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海之所以沒有坐擁高官厚祿,在很大和度上還是其不願到頭來被今上賜個滿姓入了旗籍,使得子孫後代數典忘祖,遂甘願屈居員外郎多年也不往上攀爬,到底是有自己的私心在。如今聞得妹夫家的大姑娘參選秀女,不用妹夫說什麼,已然積極動用起了自己的人脈。
蕙寧到京中後不久便有個神色不詳的嬤嬤趁著沒人的時候悄悄跟她說幾句話,「姑娘只管安心進宮去參選,周大人都已安排妥當。」
蕙寧還想問個子丑寅卯,那嬤嬤早已匆匆離去,事後才從畫師手中的畫領悟出何謂安排妥當。
當然,僅僅是被丑化還不能真正達到被落選的目的,入宮前的才藝展示同樣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起碼在皇帝看不上眼的時候還可能被指給阿哥以及親王。所以,蕙寧的表現雖然賣力,但效果卻很是差強人意,譬如彈琴,前奏優美的一塌糊涂,後續竟能毫不著調,一首曲子還未彈罷已有不少人不堪其擾默默離場。再如筆端起落的架勢很有大家風範,只是瞧見那書畫的時候很是讓人不忍目睹,其他各藝更是慘不忍睹,使得來進行最後把關的官員紛自在冊中留下這樣一句話︰徒有姿貌,一無是處。
胤礽在看到這句評語的時候難免忍俊不禁,隨口就問了候在一旁的隨喜,「此番選秀在何處舉行。」
隨喜應道︰「在啟祥宮後邊的體元殿,由太後親自主持,皇上晚些時候也會過去。」
胤礽又問︰「今天閱選到哪個旗了。」
隨喜又答︰「正、瓖八旗皆已閱選完畢,余下漢軍與蒙古八旗從今日起分批次入宮參加為時三天的閱選。」
胤礽凝神一思,竟也有些按捺不住地跑去體元殿外的長廓上覷起了殿外正在進行的選秀事宜。
雖說有一段距離,但自從吃過洗髓丹後,胤礽的各個感觀都變得格外靈敏,在一眾秀女中很快就看到了妝容夸張的蕙寧。
在看到人之前,康熙已然看過了戶部呈上的冊子,對于漢軍旗都統之女瓜爾佳氏的評語很是玩味,心想文炳到底是個粗人,可即使他女兒不善工詩書棋畫各雅藝,起碼也會騎射,能落得個一無是處的評價,不管如何貌美也過不得太後那關。
康熙正搖頭失笑間,便已听到一個嚶然之聲,抬眼看去,殿下一名衣著艷麗的少女正頷首屈身,自己還未說什麼就听太後說道︰「把頭抬起來給哀家看看。」
那是一張怪異的臉,長睫似羽,朱唇如血,與那徒有姿貌的評價竟有著天壤之別,陡然間還將太後給嚇了一跳,蹙眉直道︰「退了。」
康熙說道︰「朕原是打算將兩江與兩廣的駐防都統之女留下指配與親王或是阿哥,不想皇額娘連這最後一個也退了。」
太後吃了口茶,「卻不是哀家挑剔,即便她們無才,總還得有個好的姿貌,皇帝瞧瞧她們一個個,如何上得了大雅之堂。」
「太後說的極是。」康熙說著瞥眼悻然退去的瓜爾佳氏笑得意味深長。
而在廓上的胤礽也同樣瞧得抿起了唇畔,見蕙寧離去,他也轉身回毓慶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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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結束後,紫禁城內很快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只是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後宮里卻處處暗潮洶涌,康熙雖然沒有格外流留戀于某位妃嬪,但翻牌子卻是勤快,哪怕德嬪再表現平平,如今也已生有三子兩女,其中六阿哥胤祚因為吃了胤礽的續命丹而沒有如前世那樣早夭,八公主卻因其前世未滿百日夭折,所以根本無法承受續命丹,在生下來兩個多月後還是如意料中那樣夭折了,即便如此,德嬪如今也有三子一女,與其他看似得寵的後妃相比,端得是個有福之人。
如今八阿哥年歲漸長,在去往上書房後就搬去了阿哥所,素日里除了晨昏去往坤寧宮給皇後請安外,更多的是去看望他的額娘衛貴人,縱是皇後惱怒也無用,不是親生的始終不會跟自己親,何況她先前也沒對八阿哥表現出視如己出的樣子,如今看著太子成年,八阿哥也與自己漸漸疏遠,內心里愈發的不能平衡,暴躁易怒,對待宮人更是動輒打罵,重則用刑,以至整個坤寧宮現在是人人自危。
這事還是從隨喜口中听來的,道是如今惠嬪性子大轉,雖不怎麼與皇後套近乎,但與其他幾宮的主子卻是頻有走動,就連一向不與人交往的佟佳皇貴妃也與惠嬪有了往來。
胤礽稍加琢磨便大抵明了,後宮諸嬪妃之所以有這些改變皆因鈕祜祿皇後,想她原本也是早歿的命運,在那之前她的品行端得是這宮里數一數二的,又深得太皇太後與皇太後的喜歡,遂被冊立為後也不僅僅是因為康熙的寵愛。
後宮尤甚名利場,皇後自然也免不了俗,在經歷過喪子、求而不得、諸如背叛後,她已然不再是以前那個皇後,前一世之所以可以相安多年,皆因鈕祜祿皇後去後康熙一直沒再立後,諸妃嬪在明爭暗斗的同時更多的是想著怎麼讓自己月兌穎而出,如今鈕祜祿皇後卻似眾矢之的一般。
