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來邀功,要按往常,蘇舅爺也許就懶得理他了,可是一听那個要印子錢的小丫頭居然是唐家的人,蘇舅爺頓時來了精神頭。
他這會兒正愁不知道怎麼幫妹妹和外甥女呢,可不是就有往自己碗里跳的了嘛!
「那小丫頭姓甚名誰,你確定是三里河胡同唐家的丫頭,她是伺候哪位金貴主子的…」
蘇舅爺的問題就像鞭炮, 里啪啦的一連串,胡四有些接不住,趕緊叫停。
「哎哎哎,你有什麼要問的,能不能一個一個的問啊,我就一張嘴,只能一個一個的答。」
也是怕得罪了胡四把這單‘大買賣’給搞沒了,于是蘇舅爺竟強忍著收斂了自己的急脾氣,好聲好氣的又從頭問了一遍。
原來,昨兒個傍晚的時候,胡四從賭坊里贏了些錢,本來想去花船上喝花酒呢,恰巧走到喜字胡同的胡同口,看見了一個衣著打扮不像是在這附近住的丫頭。
胡四這人看到長相好看的女子就邁不動道,這一次也一樣,他四下看了看,待確定那丫頭是獨自一個人後,便壯著膽子過去搭訕。
一般情況下,但凡是良家女子,都不會搭理胡四,翻個白眼,咒罵兩句,然後走開也就算了。
可是這丫頭卻不是這樣,胡四上前才說了幾句話,竟把那丫頭的底都套了出來。
正如一開始所說的,她是三里河胡同唐府里的下人,伺候的主子是那家里的嫡生大小姐,現如今丫頭的爹生了重病,家里該賣的都賣了,該當的也都當了,可還是差一大筆的醫藥費。
她實在走投無路,听人說喜字胡同里有人可以借錢,便模索著來了這邊。但一直到這會兒卻沒什麼頭緒。
胡四一听事情是這樣,就知道自己的買賣來了。
他裝著一副熱心腸的樣子,跟那丫頭約好,第二日的傍晚還是這個時候。讓她再來,他會把可以借錢給她的人帶來的。
而這個能借錢給她的人,正是蘇舅爺。
胡四得意的往炕上一坐,笑得臉上的五官都快嘬到一起了,「那丫頭還傻了吧唧的以為咱們可以隨便借錢給她,到日子還上本錢和利息就可以,只可惜她不知道這利息卻是利滾利的,到時候一旦她還不上錢…」
胡四的話省略了後面半句,但其實這種買賣他們做了許多次了,也有來借貸的人實在還不上的。不是拿房子抵債,那就是拿家里的人抵債,若是家里有清白的黃花大閨女的,那正合他們的意,這樣的閨女賣進窯|子。那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胡四的籌謀簡單,認為這不過是又逮住了一個能賺錢的好機會,但是蘇舅爺卻跟他想的不一樣。
這丫頭是伺候大小姐唐如歌的,正對他的胃口,什麼借錢不借錢的,他不在乎,不過。總得先搞清楚此人到底是誰才行。
「這丫頭叫什麼,你有沒有問?」
「呃…」胡四撓了撓頭,「這倒是沒問,不過這個重要嗎?」
在蘇舅爺心中,這當然重要,可是他卻不能把自己所想告知胡四。也只能扮嫌棄狀的翻了個白眼。
「連名字都不知道,你知道什麼啊,小心今兒傍晚人家不來,放你小子的鴿子。」
誰知胡四胸有成竹,「不會的不會的。我就怕她糊弄我,所以昨兒我跟在她身後模清了去她家的路,也算是提前做下準備。」
兩個人在一起做了好幾單買賣,手下也有幾個跟著混的小嘍,雖說不上是地頭蛇,但也是一般人不敢招惹的,胡四也是自打跟著蘇舅爺才將日子過得好一些了,所以他並不防備蘇舅爺,想都沒想就把地址說了出來。
蘇舅爺裝著並不太上心的樣子,「行吧,到傍晚的時候那小丫頭來了,你再來喊我吧,這會兒我要睡覺了,昨兒晚上沒睡好,你他|娘的快滾,別耽誤事。」
胡四嘿嘿一笑,回罵了一句,下了炕走了。
而後,蘇舅爺收拾了收拾也出了門,他要去的正是胡四剛才說的地址,他得打听清楚,那個丫頭到底為了什麼要借貸。
按理說,一般在自家主子面前抬臉的丫鬟,如果遇到了什麼難心事,自然是會去找自己的主子的,何況也不過是生病,主子手頭寬裕的都會多少賞一些。
而且她伺候的可是唐元宏的嫡女,那唐如歌手頭絕不缺錢,至少他在府里的那幾年那丫頭可是出手闊綽得很,所以說什麼也會該給自己的丫鬟點兒銀錢看病才是。
可是現實的情況是,她寧願出門借貸。
所以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他得去打听清楚,如果能為自己所用,那便是求之不得了。
蘇舅爺穿的是最最普通的粗布麻衫,走在街上也像不起眼的路人甲一樣,他從喜字胡同出去,傳過幾條街道,便在城邊子上找到了目標丫頭的家。
