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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過一歲生日的事情是辛穆一手辦的,頭一個禮拜他就跟我打過招呼。我想他既然有錢,就讓他辦好了。再說女兒的第一個生日,我也的確想好好熱鬧一下。這一年多以來,我為這個小家伙,吃了太多的苦流了太多的淚,可是現在看著她長成這副可愛女乃娃的模樣,還真是不由自主的打心眼里歡喜。
清清生日的前一天,辛穆約我去逛街。我彼時正在燒水等著給清清沖女乃粉,他這麼一打岔我就手忙腳亂。
他似乎听出來我這邊的慌亂,問我︰「你在做什麼?在廚房麼?你小心點不要踫到手。」
我歪著頭夾住電話,一面關電源一面把女乃粉蓋打開,人一著急就容易火大,尤其對著辛穆這種任我壓榨的軟柿子,所以我沒好氣的說︰「我給你閨女沖女乃粉呢!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爺倆兒的!」
說完,還沒覺得這話怎麼著,直到辛穆的笑聲從听筒傳來,我才恍然大悟……這不是作死呢麼!
「哎我忙死了,沒什麼事快點掛電話了!」
辛穆急忙喊了一聲︰「哎……別掛!」
「你什麼事兒啊快點說成麼,這邊忙著呢孩子等著喝呀。一會兒又該哭了,合著是沒鬧著你了。」
「你不是請了月嫂麼?」他問我「這些事怎麼還要你做?」
我把女乃瓶子重重放在料理台上,一手握住電話,一手叉著腰,十足的吵架氣勢︰「我想自己給孩子沖女乃粉礙著誰了我?存心找茬是麼辛穆。」
他的聲音有點哭笑不得的意味︰「不是……你听我說。明天清清過生日,今兒咱倆帶她上街逛逛吧。」
「上街逛逛」這四個字嚴重的刺激到我身為女人的購物,當下也不管一分鐘前辛穆剛剛惹急了我,立馬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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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小朋友顯然很不友好,也十二萬分的不支持她媽任何計劃,因為她在喝女乃的時候,眼楮眨巴眨巴……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辛穆打電話過來,我無語問蒼天︰「你閨女可真是個譜子,人睡著了。」
他笑了笑︰「那就等她醒了再說吧。」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把電話掛掉了。今天早上五點鐘就被清清小朋友吵醒了,現在不過八點,她又睡了。我真是對她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恨的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看著她的睡顏,我俯身過去,咬她的小臉蛋兒。她似有感覺,不耐煩的翻了個身。
我趴在她身邊,漸漸睡去。
睡了大約有半個小時,月嫂敲門進來,壓低了聲音跟我說︰「小辛先生來了。」
我坐起來,還不怎麼精神,反問了一句︰「誰?」
「清清爸爸來了!」
「啊?他怎麼來了?」
月嫂顯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是催促我道︰「你快下樓看看吧。別把人晾在那里。」
我抱著被子,睡意盎然,並且我打從心眼里不願意跟辛穆說話。于是又躺了下去,跟月嫂說︰「你跟他說我在睡覺,叫不起來。他願意等就等,不願意等趕緊走。」
「哎喲不好這樣說的啦!」月嫂搓著手,一臉為難。我知道平日里辛穆給她很多小恩小惠,她自然拿人家手短。
可我沒拿辛穆的,再說就是拿了我也不手短,憑什麼我夜里帶孩子白天還得招待他啊。我還真把這身子賣給他們爺倆了是怎麼著?
懶得再說什麼,我直接蒙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感覺屋內有點低氣壓。清清已經不在我身邊,我嚇了一跳,趕緊坐起來。
這才看到床邊的辛穆。
我們彼此對視,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來,踫了踫我的手,問道︰「這里怎麼弄的?」
我低頭去看,右手食指上貼著一塊創可貼,是很新的傷口。
「給清清煮面條,切肉絲的時候切到手了。」
「下次別做這些活了。」他伸出雙手,包住我的手,然後緩緩的,將頭埋在我們的手中,我感受到了掌心中那溫熱又力達千鈞的淚水。
四只手,兩雙手。可以有多少力量,來承接他的眼淚?
「沒事,小傷口。」我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過了很久,辛穆才緩緩的開口︰「你可能不能原諒發生過的事情,但是,你可以原諒我,請原諒我,原諒我,你一定要原諒我……」
我眼眶一熱,幾乎要流下淚來︰「別這樣……」
可是下一秒,我又有點煩躁的掙月兌他的雙手。我並不是真的想要怎樣,只是面對辛穆這忽遠之後的忽近,那種仿佛他有苦難言的感覺讓我很不爽。
前一秒還氣氛融洽,下一秒就出現萬分驚恐,我不止一次的質疑我們這種分不開又合不上的關系算什麼。
人是感情動物,再怎樣無情的人也會有一瞬間被感動的可能。男人和女人一樣,苦等到最後依舊面對的是無情,也一樣會心灰意冷。很多時候我總是在想,是不是一直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呢?
如同他所說,我可能不能原諒過去發生的事,但我可以原諒他。不,這根本不成立。我過去發生的種種痛苦,追本溯源,都是他賜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