胤礽才剛踏進宮門就听到內里傳來的嘈雜聲,那是瓷器破碎的聲音與一些听不真切的聲音,混合著略顯嘈雜。待走近後才看到皇後的貼身宮女陸離在教人鞭打一個小宮女,小宮女才剛要向自己求救便被陸離給摁住了,胤礽懶怠去理會這些,只在經過廓欄的時候丟下句話,「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皇後見太子到來頓時眉開眼笑,「太子今日不是要陪皇上去南苑,怎回來的這麼早。」說話間宮人已將新鮮的奇異果呈了上來。
胤礽行禮後方才坐下,一口茶也沒喝就問,「額娘近日可好,兒臣前些時候得了一本琴譜,始終參詳不透其中真諦,額娘早年琴藝了得,不如幫兒臣看看。」
皇後在古琴上的造詣非常人能夠睥睨,這也是她早年深受康熙喜歡的一點,只是這些年來心境突變,再也難彈奏出優美的曲子來,但對于古琴與琴譜的熱愛卻是不減,這便接過手,「是蒹葭!」流傳于前秦的許多著名古籍大多失傳,此類琴譜更可稱是孤本,而這對皇後而言可謂是一見傾心。
胤礽說道︰「兒臣愚鈍,縱使翻閱大量古籍也參詳不透這本琴譜,額娘若是肯出手譯譜,相信一定會令這首曲子得到更好的詮釋。」
皇後之所以留下琴譜倒不是听了胤礽的好話,更多的還是對古琴譜的鐘愛,況且還是孤本,她一向相信自己對古琴的理解,所以才會留下琴譜。
正如胤礽所預期的那樣,皇後在留下琴譜後就將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譯釋上,鮮少再動輒就去找誰人的麻煩,就連心靜也在不知不覺中平和了許多。
因為前些年朝廷用兵不斷,造成勞動力大量流失,在收復台灣後朝廷便下旨鼓勵各地民眾添丁增口,一時間使得舉國上下人丁劇增,而人多地少的後果便是入不敷出,再不幸遇上個天災*,就會導致饑荒與暴動。
胤礽無力阻止這一現狀,惟有讓尹德與尹豐在民間出錢出力,盡可能幫助那些受災百姓。尹豐分析道︰「我們幫的了一時幫不了一世,這幾年來各地時有發生旱澇災荒,說實話,朝廷的作為微乎其微,下來的官員只是走走過場,並沒有解決實質的問題,更別提賑災撫民與災後重建,長此以往,怕是會民心盡失。」
早在開采礦產的時候胤礽就有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實的問題也不容忽視,「誠如你所說,現如今舉國上下的人口早已是十年前的三倍之多,我們縱使能幫,也是杯水車薪,如果可以讓他們自產自救,卻好過其他任何法子。」
尹豐說︰「就以本朝目前閉關鎖國的現狀來看,我們即使有心想要改變國運也是無力,除非朝廷開放海禁。」
胤礽道︰「一旦開放海禁就很保證沿海地區的安全,加上許多不法商人偷逃賦稅走私商品,海上盜匪猖獗,西方各國更有可能乘虛而入。」
尹豐卻又說道︰「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你所說的只是少數,但是閉關鎖國帶來的影響卻不止你所想到的那些,尤為重要的是海禁會導致本朝與世界隔絕,從而月兌軌、落後,而落後必然會導致挨打,據我所知,清朝是本位面的最後一個朝代。」
最後那句話將胤礽驚得如墜萬丈深淵,大清自入關以來到現在不到一甲子,卻被告之是最後一個朝代,他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在他眼里,大清正如朝陽東升,他朝也必然會是千秋萬代,他甚至從來沒想過朝代更替的事會發生自己的國家,「那,會是哪個人取代我朝。」
對于原始的資料,尹豐知道的並不多,「因為年代久遠,數據庫里只記載了這句話,如果你想知道更多關于本朝的信息,可以去聯盟博物館看看。」
聯盟博物館並不單單是作為處罰的場所,他的正館典藏了不少各個位面的珍惜物品,除了有罰沒的,更多是位面商人自主貢獻的,而這個館里的東西作為傳世之用,只看不售。
胤礽找了半天也沒看到任何有關原始位面的信息,倒是在準備離去的時候看到了約翰。
約翰說︰「你已經在這里轉了半天,是不是遇上什麼困難了?」
胤礽道︰「我想找有關原始位面的記錄信息,或是年史一類的典籍。」
約翰笑道︰「你忘了自己是原始位面的第一個商人,博物館里的記載便是從你開始。」
胤礽難掩失望之情,「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相關資料嗎?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見胤礽神情凝重,約翰想了想,「我幫你找找,但,別抱任何希望。」原始位面一直以來都是空白的,想要找到相關記載幾乎不可能,如果可以幫到胤礽,約翰還是會不遺余力。
回去後胤礽又認真想了尹豐的話,如果說大清朝的滅亡是必然趨勢,他如果想要改變這個結局就必須使本國跟上世界的進程,甚至要領先于世界前茅,而開放海禁與世界各國接軌便是當務之急所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