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那邊做什麼呢?」簡達隨裝作無意間問了一句。
「我在那邊租了一套農家樂的小院。」元軒道,「如果不回去,我今天沒有地方可以住下了。」
他本性就不喜歡打擾別人。
簡達隨沖口而出,「不然你去我家?!」
他眼神亮晶晶,讓元軒生出一絲警惕,但那副淳樸的模樣實在是太有說服性了,元軒也學簡達隨剛才那樣看了一下天,發現確實烏雲滾滾。
「好,」他說完覺得不對,少了些什麼,又加了一句,「麻煩你了。」
其實話出口簡達隨就有些後悔,因為他家里,除了姆媽的床,就只有他那個小床了。
但話已經出口了,就不能後悔。
他心里很忐忑,害怕少年的拒絕。村里不少女生都對他隱隱約約示好,他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但都謹慎的拒絕了。
但面對元軒,真的是不知道為什麼就生出好感。
後來簡達隨深刻反思了這個問題,想想大概是因為元軒那張臉,好看。
當然他再也不敢開口這麼說,元軒會臉黑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長相,不說在村里,就是在榮海市也是出挑的,切石掘玉,元軒首先發現了他的這個特點。
當然也把他藏得好好地,本能如此。
元軒極少喜歡過什麼東西,他不缺,多少人示好,都只是因為他爹元訓,他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懷揣著什麼樣的目的接近他。
除了小時候一起長大的,還有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幫助他的簡達隨,他其實算是再無朋友了。
對于簡達隨的佔有|欲,應該就是那時候發現簡達隨的好,就起了心思的。
怕簡達隨恃寵而驕,就在私下里替他鋪墊,黎菲林後來不讓簡達隨住在元宅,他也順勢直接在外邊入手了一套公寓,讓簡住在這里。
黎菲林總是喜歡邀請各種各樣的人在元宅,父親偶爾也會在那里會客,所以與其讓簡達隨在那邊,他其實更願意自己偷偷藏著簡。
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背叛,那種感覺像是一道安全符,貼在元軒心中。
而在外人面前,他一向表現的簡達隨可有可無,這樣也是為了他的安全。
他這樣的人尚且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可能隨時被元父的對手起了黑手,這個圈子里綁架被綁架被撕票的雖然極少,但一旦遇上了,就幾乎沒有活路了。
元軒不想。
保護一個人,就要遠離他,這是他的悲哀。
此話在後,暫且不表。
且說簡達隨見元軒點頭,也沒好意思說我背你吧,他在前面扛著幾捆草,後邊跟著一瘸一瘸的元軒,這情形看起來頗有幾分好笑。
簡達隨就這麼偷偷模模的瞄幾眼身後的元軒,見他走了一段路之後臉色反而蒼白起來,有幾滴豆大的汗順著白皙的臉頰流下,愣了一下。
他一定很痛吧,都憋到這時候還不說。
簡達隨停下,把背上的草給扔到地上,眼楮看著那少年,「你是不是受傷了?」
元軒愣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全身無一處不痛,在這之前他幾乎不停的走路,然後又被野豬追著跑,最後又摔了一跤,滾了半個山坡,被樹撞了一下,腳踝崴著了。
靠著意志強忍著,他才撐到現在,但已經快要撐不住了,腳踝剛才應該不僅僅是崴著了,應該是不知道哪里碎骨了,現在簡直要把他疼的崩潰。
「我背著你吧。」簡達隨終于大膽的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元軒看了眼地上的幾捆草,又看了看自己背上的背包。
背包里是一些必須用品。
算了,都到了這種境地還干嘛要干淨啊。
于是……
簡達隨背著元軒,元軒手里扯著一根繩子,把自己的背包扔在那堆草上,捆到一起,拿繩子,拖著。
幸好身邊沒有人,不然真的是……
「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元軒在簡達隨的耳邊問。
簡達隨的耳朵簡直要紅了,他自己的感覺是燙燙的。
「簡達隨。」簡達隨這時候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好難听。
「什麼?」元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打誰?」
