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一句話竟讓唐大夫人已經揚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也讓周圍有心的人側目過來。
這小丫頭一句求饒的話,怎麼听起來話里有話呢。
唐大夫人覺出異常,極快的回頭看了一眼唐如詩。
她從自家女兒的眼神中看到了明顯的的不安,這才終于明白了,今日這出不是偶然的,只怕跟她們主僕倆都月兌不了干系呢。
這個時候重重的懲罰雪梨顯然不合適了,萬一一會兒逼急了這丫頭,說不定會反咬一口,說出事情的真相呢。
這樣的話,女兒以後還怎麼見人,難道要像三小姐一般被送到郊外的庵堂里靜修嗎!
唐大夫人想及此,揚在半空中的手還是落了下來,不過卻已經沒有了剛才卯足的力量,而是不痛不癢的打在了雪梨的肩膀上。
她皺著眉,面上依舊凶神惡煞,用手指指著雪梨的鼻尖,狠狠地說道,「你這不知好歹的蹄子,回頭我再給你算賬,來人,把她給我關到絳紅居的小倉庫里,誰也不許靠近,回頭我再罰她。」
大夫人的話音剛落,她身後就站出來一個身強體壯的嬤嬤,抓起雪梨就往人群外面走,雪梨的年紀小,身子也瘦弱,被那嬤嬤抓著,就好像提溜小雞崽子一樣,很是憐。
事情到了這兒,唐如歌如果再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那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人堆中央,隨意披了一件外衣,身上還滴答著水滴的五妹妹,原來這丫頭是想暗算自己啊!
竟還拿蛇當借口,虧了自己還信了。
不過惜的是,自作孽,不活。這句古話還真說對了。
再看已經被押走了的雪梨,只怕以後也沒什麼好出路了。就這麼被帶回絳紅居,回頭不估計也是賣的命。
不過,除了她之外,不是還有個早已經準備好來救人的奴才還在水中站著呢嘛。
看到這麼大的陣仗。他早已經嚇得不知道該干什麼了,于是就想趁著這一會兒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唐大夫人和雪梨身上的時候,縮了脖子就要逃跑。
才剛淌了幾步,就被神出鬼沒,突然就站到了水邊的殷成普給叫住了。
「哎,你。」
知道今兒自己也逃不過,那奴才抬起頭來使勁兒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點頭哈腰地答應著,「主子是叫小的?」
「就是你。」殷成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叫什麼名字。干什麼的,今兒是你救了五小姐,一會兒少不了要打賞你呢。」
那奴才愣了愣,似乎是在分別殷成普這話的真假信程度,最後。他小聲地回復道,「小的叫唐勇,是…是這片兒負責花草的匠人。」
唐如歌在一邊也听到了唐勇說的,既然他姓了唐,那就應該是家生的奴才無疑了,還是專管花草的匠人,怪不得他能來的那麼快。還這麼熟悉湖水的深淺程度。
只怕是一早就受了唐如詩的意,‘埋伏’在這里的,只等自己落水了,就趕緊過來救人。
唐如歌笑了,看來五妹妹對自己不薄,大概只是想人自己出糗。而並非要命。
還在審視唐勇的殷成普似笑非笑,雖然沒回頭,卻招呼了唐如詩一聲。
「五表妹,這個叫唐勇的,是救你上來的人。你是不是得褒獎他一番啊,我看,就算是賞個金錠子也不算多。」
唐如詩听到二表哥這麼說,心都漏了一拍,嚇得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只能哆哆嗦嗦地看著自個兒的母親。
唐大夫人處理完了雪梨,正好看到老夫人身邊的惠貞過來了,應該是老夫人遣她來這邊看看是怎麼回事的。
就怕這事越拖下去,越麻煩,所以還是快點兒處理好得好。
于是唐大夫人走到殷成普的身邊看著唐勇就說,「既然是你救了五小姐,明兒來我的絳紅居領賞吧。」
語氣听著是極自然的語氣,只是看著唐勇的眼神卻是有些不快的。
唐勇本來還想說這是自己分內的事,不求賞賜,再看大夫人已經不耐煩了,所以也只能輕輕地點了點頭,說了句「小的多謝大夫人。」
連著處理好了有關聯的人,唐大夫人掃視了一圈,沖著自己身邊的兩個貼身丫鬟命令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快把五小姐扶回去吧,洗洗換上干淨的衣裳,再喂點兒姜糖水。」
然後又看著剩下的人和顏悅色地說,「大家都回水榭吧,這兒沒事了。」
