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目凝思,眼前卻清晰地浮現出一張少年陰騭抑郁的臉龐,那少年愁鎖的眉間時時隱現著極力壓制的憤恨與怨尤,那是他童年在趙國當人質時最要好的玩伴與難友,同時也是他此番千里跋涉,前往朝見的秦王政。
如此一路行去,將士他一生憂患的終結,抑或是另一次苦難的開端?他猶疑著,緊閉的雙眸中,那抑郁少年深邃陰寒的目光再一次讓他打了個寒顫。
對于此次入秦為質,燕太子丹滿懷憧憬與期望,卻也緊揣著無比的不安與焦慮。一路上,他不斷地告訴自己,童年時的摯友、如今貴為秦王的嬴政,一定不會忘卻過去他與自己同為趙國人質時同病相憐、患難與共的交情,也一定會念在他們結拜兄弟的情分上,善待他這位自動請纓、遠道而來的故友知己。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路行來,安坐在車廂中的他,心中卻總隱隱涌起一種不安的情緒。他不斷地自理思路、安慰自己,以合情合理的推斷,他必然以得秦王政的熱情款待,但在如此自我慰藉的同時,也無法抹去當年嬴政眸光中時時流露的陰騭嫉恨的神色,所帶給他的恐懼與不安。
畢竟分離多年了,燕太子丹不覺深深嘆了口氣︰如今的他還會是當年甘苦與共的嬴政嗎?還是真的已經變成眾人傳說中殘忍暴戾、高高在上的秦王政?太子丹喃喃自語著。他實在難以預料嬴政當年對世間一切飽含恨意的神情,在他當上秦王之後究竟是得到了紓解,抑或變本加厲地張揚?
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以安慰一個人受傷的心靈,也以熾熱一個人潛藏的恨意。
那麼童年患難與共的友情呢?是否也將隨著嬴政高坐秦宮殿堂之上而煙消雲散了呢?當他禮跪在森冷的大殿之上時,高坐在上的嬴政是否還能記得他們曾在邯鄲街頭抱頭痛哭的往事?
他的不安在他踏入咸陽城後很快得到了證實。
沒讓燕太子失望的是,童年的一切,嬴政都牢牢刻在心中了。
事實上,嬴政從來不曾有片刻忘記過,當他每日晨起穿上龍袍的時候,當他在大殿上怒斥群臣的時候,當他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不曾忘記過自己在邯鄲城里所受過的屈辱與磨難。
燕太子丹的到來,喚醒了他更多苦難回憶,讓他不堪,讓他痛苦。
嬴政將這些痛苦都加諸在太子丹的身上……
不堪回首卻夜夜有驚夢的痛楚。
痛得燕太子丹不得不將滯留腦海許久的童年記憶,放逐到自己再在踫觸不著的角落。
嬴政已死,卻生秦王。
故友不遇,只見仇敵。
飽經磨難的痕跡早已深深刻劃在他眉宇之間,朝朝暮暮,永不褪去。此時此際,他對秦王的怨恨就如一把在體內霍霍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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