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峰憑著父親的本能感覺到了女兒的存在,困難地哽動著喉嚨。「寶兒……是你嗎?」
「是我……」葉寶急忙抹了把眼淚,「爸,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里難受嗎?我、我去叫醫生……」
葉峰搖搖頭,氣若游絲。「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你陪著我就好了……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我真沒用!咳咳咳……」
「你不要這麼說,是我沒盡到做女兒的責任,我對不起你……」葉寶嗚咽著,自責和心酸使她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世上很多事情都能夠自己掌控,唯獨生死和健康,尤其是最親的人,讓她很難受。「你不是沒有心髒病嗎?怎麼會突然病發?」
「咳咳……人老了,什麼病都來了!」葉峰苦笑。
他心里很清楚,他患上心髒病與誰有關。這也是為了什麼他發病的時候,一直求獄管找葉寶。
他自己栽了也就罷了,不想將來女兒也有危險。僅憑著最後一絲力氣,葉峰困難地張合著雙唇。
「我……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咳咳咳……咳咳……」他激烈地咳嗽起來,整個身體都咳得打冷顫。
「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你先把身體養好!」
「不……現在不說,我怕、怕以後就沒機會了……寶兒,你听著,當年的事情,我……我……」
葉峰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突然出現的身影讓他臉色陡然大變,話卡在喉嚨口,驚恐又憤恨地地望著那道聲音。
「爸,你要說什麼?」
陸權站在門口,充滿威脅意味地冷冷一笑。黑暗之中,就像個索命的撒旦,危險冰冷,老謀深算。
但那可怕的表情只在他臉上維持了短短的幾秒鐘,隨即換上了一臉擔憂,焦急地走進來,「老葉,你怎麼突然病發?現在怎麼樣了?」
「陸叔!」葉寶的注意力暫時被轉移,「你也來了!」
「你爸生病,我能不來嗎?我們可是最好的兄弟啊!唉!都怪我沒用,當年那件事情鬧得太大了,我想盡辦法也沒能把你爸救出去!」
陸權自責道,「這些年,苦了他了!在這地方,人都會被折磨成鬼了……」他搖頭嘆氣,一臉的愧疚。「老葉,你放心,我沒放棄過希望,我肯定會想辦法幫你減刑,及早把你救出去!」
葉峰的話卡在喉嚨口,整張臉憋得通紅,手指緊緊揪住*單,憤恨得要命。
葉寶察覺他情緒激動,不解地問。「爸,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葉峰只是死死瞪著陸權,臉色抽搐,嘴角直抽冷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應該是心髒不舒服,趕緊叫醫生,這里有我看著……」
「嗯!」葉寶沒多想,急急忙忙出去了,沒發現葉峰一直想拉住她。
枯槁的手困難地伸著,就像深淵中絕望的人急于抓住最後一線生機。然而,被無情地掐斷了。
陸權一把拍開葉峰的手,嫌髒似的,抹了抹手指,笑容轉瞬又變得深沉鬼祟起來。
「老葉啊,心髒病發,滋味兒很難受吧?還不如死了算了,不用受這份罪!」
「是你……是你在我的藥里加了東西……是你……」
「沒證據的事情,你可別胡說!」陸權搖搖手指,笑容又冷又殘酷。「你蹲了這麼久監獄,有點心髒病什麼的,很正常,跟我又是很麼關系?」
他一撒手,無辜地聳了聳肩。「再說了,我們當年可是最好的兄弟,我怎麼會害你呢?我佔了你的老婆,多對不起你啊……我想彌補你還來不及……你看,你女兒不是被我養得很好?」
「你!*!畜生!」葉峰激動得一個勁撞*,無奈身上插滿了導管,動彈不得。就像一只垂死的野獸,暴怒,卻又無可奈何。
「你說你,一條腿都踏進鬼門關了,還鬧什麼?剛才,想告訴葉寶什麼?要不要我替你轉告?嗯?我猜,你是想讓她幫你翻案……怎麼?還真以齊彧能救你?別做夢了!」
陸權拉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隨手理了理西裝。筆挺的皮囊下,包裹的卻是一顆冷酷無情的心。
「他始終是個小輩,怎麼都得過我?再說,當年的事,證據早就被我銷毀了!你以為光靠你一張嘴,就能讓法官翻案?不自量力……話說白了,從你自願替我頂罪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回頭路了,如來佛也救不了你……」
「齊彧……一定會幫我……我死,也要和你拼到底……」
「很好!我欣賞你不怕死的精神,但你忍心讓寶兒給你陪葬?嘖嘖……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齊彧會保護她?你真是天真!當年的事一旦曝光,我沒機會翻身。人在絕境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真不敢保證……」
葉峰雙眼暴突,怒罵。「你敢傷害寶兒,我殺了你——」
「噓!別這麼激動,要是突然爆血管死了,我還得負責……你女兒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上。她現在很幸福,除非,你想讓她給你陪葬!我告訴你,我想要你死,很容易……」
陸權的手指落在導管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似乎隨時可能拔掉導管,要了他的命。
「我之所以讓你活到現在,全是我仁慈……你都這樣了,就別再掙扎了。你女兒是生是死,決定權在你手上。我要是你,就會永遠閉嘴……」
門外傳來響動,陸權冷笑著站了起來,殘酷地欣賞著葉峰憤怒卻無計可施的模樣,胸膛里充斥著折磨他的塊感。
沒有人,沒有人能奪走屬于他陸權的一切。葉峰敢威脅他,下一步就是死!