剛走到破敗的院牆外面,就听到了里面不知是誰發出的劇烈的咳嗽聲,听那聲音應該是個男人。
緊接著就有一個婦人的動靜傳來,「小蓮,快去看看藥好了沒有,你爹又咳了。」
許是這家里人說話的聲音又小了下來,再往後,蘇舅爺就听不到她們說的什麼了。
因為並不認識,冒然敲門進去定會引人懷疑,所以蘇舅爺就去了街對面的一處涼茶攤,像這種地方最容易打听事了,不過幾個銅板,就能撬開茶攤老板的嘴。
一個銅板一碗的涼茶,味道嘛就別有太高的要求,但是勝在既便宜,又解渴,蘇舅爺連著喝了兩碗下肚,裝作休息,很快就跟茶攤老板聊上了。
「那家院子里的主人听著咳嗽得不輕啊,看來不是什麼小病。」
茶攤老板在忙著燒水,不過嘴卻沒閑著,「是呀,小老兒我天天在這里擺攤,最近總能听到他家男人咳嗽的聲音,听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了似的。」
蘇舅爺裝出驚訝,「那得抓緊去看看啊,去得晚了給耽誤了可怎麼好。」
茶攤老板卻搖了搖頭,「看什麼看,只怕這會兒就算是拉到皇宮里給太醫看也看不好了,他那病啊…」又故意壓低了聲音,「…那是肺癆,听人說,這家男人沒幾日好活的了,可惜了兩個女兒年紀都不大,大女兒叫小蓮的雖在大戶人家里當差,可這肺癆的病有哪個主子是不忌諱的,若是傳染上,可不得了嘍。」
原來如此…
蘇舅爺低頭冷笑,怪不得那丫頭放著好好的主子不去求助,反倒要來跟陌生人借貸,大概就是因為怕自家主子忌諱肺癆的病,把她給隨意發落了吧。
知道了真相,蘇舅爺心情很好,他沒有繼續坐下去,而是往桌子上又扔了幾枚銅板,哼著小曲回了自己家。
很快到了傍晚約好的時辰,胡四又來敲門,這一次蘇舅爺精神抖擻,二話沒說跟著他就去了胡同口。
才剛走到那兒,就見一個身著淺綠色羅衫羅裙的姑娘從街道的另一邊站著,胡四故作熟絡得朝她招了招手,她便听話的穿過人群朝兩人這邊而來。
蘇舅爺搭眼一瞧,這個應該就是小蓮了吧。
「哎姑娘,這就是昨兒我跟你說的,能借給你錢的人。」
小蓮將眼神移到蘇舅爺的身上,還有些怯怯的,不過看她禮數還是極好的,剛一見面就福身見了個禮。
「這位大爺…」
「他姓蘇,我姓胡,哎姑娘,你姓什麼叫什麼啊?」胡四插了嘴。
小蓮有些猶豫,她想了一下,還是道出了真名,」我…我叫小蓮,姓王。」
「哦哦,原來是王姑娘。」
胡四的熱情上來了,笑嘻嘻的就要開始談銀子的事,可是站在一旁的蘇舅爺卻站著沒動,他沒說話,只是抱著胳膊在端詳小蓮。
小蓮被她看得發了毛,頭低得更深了,胡四看不下去,用胳膊肘子搗了一下蘇舅爺,還擠眉弄眼,「看什麼呢,人家姑娘家家的,害羞了都。」
蘇舅爺用舌頭舌忝了一圈上牙齦,表情有些陰暗不明,「這位小蓮姑娘,我有件事想跟你單獨說說,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還沒等小蓮開腔,胡四竟以為蘇舅爺是想撇下他單獨賺錢,于是第一個不樂意了。
「我說老蘇你這是什麼意思,這買賣可是我給你拉來的,你是不是想獨吞啊。」
蘇舅爺就煩胡四這個斤斤計較的小氣樣,朝他皺了皺眉,「你放心,回頭該給你的分成一分兒都少不了,不過,你現在最好給老子閉嘴。」
一說錢,胡四立即沒了脾氣,他眨巴著眼,雖不怎麼高興,可還是去了另一邊的牆根子下站著去了。
留下單獨的二人,小蓮縮了縮腦袋,不知怎的,雖並不認識,可她竟有些害怕眼前站著的這人,她打譜這錢還是不借的好,回頭還是找親戚們再湊一湊吧。
「這位蘇大爺,您有什麼事要說?」
蘇舅爺不慌不忙地從荷包里掏出一塊銀錁子,足有五十兩,看到小蓮的眼神有了變化,蘇舅爺笑了。
「小蓮姑娘,我這里有樁好買賣,只要你肯幫我,我就給你錢讓你給你爹治那肺癆的病,這是定金…」——
大姨媽來了,原諒高高更晚了明天的不會晚,還是早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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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單調的寶兒的粉紅,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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