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櫻是萬分沒有想到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眼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子的後面,她嘴里含著的一個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你’字,都被擠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沒了發泄的對象,唐元櫻索性一甩手,將桌上的茶杯掃翻在了地上。
伴隨著‘ 嚓’一聲碎裂的聲音,她又皺著眉頭狠狠地說道,「孽障啊。」
殷成業氣勢洶洶的沖出了主屋,徑直就往外面走,正好踫到了迎面走過來的父親,殷寶源一大早就去一夢齋跟岳父討論書畫,這會兒才剛回來。
「父親。」
殷成業只是頷首淡淡地喊了一聲,還不待殷寶源發話,便一錯肩從旁邊快步走了過去,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殷寶源是個聰明人,只略微想想就明白,肯定是兒子跟夫人吵架了。
他懶得去追兒子了,只是收回心思,趕緊往里走,才剛走到主屋門口就看見丫鬟下人們面面相覷的站在那里,舉步不定。
下人們看到侯爺回來了,就放佛看到了救星一樣,紛紛地福了身。
「夫人在里面?」
打頭的一個嬤嬤點頭回答道,「夫人還在里面,剛才世子爺…」
話只講了一半,殷寶源便擺了擺手,示意她別再說了,「行了,你們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去吧,這兒沒你們的事了,只留下一兩個在外面守著就行,一會兒如果有吩咐就會喊你們的。」
那嬤嬤弓著腰又點了點頭,然後遣散了身後的丫鬟婆子,連她自己也走開了。
殷寶源略微思揣了一下,這才又往主屋里去,一進屋他立刻看到了眼眶微紅的唐元櫻,以及散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茶水和茶葉。
原來,這回夫人也是生了大氣的。
殷寶源並沒有一進來就勸,而是走了兩步後。俯收拾起了地上的那一小攤子,一面收拾還一面說,「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盡管摔好了,岳父這里的茶杯茶碗要是摔完了。我再差人給你上街上買去,實在不行干脆在京城包一家瓷窯,你看這樣可好啊夫人?」
唐元櫻本來心中還覺得憋悶,听到夫君這般打趣,竟一下子就破涕為笑。
「你放在那兒就是了,一會兒讓下人們來收拾,回頭扎了你的手可怎麼好。」
說著,唐元櫻上前來就要接過那些碎瓷片,可是卻被殷寶源攔住了。
「沒事,我就只把這些規整規整。別扎著你就行。」
還好有夫君的安慰和疼愛,唐元櫻雖然覺得暖洋洋的,可是心中的委屈不知怎的又全部翻了上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嘩啦往下流。
「你看你怎麼又哭了。剛才不是都好了嘛。」
殷寶源見狀趕緊將手里的東西扔到一邊去,手濕也顧不得再找東西擦,只是隨便地在衣袍上抹了兩把,然後走到了夫人的面前。
他輕輕用手一攬,便把唐元櫻攬在了懷里,就好像哄孩子一般呢喃道,「別哭了。別哭了。」
唐元櫻靠到丈夫的懷里,過了一會兒才止住了哭聲。
殷寶源把妻子扶到交椅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旁邊,「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唐元櫻將剛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說給了殷寶源,最後還不忘感嘆。「我是他親娘,難道還會害他不成,業兒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 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讓他一個人獨自進京來,真是氣死我了。」
殷寶源倒是不以為然。他模了模下巴尖上又冒出來的胡子,笑著說道,「業兒年紀也不小了,他有他的想法也是正常的,難道你希望一個馬上就要十六歲的男子漢還一天到晚听母親的話不成,那樣啊,反倒是更讓人擔憂,依我看…」
殷寶源的兩只手來回搓了搓,然後又看了身邊的唐元櫻一眼,「…依我看,擇親這事暫時也不急,一來業兒雖然已經封了世子,可是年底的秋闈還是要參加的,不為別的,只為證明他不是泛泛之輩,不是靠老子的紈褲小兒,等秋闈出了成績,若是能高中,那時豈不是更加揚眉吐氣,在那種情況下擇親,豈不是比今日這麼匆匆忙忙地要好得多了。
二來你不是也說了嘛,二丫頭對成業好像並沒什麼心思,成業也不過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罷了,等他這熱乎勁兒過去了,說不定也就不喜歡了,到時候你再跟成業挑明了擇親的事,他也就不會那麼反對了,你覺得呢?」
