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代表見郝主任和村姑走出了會議室,他很想站起身來,跟隨出去!這是黨代表的自由,沒人號令他,沒人指使他,他在這里,就是一個來去自由的風向標!
但是,在郝主任和村姑離開會議室的那一剎那間,黨代表的舉動突然在這瞬間變得遲緩了,沒有了以往的自信和躊躇滿志!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他本能的已經站起了身子,可就在他站起身,想跟隨郝主任出去的那一霎那,他,停止了行為!他在想,這個門,我是出不去的,與其說我跟隨出去,倒不如說我就在這安安穩穩的坐著,哪都不去,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辦,絕不能按照他們的思路走!他老人家說得好呀,生活就是斗爭,我踏踏實實的工作,老老實實的做人,對工作一絲不苟,對人處處謹慎,可到頭來我卻成了什麼?他們都在隱瞞著我什麼,他們誰都在提放著我什麼,我成了害群之馬!沒人相信我了,沒人信任我了,他們在步步緊逼著把我往死角里逼!
我向峰將軍請求過調離此地,但被拒絕了!徐組長和郝主任的冷落,都是前所未有的!我想出去,他們會以任何理由阻止我走出這個屋。現在已經沒人問津我工作上的事了,我在這里成了擺設,成了一枚真正的閑棋子,沒有了任何作為!走又走不了,工作又不能工作,這跟軟禁又有什麼區別?
他沒有了方向感,一切都是迷茫的,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夾在狹縫中沒有了活動的空間。置身在一個沒有活動的空間,他仿佛在一霎那之間變成了一塊活化石!一個有著健全的體魄的人,包括思維,在這一刻徹底的癱瘓了!
他想到了牛二,想到了李長吉,他們都躺在病床上,一個是英雄,一個是狗熊。不管他們扮演著是什麼叫色,可他們都是幸福的,因為有那麼多人都在關注著他們,都在期待著他們,盼望著他們早一點醒來,重新獲得新的生機!
而我哪?我現在連他們都不如,不如一個木乃伊一樣的死不死活不活的那兩個人!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就仿佛,這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這唯一的生物又能給生命帶來什麼?又有什麼意義?
屋外的喧嘩跟屋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勃勃的生機和寂靜孤苦只有一牆之隔,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窟!他抬頭想看看天,但看不到,他低頭看了看地,觸手可得!他突然想到了平時遙不可及的天堂和地獄是那麼的近在咫尺,又是那樣的相似,並非傳說中的天壤之別!在這一霎那間,他又突然感覺自己幸福起來了,他覺著自己不再孤苦了,他覺著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
他整了整衣領,挺直了腰桿,正襟危坐著,沖著門外大聲的喊道,民兵!民兵!
可他沒有听到回聲。
一會,他又一次的喊道,民兵!民兵!
此時,一個人一推門進來了,他一看是郝主任!怎麼又是他,這個可惡的家伙,他怎麼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就像一只飛來飛去的蒼蠅!老八路哪?老馮哪?他們怎麼誰也不進屋?進來的怎麼總是這個家伙?他來干什麼?來監視我?
有事嗎?黨代表。郝主任進門隨口就問了一句,並走到桌前習慣性的倒了一杯水。
有事嗎?此時的黨代表,感覺到這句話很玩味,很滑稽,很可笑!好像他自己成了定在椅子上發號施令的將軍,只能發出指令,卻寸步難行!又好像自己是一塊正在腐爛的一塊臭肉,一只蒼蠅總是圍著自己轉悠!
我問的是民兵,他們哪?他們為什麼不回話?黨代表說道。
嗨,你也是的,有事你問他們干嘛呀,你怎麼不出門呀,你怎麼總在屋子里憋著呀,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事吧。郝主任端著水杯,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說道。
我怎麼不出門,我能出門嗎?我一出去,你們總是以各種理由把我攔在屋子里,哪都不讓我去,怎麼現在又讓我出去了?什麼我總憋在屋子里想心事?你們不讓我出去,我能不想嗎?
你怎麼了黨代表?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沒事吧?郝主任問道。
我有什麼事,我能有什麼事,豈有此理,你這是什麼問話,你這是在說什麼話,豈有此理,你才有事!黨代表說著站起身來,鼻子眼里「哼」了一聲,就走出了會議室!
你這人,你這是怎麼了?這,這……。郝主任看著黨代表離去的背影嘴里嘟囔著。
咦?我怎麼出來了?我出來了嗎?黨代表站在門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門口的兩位民兵,自己問自己,怎麼沒人攔我呀?我這不是自由的嘛,我這不是可以自由活動嗎?那我總憋在屋子干嘛哪?他想起了郝主任的話,你怎麼不出門呀,你怎麼總在屋子里憋著呀?就是呀,我為什麼總憋在屋子呀,我心里又沒有鬼,我干嘛要憋在屋子呀?
此時,他發現兩位民兵在看著他,他問答,你倆總看著我干嘛?他總覺著民兵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怪怪的,讓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兩位民兵見黨代表這樣問他們,一時間不知所措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犯了大錯一樣,立馬挺直了胸膛,就像一棵松一樣,目視前方,很規整的站起了崗!
剛才叫你們為什麼不回答?黨代表質問道。
我們剛要回答,郝主任就來了。民兵答道。
以後領導喊話,必須要回答。黨代表訓斥道。
是!民兵答道!
黨代表直徑的來到醫務室門前,他想進去看看牛二和李長吉的情況,他的手剛一踫觸屋門,自己的手就好像是被什麼電了一下子一樣,猛地又把手縮了回來!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民兵,發現民兵們都在看他,他又看了看大門口的民兵,發現他們也在看著他。他們怎麼誰都這樣看著我?平時也是這樣的嗎?平時我怎麼就沒注意到這個問題哪?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這間屋子我能進去嗎?他突然感覺到,這看不見的屋子里面有無數雙眼楮在窺視著外面,窺視著外面的一舉一動!外面也是眼楮,里面也是眼楮,他感覺到處都是眼楮在盯著自己!
他沒有勇氣打開這扇門了,他不知道自己一旦進到屋子里後會發生什麼事,他更不知道他從這間屋子里出來以後將會發生什麼事!
他走出了這所大院,他不能再在這所大院里待下去了,他感覺這所大院內有一股子陰冷的邪氣,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就想盡快的離開這里,越快越好!
他走出了那所大院,來到了大街上,他揚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哦,好舒服呀!他看到了天空,一個很寬廣的天空!天是那麼的藍,雲是那樣的白,幾只小鳥扇動著翅膀在自由自在的飛。微風習習,空氣清爽無比,哦,好愜意呀!
他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要去哪?他也不知道,他在問自己,我這是要去哪呢?就是呀,自己走了這麼遠的路,自己究竟要去哪?沒有答案,他苦笑了笑,搖了搖頭,心想,管他那,走哪算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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