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讓我轉告你,他,還是他。」說完事情,允瓔認真的把關麒的話復述了一遍,說罷,看著烏承橋俊逸的臉,說道,「相公,我覺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喬承軒已經盯上你了,要是他真能配合你,事半功倍呀。」
「嗯,我會考慮的。」烏承橋淺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累了吧?先去洗洗歇著,我把今天的賬理一理。」
「今天生意好不?」允瓔站了起來,側頭往賬本上瞟了一眼,被烏承橋順勢摟了過去。
「很不錯。」烏承橋點頭,感覺到身上的寒意,不由皺了皺眉,「身上這麼涼,快去歇著。」
「我們什麼時候走?」允瓔點頭,卻沒有起身的打算,而是微微轉身摟住了他的脖子,把頭倚在他肩頭,今天一天下來,竟比她搬一天的東西還累,唉,以後可怎麼辦?沖著關大人和邵會長的身份,她就不能不給點兒面子。
「這兩天就走,天涼了,多備些保暖的衣服。」允瓔點頭,「好,我明天就找陶伯問問能不能騰出一條船來。」她的船被陳四撐走了,一直沒個清閑的時候,這會兒要出行,還真有點兒麻煩。
「嗯,不急。」烏承橋在她唇角親了親,柔聲說道,「快去睡。」
允瓔從他膝上下來,去廚房提熱水的空檔,找了戚叔說了船的事兒,戚叔一口應下。
一夜安然,次日一早,戚叔便給了回話,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陳四後日便送貨回來。
允瓔倒不是非要自己的船,不過,陳四能回來,自然也是最好,她開始著手準備東西。這一去,雖然只是訂船,但烏承橋此去的目的還有其他,也不知順不順利。她得多給他準備些東西。
允瓔去了以前的訂過衣服的成衣鋪子,給烏承橋準備了兩套衣物,買了個披風,又去買了個暖爐,船上可不比在屋里,兩頭通的船,他又不方便,這御寒能力便會低很能多。
第三天,陳四夫妻倆果然如期送回了柯至雲采購的特產,貨物入庫。允瓔安排了貨行的事,便和烏承橋一起出發了。
喬家的船塢遍及江南運河,泗縣作為繁華的縣城之一,往來商船眾多,附近水上。自然也有船塢所在,而且,這船塢還是喬老爺當年白手起家的憑障。
烏承橋雖然不關心生意,每天只知道混,但他還是被喬老爺逼著巡視過幾次船塢的,所以,般塢在哪里。他還是清楚的,更何況,喬家船塢這樣有名,隨便打听一下就行。
在烏承橋的指點下,花了一天的功夫,兩人來到泗縣最近的喬記船塢。
遠遠的。便看到一半浮于水上的建築,允瓔的船到近前,就像進了高高的城門般,顯得渺小。
一眼看去,一溜的修好的和正在修的船只。各式各樣,很是壯觀,不過,這會兒外面卻沒有一個人在,外面靜悄悄的。
「奇怪,這會兒正是上工的時候,怎麼沒人?」烏承橋披著棉披風坐在輪椅上,披風的帽子擋去了他的臉,也不怕別人一眼認出他來,只是,看著冷冷清清的船塢外面,他不由驚訝。
「以前人很多的嗎?會不會這會兒正在休息?」允瓔問道。
「我來過幾次,這個時辰,正是最忙的時候。」烏承橋皺著眉,指著正中間的水道,說道,「我們從那兒進去,里面有泊船的地方。
「好。」允瓔順著他的話,調整船頭,拐了進去。
慢慢的,他們听到最里面傳來了爭執聲。
「不過正好趕上他們內訌吧?」允瓔驚訝的說道。
「停在那邊吧,我在船上等你。」烏承橋語氣平靜,指著不遠處的浮橋,「當心些。」
「你也是。」船很快靠近,允瓔拴好了船,叮囑一句,下了船,順著橋,她循聲來到了一間木屋子前,里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滾,我就不信,船塢沒了你們就開不下去了!」「砰」的一聲巨響,一聲憤怒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
「我們走。」接著響起的聲音有些蒼老,卻極沉穩,語氣中沒有一絲火氣,反襯得剛剛那人太過氣極敗壞。
「走,反正我們這些老骨頭在這兒也沒什麼用了,還是找個地方好好的過清靜日子去吧。」
「我倒是要看看,喬家最後會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哼!」
幾人話音落下,木屋的門開,允瓔看到五位花白頭發的老者走了出來,有神情木然的,有帶著哀傷的,也有氣憤不已的,幾人從屋里魚貫而出,看到允瓔都愣了一下,不過,卻什麼也沒說,直接散去。