簡達隨于是說了好幾遍,每一遍慢到一定程度,而且努力的吐字清楚。
元軒這才明白是簡達隨。
這名字念起來真的很饒舌。
但莫名其妙的,他又覺得很好听。
「名字很好听。」元軒低聲在簡達隨的耳邊夸他。
幸好他看不到自己的臉色,簡達隨心想。
簡達隨雖然背著元軒,但並不覺得累,一來是元軒長得好看(說了好多遍了,兒子你沒救了),二來他從小背的東西,沒有比元軒輕的,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元軒體重這時候也一百二,身高已經一米七五,說起來還可以長。
簡達隨和他差不多,看起來很瘦,但沒想到力氣這麼大,背了一路,走了大約十多公里,看到了一處村落。
這時候已經有了炊煙,天也有黑了的趨勢。
進了村口,很多房子門口都坐著老人,看到簡達隨還笑著打招呼,說著元軒听不懂的話。
這回是徹底听不懂了。
他這才知道簡達隨會的那兩分像的普通話,也是老師教的,老師教了一年覺得太辛苦了就跑路了,和簡達隨有眼緣,留給簡達隨一本字典,幾本書,就離開了這個落後的山村。
所以簡達隨只上了那一年學,之後的東西很多都是他自學的。
姆媽的身體也不是很好,他接過家里的活,每天都勤勞的去割草種地,只是偶爾會發呆,想著外邊的世界。
听鎮上的人說了很多,每每看著他都帶著鄙夷。
那時候城鎮對于山村的優越感,是真的存在的。
越是落後的地方,越是存在,還越是露|骨。
他穿過村落,在最北頭一個很破很破的房子面前停下來,聲音中帶著喜悅,「這是我家。」
沒有大門,正中間的門進去,就是堂屋,左邊有一個房間,右邊有一個房間。
進去左邊的房間就是姆媽睡的床,再往里還有一間小屋子,是個糧倉,里面是屯的小麥。
簡達隨說著,往後邊走,沒有把元軒放下來。
後邊的房間門口只有一道布簾,掀開之後,元軒看到了里面的風景。
一張一米多寬的床,沒有桌子,只有一個小板凳,看上去是大型的樹被砍了,直接鋸出來的木樁子,被拿來當板凳。
上面有個窗戶,幸好現在是夏天,這樣的瓦片房說起來也算是不算熱,但對于元軒來說有些難以忍受,但他這時候沒有絲毫的抱怨。
帶他過來,還背了他一路,走這麼遠的距離,沒有絲毫的怨言。
簡達隨已經很好了。
他不是不識抬舉的人,雖然性格說不上好,但還是很懂事的。
床頭放著兩本書。
簡達隨把元軒放到床上,擄上去他的褲子,看到他腳踝處已經紅腫了。
元軒有些羞赧,他洗澡都不會有人看的,干嘛這種眼神看著他!
很尷尬很尷尬,是那種尷尬,不是那種尷尬。
因為簡達隨的眼神很像是馴鹿……很溫柔那種。
元軒被他看得心也老跳,快要跳出來嗓子眼了。
實際上簡達隨只是在心里感慨,元軒的腳很白,小腿也很白。
雖然也有腿毛(作者和腿毛杠上了)。
但在簡達隨眼里這也是優點,畢竟沒腿毛也會在他心里形成優點。
元軒想要自己去月兌鞋子,還沒有彎腰,就悶哼了一聲,嘴角不由自主的一聲痛苦的呻|吟。
簡達隨嚇了一跳,動手去掀開元軒的衣服。
元軒眼疾手快,阻止了他的手。
簡達隨看著元軒,眼神很誠懇,「你受傷了。」
言簡意賅。
元軒有些訕訕,「我自己來吧。」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簡達隨的眼神,他總是會莫名的生出一種情愫。
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什麼,但就是不想對方看到自己什麼不好的地方。
其實就是跟孔雀開屏一個道理。
簡達隨雖然停手,卻沒有收回去他自己的手,堅持的重復了一遍,「你受傷了。」
他是不看不行了。
元軒放開了自己的手,簡達隨看到了自己覺得好慘烈的一副景象。
元軒的下|月復那邊一片青腫,表面上還有摩擦的紅印,如果印在他身上他肯定覺得沒什麼,但元軒真的是太,細皮女敕肉了。
所以看上去簡直慘烈。
元軒覺得自己的小月復簡直要被簡達隨盯得燒起來了。
但受過的傷多了就會知道,這種表皮的傷,休息兩天就會好了,之後就活蹦亂跳了。
「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吧。」簡達隨輕手輕腳的放下了衣服,元軒的臉剛才簡直要燒起來,但他面冷,所以沒有紅,還是一派鎮定。
元軒松了一口氣,沒有受重傷就好。
但他的腳還是很疼,感覺自己走了一天全身臭烘烘的。
「這里,有浴室嗎?」元軒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浴室是什麼東西?簡達隨眨眨眼楮,搖搖頭。
