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10.】

作者 ︰ Aine

10.

烈日炎炎,眾生跪而問佛,炎炎夏日,何以度日?佛笑而對問,何不直入烈日之中?

之所以說這樣一段晦澀難懂的話,是因為最近遇到了麻煩。

麻煩不小,我一個人應付的焦頭爛額。

主要是上面要清查一些,天下曉作為行業代表,自然首當其沖的當了炮灰。

這事兒,用小漏的話說,委實就是送錢送的少了。

我干這行這麼多年,其實也明白有些公務員就是打著國家的幌子行著的路子。當機立斷的上銀行取錢準備送禮。

不巧原來認識的一位市長秘書,最近跳槽去了帝都,當了中央新聞辦書記。我心里感嘆這廝都能去中央的同時,卻也不得不頭痛一番。

送錢送不出去,這果然憋屈。

心里把認識的人都過了一遍,最後決定給何靜打個電話。

何靜自那次從我店里訴苦完之後,再沒有聯絡過了,也不知道她家那不是東西的老王到底和她離了沒有,希望何靜別瞎鬧騰。老王其人,我雖看不上,但是他這種小人在這社會里委實吃得開,一張臉皮厚的鋼釘都戳不破。當年他第一次來天下曉的時候,就死不要臉的拽著何靜的手敘舊,哥哥妹妹的好不惡心。何靜一開始也是看不上他的,後來大概擺到在了老王的鈔票裙下,拼死拼活的從小三轉了正。有一陣子我特看不上何靜,我覺得她大好的年華,二十歲剛剛出頭,干嘛非要做破壞人家庭的事情呢,在天下曉里工作,吃喝也是不短她的。賺的錢養活自己,理直氣壯,被一個男人養起來,活的沒了尊嚴,算是什麼人生追求?

她是個玲瓏心思,跟我的時間也長,我的想法她自然是知道,卻也從來不觸怒我,行事還算低調。起碼在轉正之前,老王的糟糠妻並沒有來天下曉鬧過。

只她結婚的前一晚,來找我喝了半宿的酒,她在魔都沒有房子,平日里都是住在天下曉的,當然接親不能從天下曉接,于是老王就給她買了一棟別墅,只住了一宿的別墅,權當娘家用了,我作為她的老板兼朋友,當之無愧要陪她在娘家住的。

那一晚我們到底喝了多少酒,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第二天何靜在教堂里的時候,腳底下還打顫呢。

在我的印象中,何靜最美的卻是跟我宿醉的那一晚,她手里拿著杯子,月色清輝映在她的臉上,徒添了一種道不明的哀愁。

她說︰「若我有你一半的勇氣,倒也不必落得被你鄙視的下場。」

我抿了抿唇,過了許久,才對她說︰「人各有命,你既然選擇了這樣的生活,就好好的過下去吧。老王是不是個良人,你心里有數。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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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靜來的很早,她剪了頭發,一時間整個人都跟從前感覺不一樣。我心里也只能感嘆,美人怎麼打扮都是美人。

她坐下來,手模了模自己的頭發,笑著問我︰「還行麼?」

我點頭︰「美極了啊。為什麼剪短了?」

何靜握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手,伸向她的月復部,含笑看著我。

「啊!你這是!!」我興奮異常,又模了模。

「別模了,才兩個月,我平時晚飯吃多了也這麼鼓。你電話里說遇到麻煩事兒了,是什麼?」

我想起來找她是有正事兒的,于是問道︰「這段日子上面查魔都的夜店,力度蠻大的。以前咱們總遞錢的那位市長秘書,調走了。我想你幫忙問問你家老王,能不能替我找找人。錢好說,不是事兒。」

「行啊,我回頭問問他。要是能幫上忙,我再給你打電話。」

何靜本也是個風風火火的人,事兒辦的敞亮,沒幾天就給我打電話,說她家老王找到了人,安排明天晚上吃飯。我滿心歡喜的答應下來,卻又覺得自己主動給人送錢的行徑委實算不得好看。

我打扮的五好公民一樣的去赴宴,一推門,差點沒一個腳滑摔過去。

那坐在上首,正眯著一雙狐狸眼看我的,不是辛穆是誰?

我懷著悲壯的心情一步一步走過去,偏臉上還要陪著笑臉。腦子里淨是開頭提到的那一段話。

烈日炎炎,眾生跪而問佛,炎炎夏日,何以度日?佛笑而對問,何不直入烈日之中?