唐元櫻細細想了想夫君的話,確實是有道理的,現在這個時候如果硬要跟兒子嗆著來,說不定效果真的會適得其反,還不如再等等呢。
「可是,這期間不會出什麼事吧。」唐元櫻面露憂色。
殷寶源卻堅定地搖了頭,「不會的,兒子是讀聖賢書的,能出什麼事,再說了,不是跟你講了嘛,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就放心吧。」
唐元櫻抽了一下鼻子,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夫君的話她雖然听進去了,可多少還是會有些擔心。
「好吧,先听你的,等過了今年的秋闈再說。」
……
殷成業從璧風院里出來,覺得心里難過,只好叫了唐安志,一同去府外喝酒。
他倆在鬧市中,隨便找了個酒樓,要了個雅間,點了酒和幾個下酒菜,便喝了起來。
殷成業將心中苦悶說給了表兄听,也想從他那里得到一些指點,他已然心亂如麻了,到底該怎麼做,卻並不確定。
唐安志想了想,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你有沒有想過跟歌兒將這事好好說說,你對她有意是真,可是她是否對你有情呢?這樣的事還得確定了心意之後,再從長計議,若是只你這一邊拼上了全力爭取,可是到頭來她卻不是這麼想的,你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感情?」
殷成業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再仔細想了想,唐安志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這麼些日子以來,他對表妹的喜歡很多都是表現在行動上的,卻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要知道這山盟海誓還不是一個人就能行的。
或許他真的應該和盤托出,看一看表妹的意思。
若是她的心意跟自己是一樣的,那自己索性就拼一拼好了。
「可是依你的意思我應該做麼辦,是把表妹約出來跟她說清楚嗎?」
唐安志揀了盤子里的一顆花生仁放進了嘴里,頓了頓才說道,「約出來倒是直接了,但我只怕你在緊張之下會說不明白,不如寫一封書信想辦法遞給二妹妹,這樣一來也避免了尷尬,不管她答應與否,總歸是最省事的。」
殷成業也覺得有道理,贊同第點了點頭,「好,就听你的,那我現在就跟小二要筆墨來,等寫好了,你可願意替我走一趟?」
唐安志又想起那一日跟二妹妹單獨坐在一個房間里時的情景,有了那一次,只怕她會不待見自己,于是便想推月兌。
「我去只怕不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你是表妹的親堂哥,又是我的表哥兼好友,我們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最清楚的,這樣的大事總不能要我隨隨便便找個人就去送吧,若是出了任何岔子,只怕會影響我和表妹的聲譽呢。」
私相授受確實不是什麼好事,若是他去了,雖說只是做個送件人,可也是要承擔風險的,想到這里,唐安志不免有些後悔給殷成業出的主意。
可是既然已經出了,也只能答應。
「那好吧,我去就是了。」
殷成業見唐安志答應了,心下里高興,也不打算繼續喝悶酒了,連忙喊了小二進來,讓他為自己準備筆墨紙硯。
這封書信,殷成業洋洋灑灑寫了三張紙才算寫完了,他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好放進了信封里,又用蠟封上,這才遞給了唐安志。
「這就拜托你了。」
唐安志苦笑一聲接過了信封,當著殷成業的面仔細地揣在了懷里,然後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定當不辱使命。」
說罷,他還想再吃兩口菜的,可是殷成業卻不干了,拉著他就要往外走。
「你還是別吃了,我這事著急,不如你現在就去,回頭等有了好消息,我再請你吃更好的如何?」
殷成業在心中暗想,只怕到時候會有壞消息呢。
回到唐府,殷成業和唐安志一直走到快到逸韻閣門口的地方,他才匆匆離開了。
唐安志掂量著身上的信,頓時覺得沉甸甸的,不過,事情是好是壞總之就這一遭了,馬上就要見分曉,只希望二妹妹別黑著臉對付自己就行。
他想好了要說的話,剛要邁步進去,卻正好看到唐如歌帶著丫鬟從里面出來。
這還真巧,省得他找借口了。
「二妹妹。」
唐如歌看到唐安志站在自己院子的門口也是覺得詫異,于是又下意識地四處看了看。
唐安志提了提嘴角,「放心吧,就我一個。」
「二哥哥找我可有事嗎?」唐如歌警惕地問。
「自然是有事的,不過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去花園子吧,我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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