葉寶帶著醫生趕緊來,醫生緊張地替葉峰檢查身體,她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然而她察覺葉峰看陸權的眼神很不尋常,好想很恨他,卻在隱忍些什麼。
陰沉沉的房間里,陸權充滿擔憂的臉,似乎也變得虛偽起來。
離開醫院時已經是傍晚,葉寶坐陸權的車回去。一路上,她一直在回憶葉峰眼里不尋常的恨意,卻又理不出個頭緒。
「醫生說他情況穩定了,別擔心!會好起來的!我這邊,也會想辦法給你爸減刑,他不會有事的!」陸權溫柔地安撫著,字句輕輕落在葉寶心頭,讓她稍稍安心了些。點點頭。「謝謝陸叔!」
她想,大概是自己多疑了,或者房間的氣氛太壓抑,才會讓她產生那樣的懷疑吧!
這些年陸權對她的好,她都記得。如果他只是做戲,不會做這麼久,他不可能做對不起她爸的事情!
或者……她爸只是放不下她媽,才會情緒激動!理不出一個所以然,干脆不自尋煩惱。打開窗,讓空氣透進來,吹散心中的陰霾。
「對了,有一件事,我想求你!」
「陸叔您嚴重了,有什麼事您直接說!」
「關于‘穆鉉’要收購陸氏……」
「齊彧不是已經終止了收購嗎?」
「嗯!但阿驍現在要進行反收購……」
「什麼?他怎麼會這樣?」
「他的性格你很清楚,從來沒有人敢那樣挑釁他,肯定會反擊。我勸了很久,他都不听我的,現在也只有你能勸他收手了!」
葉寶皺眉,猶豫了一會兒。「可是,我不太想見他!」
「我明白你的心情,這件事,確實是他的錯!但這件事牽連很廣,就算你不看在陸叔的份上,也為了你媽,勸他收手吧!再這樣下去,陸氏都會敗在他手里……」陸權頭疼地搖了搖頭,「我簡直不敢想象後果!再說,這件事對齊彧也沒好處。兩敗俱傷的後果,絕不是你我願意看到的!」
再三權衡,葉寶唯有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找他!」
……
齊在監獄門口等了葉寶六個小時,直到看她上了陸權的車,才離開。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蕩,去酒吧坐了一會兒才回家。
醉醺醺地回到房間,整間房都彌漫開濃濃的酒味。他直接往沙發上一癱,很疲憊似地仰面躺著,用力扯了扯領帶,滿臉通紅,喘著粗氣。
許念舒起身,倒了杯茶給他。
「謝謝!」
「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去喝酒?應酬,還是有什麼心事?」她挨著他坐下,水光瀲灩的大眼楮含著笑意看著他。「和誰去喝的?葉寶?」
齊頭很痛,沒理她。
「今天中午的事情,我看到了。她本來會摔下樓,是你扶了她,保住了她的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做?」
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血液激烈地涌動著,以致她的聲音齊听不太真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親眼看到的事情,何必裝作不知道!你不止扶了她,還送她出去,你很關心她?看她那樣,心疼了吧?」許念舒是笑著說的,語氣很平靜,心中卻早已恨得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齊出手,葉寶已經流產了!是他該死地救了那個孽種!
「我去洗澡……」齊踉蹌著站起來,但許念舒一把拉住他的手。「我話還沒說完!」
「但我听夠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居然為了那個女人這麼對我?你忘了嗎?我們說過要聯手鏟除他們兩個,但你現在非但不恨她,還保護她!你到底想怎麼樣?」
「那是我和齊彧直接的恩怨,與她無關!」
「與她無關?」真是個笑話!許念舒冷笑著翻了幾個白眼,「怎麼可能與她無關!你別忘了,她肚子里那個,是和你爭家產最有力的武器。如果她流產,你應該拍手稱快,而不是救她!」
「齊,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那個女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應該想辦法毀了她,覺不能對她動一絲感情!」
「我沒有!」他語氣凌亂地否認。
「你有!如果沒有,你不會一次次為了她失常!」許念舒壓抑在心里的苦,一股腦全宣泄出來。
「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們倆兄弟都為了她發瘋,失去自己!她就是個賤.人,她不配!你清醒一點吧,否則遲早被她害死!」
她的話刺痛著他的耳膜,齊想離開,但許念舒又纏了上來,激烈地質問著。「你為什麼要喜歡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激烈的聲音在他腦中被發大無數倍,血氣一股腦全往大腦沖……在酒精的折磨下,齊也失去了理智,用力推了許念舒一把,咆哮。「夠了!你以為我想?對她動心,才是最痛苦的折磨!我受夠了!」
盡管早就知道,但他親口承認,還是無疑于將許念舒推入了萬丈深淵。
如果她夠理智,就會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她太痛苦了,她所遭受的一切,幾乎將她折磨成了一個神經病,她控制不住精神崩潰!
「我警告你,以後別再讓我從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齊一字字清楚地說完,不知道在逃避她,還是在逃避自己,奪門而出。
「轟隆——」閃電撕裂夜幕,天空炸響驚雷,一場可怕的風暴,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