允瓔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找他們,門內跟出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打量著她迎了上來︰「這位小娘子是?」
「我是來訂船的,喬公子有事外出,少夫人說讓我來這兒直接找管事的。」允瓔收回目光,轉向中年人說明來意,「只是,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沒有,沒有,小娘子來的正是時候。」中年人一听,她是喬家少夫人讓她來的,立即收斂了剛剛的不耐,陪著笑將允瓔迎進門,端茶倒水,「小娘子請,不知小娘子要什麼樣的船?」
「你們這兒最便宜又最結實最合適的載貨的是什麼船?」允瓔不客氣的接過茶水,抿了一口,問道。
「最便宜的自然是那種小船了,結實嘛,喬家船塢出的船沒有不結實的,小娘子只管放心好了,這江南運河上,誰不知道我們喬家船塢的名頭?」中年人就著允瓔的話開始推銷喬家船塢,說得一臉的自豪,「至于小娘子說的最合適載貨的,卻只有漕舫,價也不貴。」
「多少一條?」允瓔好奇的問。
「這個數。」中年人伸出大小拇指作了個手勢。
「六兩?」允瓔驚訝,原來這麼便宜呀。
「小娘子說笑了,怎麼可能六兩呢,工錢都不夠付的。」中年人失笑,目光在她身上掃過,倒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六十兩。」
「六十兩?你黑誰呢?」允瓔聞言,直接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站了起來,冷笑著看著中年人,說道,「喬公子跟我說的數,可沒這麼高,而且,他之前往我們貨行參份子的時候,可說了但凡我們要用船,定一切從優,沒想到……哼,我還是回去等他回來好好問個清楚再訂吧,告辭。」
「哎……小娘子,且慢。」中年人一驚,他萬沒想到這小娘子居然真的認識喬承軒,而且,听她的話音,她的貨行還是和公子合伙的?那這樣一來……他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要是讓公子知道他虛報了價中飽私囊,他就慘了,「小娘子莫急,既然公子有份子參與的,自然是另說,另說。」
「咋個另說法?」允瓔半側著身,睨著他問。
「公子既然有份子的,這自然是按著自家供船的價算,三十兩便可,收個本錢回來就行了。」中年人陪著笑,手指也變成了三根。
一下子降一半?允瓔有些意外,她剛剛只不過是詐他,用的也與平日買衣服討價還價的粗陋伎倆,沒想到這麼管用。
「三十兩?」允瓔打量著他,還是一臉嫌棄。
「沒錯,三十兩,是我們供給自家船隊的價,不能再少了,小娘子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看賬本。」中年人急急說道。
允瓔不由皺眉,這喬承軒都是怎麼在管的,手下居然出了這樣的人,一減價就是一半,這會兒居然還說拿賬本給她看,這賬本豈是隨便能讓人看的?
一時之間,允瓔心時五味紛雜,替故去的喬老爺難過,替烏承橋的親娘難過,他們若是還在,知道自己一手創立的船塢變成這樣,知道自己曾經費心請來的工匠被人這樣驅趕出去,會是什麼感覺?只怕他們泉下有知,也會氣得跳出來吧?
「賬本就不用了。」允瓔用一種很不屑的目光打量著中年人,好一會兒,才倨傲的說道,「喬承軒的船塢,我還是相信的,三十兩就三十兩,先給我造個二十條漕舫看看,若是好,以後便長期合作吧。」
「好好好,小娘子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中年人一喜,听她直呼喬承軒的名字,他更加殷勤起來。
「什麼叫一定盡全力?是必須盡全力。」允瓔微怒,「一定要船塢里最好的老工匠,一個月內,可能做好?」
「可以可以。」中年人稍稍一愣,馬上點頭,「這麼多船塢,就數這兒老匠人最多,手藝最好,小娘子放心,一個月之內,年前一定交船。」
「那好,辦個手續吧。」允瓔也懶得廢話,催著他辦手續,她雖然沒听烏承橋細說其中計劃,但他來訂船不就是給他們下套嗎?既然是下套,沒有這手續在手,他又哪來的證據?又怎麼抓人喬承軒的小辮子?
「好,小娘子稍坐,我這就去取紙筆。」中年人點頭哈腰,生怕怠慢了允瓔,失了這筆生意般。
「快去快回。」允瓔不耐的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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