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慧的話讓嘉琳上了心。
在她心中,無論發生任何事,戈言都能一肩扛起,他就猶如一座大山,穩穩地佇立在那兒,踏實,堅強。無論他做什麼,也都會穩妥至盡善盡美。他是個聰明人,更是個有頭腦的人,在他們高中的這撥好友中,就數戈言最有主見,看問題的眼光也最長遠,這樣的人會為了一時的蠅頭小利而放棄自己輝煌的未來?戈言貪污受賄?嘉琳從未想過,她也絕不相信。
這個想法攪得她一晚上不得安寧,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貼燒餅,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朦朦朧朧地睡過去。
她依稀覺得戈言在向她微笑,等她向他走去想拉住他的手時,卻發現他的雙手被一件衣服遮蓋,她掀掉那件衣服,手銬反射出的明晃晃的銀光刺激得她止不住地戰栗︰戈言被捕了!
戈言笑了︰「丫頭,記得來看我。」那一句話,那笑容,在嘉琳心底爆炸,驚心動魄,宛如訣別。
「不!」嘉琳哭喊著,「戈言,戈言,我只剩媽媽和你了,你別丟下我……」
戈言笑著跟她揮手告別,離她越來越遠,「來看我,記得來看我……」
嘉琳一骨碌坐起來,心髒砰砰直跳,看看表︰十二點四十五分。她想都沒想,直接拿出手機按下快捷鍵。
「寶貝?」戈言的嗓音從听筒那邊傳過來,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慵懶低醇,「怎麼還沒睡?」
「吵醒你了?」
「沒呢,」听筒那邊,戈言伸了個懶腰,「剛出酒店。」
「應酬?」嘉琳警覺。
「嗯。」
「什麼應酬搞到這麼晚?」嘉琳想起靳慧的那句「這要是撈起錢來簡直能往家里抬」,想起夢里的情景,忍不住問︰「你,你沒收人家錢吧?可千萬別和那幫人同流合污,會出事兒的。」
「呵呵呵……」戈言像是听到什麼好笑的話一樣,濃厚的笑聲從胸腔傳出,透過听筒震得嘉琳的耳朵嗡嗡作響,「你知道我無聊,特地給我找樂兒來了吧?」
嘉琳不好意思起來,自己怎麼成了牆頭草,別人說一就是二了?
「我也就隨便說說,沒別的意思。」
「我心里有數,放心。」
「戈言?」
「嗯?」
嘉琳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戈言。「我相親了。」
兩三秒後,戈言說︰「挺好啊,對方人怎麼樣?」
嘉琳懷抱心形抱枕盤腿而坐︰「還行。」
「你滿意就好。」
「戈言?」
「嗯?」
「你什麼時候找對象?」
戈言這次沉默許久,嘉琳也不追問,靜靜地等待著。
「我是男人,怕什麼,還早著呢。」
「你比我還大一歲。」
「那又怎麼了?」戈言笑起來,「你能跟我比?我的事兒你就甭心了,我有譜。」
嘉琳聞言一動︰「你有對象了?」
戈言覺得胸悶得很,梗得難受,「有跟沒有一樣。」
嘉琳心里不舒服,她絕對不會阻止戈言找對象,更不排斥這一事實,但為什麼听到戈言似是而非的回答後,反而有種私有物被搶奪的感覺?好半天她才記得問一句︰「那到底有還是沒有?」
「你別管了。」
「誰啊?我認識嗎?」
「傻子,逗你玩兒呢。」戈言想著如果此時嘉琳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早就伸手揉亂她的頭發了,他看向自己略帶薄繭的手掌,那是常年訓練的結果,他記得嘉琳的手很,如果他牽她的手,會不會刺痛她?
嘉琳的神經放松下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只覺得壓力陡然放空︰「膽兒肥了,敢糊弄我?哎對了,你怎麼不問問我對這次相親的看法?」
戈言一愣,條件反射地接了一句︰「那你對這次相親怎麼看?」
嘉琳撲哧一聲笑出來︰「有點兒誠意好不好。」
戈言把制服月兌下來單手勾住搭在肩上,「好,那麼,我這麼問︰你想好了嗎?」
嘉琳勾起嘴角︰「還是你最清醒。」
「我只是比別人多了解你那麼一點點而已。」
嘉琳抱起雙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我沒想好。我怕。」
「怕你會負了他?」
「討厭。」嘉琳笑罵,僅有的一點兒傷感讓戈言刻意的笑言給沖淡,她勉強止住笑意,說︰「其實你說的對,我就是怕因為自己的原因最後導致這份戀情的不完整。我感覺得出來他是個好人,但又有什麼用?他能好一時,能對我好一世麼?于其到時候痛苦,不如現在就斷得干淨,沒有開始,就不會難受,一了百了。」
嘉琳的糾結迷茫反而令戈言輕呼一口氣,肩上的重擔好像也卸掉了大半,他坐在路邊花壇的台階上,也不管骯髒,空著的手從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煙,點著,狠狠地吸了兩口,眯起眼楮,「寶貝,你知道的,我最不希望听到你用這麼冷酷的話說自己。你不相信未來,是否能相信一下現在呢?」
這就是歐陽說的「活在當下」?
「那你是希望我相親,然後趕緊把自己嫁出去?」嘉琳突然有點兒莫名地冒火。
「相親不是目前的重點,重要的是,我希望你盡快打開心扉。」戈言避重就輕。
「我沒有信心。」
「你不能永遠這麼藏著。」
嘉琳沉默片刻,低低地開口︰「我也只有藏著才覺得自己是自己。」也只有藏著,才覺得是安全的。
戈言輕嘆,他何嘗不知?想著她現在一定是緊緊地環抱住雙腿的模樣,他的鼻子忽然覺得酸酸的,她總是能輕易地吊起他的心,任何時候。戈言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對嘉琳說,「這不還有我嗎?」
「什麼意思啊?」嘉琳從腿間抬起頭,吸吸鼻子,甕聲甕氣地問。
「你看你一直一個人,我也是單身,實在不行,我就委屈自己將就一下,咱倆湊合湊合得了。」戈言的提議,半真半假。
嘉琳沒听出他話里的凝重,覺得好笑,戈言總是有本事逗她開心︰「哪能讓您老人家將就啊?」
「那不然你將就?」
「不成,不成,」嘉琳沉重的心情被戈言三言兩語的插科打諢給攪散,「我們太熟悉了。」
「熟悉不好嗎?」
「太熟悉都沒有神秘感了。」嘉琳順嘴一說。
戈言沉默,嘉琳不明所以,「喂?喂?戈言,你還在嗎?」
「在。剛剛信號不好。」再次開口,戈言又恢復了往日的溫醇,「太晚了,早點兒休息,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