唐如歌本來也沒想追究什麼,反正唐如詩是自討苦吃,她的兩個同謀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這事也就這樣吧。
听了大夫人說的,大家誰都沒再停留,三三兩兩的結伴往水榭走了。
殷成業一直陪伴在唐如歌的身邊,不過這會子人多,他也不敢靠著她太近,只是稍稍錯開肩膀的跟著。
好歹二表妹沒事,他也就放心了。
回到水榭,剛才的熱鬧已經不復存在,老老爺和老夫人大概也听下人說了是怎麼一回事。
老老爺倒還好,只是關心五丫頭有沒有事,老夫人就不同了。
一听到唐如詩失足落水了,臉上的不悅神色就顯露出來。
「好端端的跑到水邊去做什麼,姑娘家家的,還好這是自己家,若是出去到了別人家,平白丟了臉。」
唐大夫人訕訕的點頭,陪著笑,「對,母親說的對,回頭我一準說說詩兒,您就別生氣了。」
出了這麼檔子事,給唐元櫻和殷寶源接風的宴席也不好再繼續下去了,正好男人們那邊喝得也差不多了,所以老老爺就吩咐大家各自散了吧,還說找幾個人把姑爺給摻扶回去。
他的酒喝多了,腿都不會打彎兒了。
殷成業是長子,自然首當其沖要張羅著下人來攙扶父親,唐元櫻別了大家在前面帶路,一家子先回了璧風院。
而唐家剩下的人也是恭送了老老爺和老夫人,然後才各自回去了。
唐如歌和唐如雅跟著唐元宏和李氏往逸韻閣走,到了半路遇見了惠貞。
「老夫人讓奴婢來請二小姐過去沉香堂一趟,有事想跟二小姐說說。」
唐如歌在心里琢磨,應該是祖母想知道五妹妹的事吧。
等她跟著惠貞去了沉香堂,果然,唐老夫人還真是不放心水邊的事,所以特意喊了在場的二孫女過去問的。
不過,唐如歌也並沒有把她猜測的幾乎已經接近真相的事實說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好五妹妹犯得也不是什麼大錯,想來吃了一次虧,以後應該不會再犯了吧。
唐老夫人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放了唐如歌回去,囑咐她好好休息。
出了沉香堂,夜色已晚,唐如歌帶著秋生沒做停留,疾步往逸韻閣走。
只是又是走到假山處,一個人影赫然躍入眼簾。
唐如歌本以為是大表哥,是又想他這會兒應該正伺候著醉酒的姑父呢吧,應該無暇來這里等自己才對。
那麼這又會是誰呢?
待走到近處,那個人影轉過了頭,細瞧之下,竟然是二表弟。
唐如歌在心中暗暗叨咕,果然是親兄弟呀,這黑漆漆的,都喜歡站在假山邊上。
「表姐。」
殷成普的嗓音慵懶隨意,听著就好像個不務正業的紈褲子弟似的,若不是唐如歌跟她有親戚關系,否則一早就要被嚇到了。
「表弟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休息,姑父那邊如何了,酒醒了沒有?」
「父親喝了醒酒湯已經睡下了,那邊有母親和大哥照顧著呢,多謝表姐關心。」
唐如歌想問,既如此你為什麼還不回去休息,來這里站著干嘛呢。
不過,若是真這麼問了,少不得又要听殷成普嗦一通,還不如直接道了別回去呢。
所以唐如歌只是笑了笑,「姑父安好就好,我就不耽誤表弟的正事了,先走一步。」
唐如歌的態度很好,微微頷了首,本想繞過殷成普繼續往前走。
這小子卻不讓路,硬生生地攔住了道,提著嘴角看著她。
「表弟這是?」
「表姐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竟然是專門在等自己的,唐如歌實在不能再這麼心平靜氣了,關鍵他是怎麼知道自己這會兒會出現在這里的,莫不是…
「你跟著我?」
殷成普一下子笑了,「表姐還真看得起我,跟著你,好像沒這個必要吧。」
「那你怎麼…」唐如歌更疑惑了。
「怎麼,難道只許外祖母問你,就不許問我了?」
殷成普說得坦然,應該是真的。
原來是祖母在詢問自己之前還問了二表弟,一時間誤會了人,唐如歌有些不太好意思。
「對不起表弟,是表姐想多了。」
殷成普還挺滿意這及時的道歉,他背著手在原地打了個轉,又問,「除了這個,表姐就沒有別的要跟我說的了?」
因為剛才確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所以唐如歌這會兒就算再不耐煩,也不能脾氣,不過這笑嘛,是笑不出來了。
「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要跟你說的,若是不介意,你就提醒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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