神啊……我已然直入烈日之中,只待就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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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在這人要是缺心眼吧,有時候也挺幸福的。老王這個沒眼力見的,壓根就沒看出來我一臉的囧相。我真是後悔自己剛才一念仁慈,沒叫身懷有孕的何靜來陪我。

老王一笑滿臉的褶子,眼楮恨不能眯成一條線,大咧咧的走過來好像很熟的樣子把我推過去挨著辛穆坐下,這麼大一個包間,只三個人……委實詭異。

我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老王看我呆頭呆腦的,以為我是被辛穆的美貌給震懾到了,忙不迭的說︰「哎呀小塵,我還沒給你介紹呢,這是辛穆辛少。這可是皇城根地下長大的太子爺啊,他跺一跺腳,整個魔都都要跟著震三震呢。」

你這人渣是車•震玩多了吧你……我心里咬牙切齒的恨老王給我攬上這個一個大麻煩。

身邊的人卻是笑了笑︰「初老板,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老王見辛穆如此熟稔的跟我說話,再遲鈍也終于反應過來了︰「啊……你們認識啊?」

我以手撫額……老王你還是回鄉下種地去吧,田園的淳樸顯然更適合你。

辛穆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跟我說道︰「我當是什麼人呢,居然繞了這麼大一圈子找到我。」

我還是沒說話,場面一時尷尬。

我佛啊……就讓這炎炎烈日烤死我算了!人世甚苦,何意!

老王大概是終于覺得冷場,又說道︰「哎呀早知道你們二位認識,我就不費勁從中搭線了。真是費了二遍事兒。」

孩子死了他來女乃了……

我早知道你是個這麼能鬧騰的主,我真是干脆連求都不求你啊!委實是因為我小看了老王,我以為他就只能給我找找市長秘書之流的……我哪想到他……果然是欲哭無淚啊。

辛穆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然後轉向老王︰「我看……既然我跟辛老板是舊識。倒也不必勞煩王總了。」

言下之意,慢走不送。

三十秒不到,老王點頭哈腰陪著笑臉的離開了包房,臨走還不忘意味深長任重道遠的看了我一眼……頗有幾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必須獻.身的意味……

我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徹底麻爪了。

辛穆倒是悠然自得的點了菜,小服務員年紀不大,長的水靈靈的,一雙大眼楮淨往辛穆身上飄,一會兒看看辛穆的手表,一會兒看看辛穆的鞋子,最後盯著辛穆的臉。

也不知道他發現了沒有,只面不改色的翻著餐牌,然後流利的念出幾道菜名。

听到他說的那幾道菜,我恨不能立時三刻把手里的熱茶潑到他臉上去!

丫居然點了那麼貴的菜!天理難容啊天理難容!!!以驕奢yin逸為恥都說給誰听呢你這孫子!

雖說我是早就準備了錢要請吃飯,但是一想到我的人民幣都進了這孫子的嘴,就覺得真如同便秘一樣的難受。

好吧準備就餐了,不說這麼惡心的話題……

辛穆吃飯的時候不喜說話,一頓飯吃的斯斯文文的,甚至連吃蟹子的時候都是用了小錘子和小勺,我記得只有我外婆有這樣精致的做派。他們辛家一個村民當兵發家的,幾時又訓出這樣好的儀態了……鄙視,必須鄙視!

我其實也很想吃蟹子,但是看他吃的太斯文了,倒怕自己在人前失了臉面,于是死撐著沒有踫。正兀自低著頭同一塊土豆做斗爭,眼前忽有人遞來一盤蟹肉。

抬頭看向辛穆,他倒像是做了件極為普通的事情似的︰「蟹屬涼性。晚上不宜多食。」

我呸!

丫都吃了那麼多了還好意思說不宜多食?沒噎死你吧!

他淡淡的掃了我一眼,然後轉過頭去若無其事的道︰「我是男人,不怕涼性。你不同。」

我一時語塞,居然讓他把我那點小心思給發現了……這的確尷尬,我是來求人辦事兒的。念及此,我立馬換上一副狗腿子的討好表情。

「我……辛少……你看今日我找你何事你也是明白的。您看……」我從兜里拿出一張卡「這次拜托辛少的事委實麻煩,薄禮一份,不成敬意。」

辛穆笑了笑,嘴角扯出一個嘲笑的弧度,讓我想忽視都難,他一雙墨色的眼楮盯著我,雖然還是含著笑,但我卻知他已經動氣。

「之前不是避我如蛇蠍麼?」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你若是在不求我的時候,也能這般對我,倒也不錯。」

「辛少哪里話……」

他拿出一根煙,卻只是夾在手里,並沒有抽,不知道在想什麼,卻也只是一會兒,便又換上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著我︰「記得欠我一份人情。」

