,這冤家,真不讓人省心吶。
「玉璧賣了一萬兩不假,但適才給了兄弟一千兩,蘇秀才的人又收走一千兩,還有這頓酒菜和給姑娘們的打賞,又是個大幾百兩,你還再要五千兩,那也太狠了。」
賀遠動了動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懶洋洋地道︰「那玉璧乃是平田國的鎮國之寶,又關系到兩國邦交,這樣一塊燙手山芋,如若事先沒有計劃周詳,我們師徒豈會拼了性命去拿回來,即便有命去偷,也沒命來保,想黑吃黑的幾路人馬中,以你的實力最弱,萬萬不會有人想到,這玉璧竟然被你搶走,接下來的事在下不說,你也能想明白吧,歷來的規矩,保鏢的拿的是鏢銀,卻並無抽成的說法,今次給你抽了三成,你應該知足了。」
高老大徹底明白了,原來繞來繞去,他就是做了一回保鏢的。
玉璧賣了一萬兩,方才托了賀遠的福,用去二千兩,再拿出五千兩,自己果真是余下三千兩,可不就是貨價的三成。
原來這小王八羔子早就算計好了,高老大咬牙切齒。
賀遠說他實力弱,並非故意貶低,高老大確實是數不上號,這次的一萬兩是他出道至今做的最大的一筆買賣,只是到手的銀子,讓他拿出五千兩拱手相讓,就像是從他身上割肉,想想就心疼。
但最終,高老大乖乖掏出五千兩的銀票交給賀遠,崔小眠適時補刀︰「高大叔,等到出了五柳鎮,你就可以把我們師徒大卸八塊,再把銀票搶回來。」
高老大心里偏偏就是這樣想的。
被人窺探心思的感覺真的不好!——選自高老大之保鏢升級錄。
從花滿樓出來,師徒兩個懷里多了五千兩銀票。
「拿了這麼多銀子,你是不是考慮分我一半,畢竟我也出力不少。」崔小眠停下腳步,踮起腳尖揚起腦袋看著賀遠。
「你存了那麼多銀子,還嫌不夠?」
「胡說,鋪子里一個月頂多賺二三十兩,我哪有錢。」
「你藏在枕頭里的金銀細軟,我都看到了,你藏了那麼多寶貝在里面,睡覺不嫌硌腦袋嗎?」
靠!
不怕賊偷,就怕賊想,好心收留他在自己屋里睡了幾日,連家底都讓他翻出來了,這還能不能歡樂地玩耍了?
崔小眠往地上一坐,扯開喉嚨就哭,隨時準備滿地打滾,當小孩就是有這種福利!再過十天就要離家出走了,到時天高海闊憑魚躍,沒有銀子那是萬萬不行的。
路上的行人已經駐足在看了,一群女乃女乃大媽圍了上來,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已經在指責賀遠︰「你這當爹的也真是,孩子要吃糖,你就買給他吃吧,這大冷的天兒,讓孩子坐在地上,凍壞了你不心疼啊,不是親爹吧!」
賀遠滿頭黑線,一把拎起小光頭,就準備突出重圍,沒想到說時遲那時快,那位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動做比他還要快,跳起來連踢三腳,第一腳踢開賀遠拎著小光頭的手,第二腳把賀遠踢出三丈以外,第三腳卻是穩穩當當接住了即將墜地的崔小眠!
整套動做一氣呵成,優美絕倫,不過瞬息之間,懲治了大灰狼,又救下了小白兔!
江湖有言︰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江湖有言︰容情不動手,動手不容情。
江湖有言︰好人還遇好人救,惡人自有惡人磨。
老太太看都沒看從地上爬起來的賀遠,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小光頭抱到懷里,柔聲道︰「多好的孩兒啊,那狠心的爹竟也下得了黑手。」
賀遠脹紅了一張俊臉,小光頭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臉紅呢,話說這個的臉皮厚到喝醉了都不紅的地步。
「老太太,小徒頑劣,在下方才還未曾管教她,您就不分青紅皂白,看您歲數大了,就不和您計較了,把孩子給我吧。」
被人當街踢出三丈遠,丟足了臉面,依賀遠的脾氣,本就要發作,只是對方是位老太太,老太太身邊又有一堆小老太太,賀遠就想吃個啞巴虧認倒霉,快快離開此處也便罷了。
沒想到老太太卻不依不饒,指著賀遠鼻子就罵︰「我說怎麼這般心狠,果然不是親爹,當師父就能這樣對待徒弟嗎?」
她罵了幾句,忽然不罵了,臉色大變,指著賀遠的手指竟然在發抖︰「你你是何人?」
賀遠的忍耐已到極限,又不好公然去搶老太太懷里的崔小眠,生著悶氣,對老太太的話充耳不聞。
崔小眠是個好孩子,況且老女乃女乃看上去好慈祥︰「報告女乃女乃,我師父姓賀,叫賀遠。」
「賀遠?沒听說過。」老太太又看一眼賀遠,問道,「你可有個姓蘇的親戚?」
噗!
賀遠的頭更大了,先是柳捕頭一家,現在又是這個愛管閑事的老太太,全都問他同一個問題。
「在下三親六故,五服內外,沒有一個親戚是姓蘇的!」
老太太的眼角有些潮濕,滿臉都是失望,低頭對懷里的崔小眠道︰「你這個師父對你不好,你回家告訴爹娘,換個師父。」
崔小眠眨巴著大眼楮看著她,甜甜地說︰「報告女乃女乃,我認識姓蘇的,還認識兩個呢,一位是柳嬸嬸,一位是浣之哥哥。」
這里是五柳鎮,浣之說過,整個五柳鎮只有他們一家姓蘇的,柳夫人和老太太全都問過賀遠相同的問題,世上沒有這樣巧合的事,除非他們是一家人!
老太太的年齡足能當柳夫人的娘了,所以她的身份只有一個——柳夫人和浣之的娘親。
老太太是實在人,立刻一拍胸脯︰「你這孩子還真不是外人,我就是繡繡和浣之的娘,五柳鎮的人都叫我秀才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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