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昏睡(上)求月票
辛穆手術之後七十二個小時,還是沒有蘇醒。院方也終于不再語焉不詳的說著情況不詳,而是叫辛老爺做好準備。
也許……他會這樣一直睡下去。
我守在床邊,再也不肯听從旁人的意見離開。吟漣怨恨的坐在沙發上,身邊坐著我的初戀男友高一。
如果不是這一幕真實的出現在面前,有生之年,我絕不會想象自己有一天會面臨這樣的境遇。
我想起很久之前,那個時候我剛剛被劈腿。他帶我離開帝都,離開一切有熟悉面孔的地方。來到青,來到我們最初相識的地方。他任潮汐拍打,任海浪澆濕我們彼此的身體。只為能讓我放聲痛哭。
他太了解我,就像老話說的那樣︰死要面子活受罪。小漏曾經問過我,為什麼對高一的背叛那麼雲淡風輕。
我笑了笑,沒說話。
即使是親如手足的姊妹,我也不想讓她知道,多少個無人陪伴的夜晚,我咬著被角偷偷哭泣。我總是夢到高中的午後,那個趴在我旁邊午睡的男孩兒,呼吸綿延,好像一直都在那里,不曾離開。只是我習慣了笑,習慣了把傷疤藏起來,哪怕它潰爛、結痂,都不能被人看到。
愛情向來是要來就來,要走蟻走,沒有人能夠抗拒愛情的任性。我無路可退,只有放手一搏——我會等待。直到時間與未知的一切,願意給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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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坐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辛老爺站在床邊,低頭看著辛穆。
忽而一笑︰「這麼多年,他從來都是喜歡跟我對著干。我雖不曾給過他好臉色,可對著旁人提起他時,我總是滿心歡喜。」
我沉默不語,心底壓抑許久的倦意一點一點的涌上來,突然間仿佛活生生地有了疼痛的感覺,像是極小的時候那次雨中打傘,誤被傘把上的卡扣所傷,起初竟是恍若未覺,待得緩慢的鈍痛泛上來,才知卻是痛不可抑,連呼吸都覺得錐心刺骨。
「他現在躺在這里,也許永遠都听不到你說的話了。現在來對他說這些,有什麼用?」
辛老爺並未計較我的口無遮攔,許是這種時刻,我們兩個被無形的劃到了一個圓中。希望與絕望,等待和期待。命運便在一線之間,猶疑不決的拉扯。和生命比起來,任何的權利以及金錢都變的不堪一擊。我們也只能盡人事听天命。
縱使他真的一直沉睡,我也不打算離開。
「我知道你恨我阻攔你們,他又何嘗不是。」辛老爺重重嘆了口氣,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
這椅子是臨時放在這里的,沒有椅背,他一個老人坐在那兒,顯得很是局促。這和我印象中的辛為良一點都不一樣。
他終于有了一絲普通父親的模樣。
我聲音不大,語氣卻字字如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我知道……只是我很久沒有同誰說過真心話了,你若不煩,我倒懇切的希望你能同我這個老人家說說話。」
我側目看了他一眼,兩鬢斑白,幾乎一夜之間的蒼老。
點點頭,終是同病相憐︰「好吧。」
「他後來,跟我說過很多次。要同你在一起。我一直沒有答應,想必你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辛老爺轉動自己手上的扳指,慢慢道︰「你父親,同我,還有我姐姐。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至交。」
「你可能也听人說過,他入獄,是我一手控的。為這件事,我姐姐五年沒有再回過家。可是現在說來,我從未後悔過。初塵,如果有一日再見到你父親,你問他恨不恨我,他定然說不。」
我冷笑︰「您真是高風亮節。」
辛老爺看了我一眼,道︰「五年前,我無意間看到檢察廳的文件。那會兒正是改組換班的時候,站錯隊的人都要被拉下水。你父親位高權重,自然首當其沖。且不說他同我是什麼關系,如果他出了事,我姐姐亦不會獨活在這世上。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讓我的佷女一輩子沒有父親。」
「所以我就先動了手腳,在他們查你父親之前,就給他拍棺定論。這樣至少,他不會做了誰的替罪羊,更不會判死刑。」
許久,我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些話,您從未對我說過……」
辛老爺搖搖頭︰「若不是今天他出事,我興許這輩子都不會說出來。我老了,很多觀念同你們不一樣。你跟他,孽緣重。剪不斷,拆不散。但你想過沒有,他要是真的一直這個樣子,你怎麼辦?」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吸吸鼻子︰「那我也要同他在一起。我等他一輩子。」
「若是他還有意識……一定不會同意你這樣做。」辛老爺的聲音縹緲的似從很遠處傳來,帶著不曾有過的軟弱「他長這麼大,上學的時候想要去軍校,我沒讓。畢業之後要出國,我也沒讓。現在要同你結婚,我又不讓……我從未有一件事情隨了他的意。」
「今天你來的時候,我想了很久……初塵,我把你父親放出來。你的生活也算有了旁的盼頭。要是他一直醒不來,為了你父親,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算我作為一個父親,對你的請求。」
我笑了笑,看著眼前的老人︰「您不用為我想這麼多。其實仔細算來,我虧欠他良多。他愛的比我深,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竟也陷了進去。許是上天派來這樣一個人,叫我知道人世間總不能事事順心如意。我有什麼辦法?只有好好活下去……等他。」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