「啊?」

我還沒回過神來,辛穆已經拿起衣服走了。

等我慢吞吞的下樓要買單的時候,吧台服務員告訴我辛少已經結單了……

我雲里霧里的模不到頭腦,只覺得他說的那一句記得欠我一份人情,估計就是要幫忙的意思了吧。

果然,第二日,天下曉就恢復了正常營業。

小漏坐在高腳凳上,興奮的搖著我的胳膊︰「你怎麼辦到的啊一分錢都沒花,你看咱們現在賓客滿樓,賓至如歸……又大又好啊!」

我以手撫額,委實覺得「賓至如歸」「又大又好」……不甚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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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我雖深諳此道理,卻也想不到這「還」來的如此之快。

星期一的早上,陽光明媚,想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最不耐的就是周一,如同許多學生一樣有著「周一綜合癥」,可現在,無論周一還是周日,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分別,反正我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用擠地鐵不用打卡不用賺全勤獎金。

這麼一想,又委實覺得自己同他人相比,幸福上了三分。

然,人不能過分自滿,血淋淋的現實教導我們,裝B不會有好下場的。

譬如此刻……我盯著手機,久久不能回神。

王助理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說辛穆叫我去帝都幫他辦事……我一口流利的國罵毫不猶豫的就罵了出來,手機緊緊的握在手里,恨不能把它想象成是辛穆那個黃世仁!

我不就是欠丫一個人情麼!犯得著這麼唧唧歪歪的讓我替你跑腿麼!

罵歸罵,狗腿子如我,還是不敢爽約的。速度的爬起來洗了個澡,收拾行李……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高一一聲。

拿起電話撥他的號碼,許久沒有人接,也不知道在干嘛。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條短信,印象中他是幾乎不發短信的,除了上高中那會兒,偶爾發幾條短信問我作業是什麼之外。早先我還以為是他不會用手機呢,後來有一次我的手機出了故障,他拿過去三五下就弄好了,還囑咐我下次不要亂下載軟件。

說起來,高二上學期的時候,我們學校高一新生里有一個倍兒漂亮的,後來考上了中戲。那小丫頭叫什麼名字我已經忘了,就記得長的是真挺好看,一雙大眼楮特有神,貌似是個維吾爾族的回民,鼻梁很挺,像極了混血兒。

回民眼光挺好的,一眼就看上了高一,大概是從小被男生捧在手掌心里,所以覺得高一應該也很容易拿下。

那會兒我還不知道回民喜歡高一,有一次我倆下樓買水的時候看到回民眼巴巴的站在一樓和二樓之間,那小模樣我見尤憐。我就偷偷的跟高一唱起來︰「你是風兒,我是沙沙了個沙」

高一對于我跑掉加改詞的原創非主流歌曲十分頭痛,以至于後來我弄明白回民喜歡的是他的時候,天天就在他耳邊磨嘰這一句歌。

回民不知道怎麼弄到了他的號碼,據說一天到晚的給他發短信,高一有時候回一兩條,有時候一條都不回。我本身就是個全身長著八卦細菌的人,再加上看著她合高一委實挺配,所以時不時就關心一兩句。沒想到高一倒是上綱上線,把手機撇過來給我看,還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你別冤枉我。

我心說你倆又沒干啥見不得人的事兒,為甚怕我冤枉啊。

回民給高一發的短息就跟日記似的,什麼「我去吃飯了,食堂的飯菜很難吃啊!!!」「今天看見你打球了,很帥呢」「怎麼辦啊又胖了,我要減肥,你陪我跑步吧嗚嗚嗚嗚……」

我一面看一面一手撫額,感嘆自己真的老了啊老了……這種撒嬌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我捏了捏腰上的肉,特悲壯的看著高一︰「高一,你說我最近胖了沒有。腰上……你看……」

他聞言,放下手里的書,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而後鄙視的道︰「你全身上下就胸挺瘦。」

我一個生氣就把他那手機摔在了地上。

後來回民咬著手指頭問他為什麼不回他短信的時候,高一也只是雲淡風輕的指了指我︰「手機讓她摔壞了。」

看著回民投來的目光,我委實覺得高一此舉,不利于各民族互相發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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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助理十分準時,我收拾好了到門口,就見他的車停在那里。寒暄了一陣,我躬著腰上了車。

王助理的話很少,司機大概也覺得車里的氣氛壓抑,于是開了音樂。很中古風情的民謠,不知道辛穆那廝原是這種口味。

車子越開越不對勁,我不得不問王助理︰「您這不是往機場開啊……」

王助理從後視鏡中看了看我,還禮貌的一笑︰「辛少說讓您坐火車去。」

火車……

火車……

車你妹啊!

「辛少說飛機不安全。」王助理遞過來一張火車票「單間的臥鋪廂,祝初小姐一路順風。」

我接過火車票,頗有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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