元軒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在這種地方找到浴室,必然沒什麼可能。
其實簡達隨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浴室。
「哪里可以洗澡?」元軒覺得不洗澡會死。
潔癖星人真是龜毛龜毛死了。
「洗澡?」簡達隨掃了一下元軒,他這種狀態怎麼洗澡?「我們都是去河里。」
元軒臉要抽了,他這樣別說是去河里了,腳還沒下去自己會滑倒了。
他也做不出什麼在大庭廣眾之下月兌衣服赤|條條的跳進去,當浪里白條的舉動。
見他輕輕蹙起眉頭,簡達隨心道這人的毛病真多啊,但他還是想要幫助對方。
「我去給你燒水吧。」簡達隨起身,「你現在的樣子不能洗涼水澡。」
元軒笑了。
簡達隨看到那個笑驚呆了,有種轉身就跑的沖動。
「謝謝你。」元軒真誠的看著簡達隨的眼楮。
被他這麼一道謝,簡達隨有種手腳無處放的感覺。
「你,不用道謝。」簡達隨囁嚅道。
元軒這才想起來他還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叫我元軒就好。」
很少有人會直接稱呼他的名字,很多人都直接叫元少,雖然他並不喜歡那個名字。
除了他父親,沒有其他人直接稱呼過他的名字。
「元,元軒。」簡達隨結結巴巴的念出來。
元軒心里忽然放松了下來,外邊已經開始打雷了,看樣子很快就要下雨了。
簡達隨決定老老實實去燒水,他感覺自己要縮進地里,然後開花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
燒水的時候順便做飯和煎藥,姆媽估計還有一會兒才會醒來,這幾天姆媽睡過去的時間越來越久,醫生說姆媽的時間不多了。
簡達隨知道這種時間不多了的意思,他心中一直在惶恐,怕世界上最後一個牽掛他的人離開。
那時候他就真的是孤苦無依了,前路也不知道在哪里。
其實把元軒帶回家,也不是什麼麻煩,至少簡達隨可以有事做,不會成天有空自憐自艾,陷入一種惶恐中。
閑暇,是老人和富貴人獨有的權利,簡達隨覺得這真是太奢侈了。
家里沒有煤球,直接燒的木柴,點火的時候都是用的去年留下來的玉米棒,還有一些細柴火。
大的木樁可以燒很久,冬天里很冷的時候他就會在屋子里生一會,但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自己取暖,因為真的很奢侈。
幸好現在是夏天,不會太冷,不然真的很麻煩,屋子里的那位客人會凍壞的。
簡達隨看到元軒的氣度就明白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元軒會是他生命里的過客。
他沒有什麼奢求,心中想著的是元軒養傷,他這段時間能有人陪著說說話,已經很好了。
元軒坐在床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下地,然後月兌去褲子,上衣也褪去,因為都髒了,全身上下只剩一條內|褲。
他從包里拿出來自己的睡袍,放在床上。鞋子剛才還是被簡達隨月兌下,腳上磨得繭子和水泡,也不想再穿了,就光|著腳,看到了那本新華詞典。
哦,還是盜版的。
盜版真是害死了全中國的人民。
新華詞典的身下居然是一本名著,《基督山伯爵》。
這本倒是正版的,經典套裝紅皮書,商務印刷館出版的,里面還有字跡做筆記。
從書的邊角的觸感來看,一定是看了很多遍。
里面的字體很公正,雖然在元軒看來,有些幼稚,但看得出寫的人用心。
扉頁上是一行瀟灑的字。
致簡達隨︰
世上沒有幸福和不幸,有的只是境況的比較,唯有經歷苦難的人才能感受到無上的幸福。必須經歷過死亡才能感受到生的歡樂。活下去並且生活美滿,我心靈珍視的孩子。永遠不要忘記,直至上帝向人揭示出未來之日,人類全部智慧就包含在兩個詞中︰等待和希望。
最後五個字被故意放大了寫,看得出來這個贈送的人對簡達隨的無限祝福。
簡達隨一定很珍惜這本書。
作者有話要說︰額,蠢作者在回學校的車上了。
之後到31號的章節都在存稿箱里,蠢作者因為上學期不好好學習順帶不好好復習,掛了三科,苦逼復習中。
一周三科啊麼麼噠!
新文還是在28號開,也存稿了……
我真是業界良心楷模啊萌噠噠!
抹淚,一周不見小天使們記得愛我……開學大家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臣妾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