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瑞芷到了最後也沒有看上姐姐,剛回到雍蘭苑的片刻,就被自家尚食大人給攔截強硬指派任務。
瑞芷听完曲幽的敘述後立馬睜大了眼楮︰「承恩公生辰宮里要派咱們尚食局的人過去幫忙,這個我知道呀,可是為什麼一定要我去?那幾位司膳大人都去干什麼了?」
「咱們這邊的兩位剛剛去了太平館,高麗那邊朝貢的這幾日就到了,皇上擔心那邊做的才不合口味,昨兒個下的旨意調人。宣辰殿那邊的兩個是不能動的,大公主這幾日身上不好,胃口也差勁,我受了托付過去忙活,自然也不便過去。總之,數來數去也就是你了,趕緊收拾收拾立馬過去,別誤了事。」
承恩公沈太後的哥哥,也是這滿朝的公爵當中最是尊貴的公爺。
雖然太後並非皇帝生母,但從這些個年的情況看來,皇上對太後和承恩公的敬意還是人盡皆知顯而易見的。
瑞芷不敢怠慢,回去收拾了東西便帶著打下手的宮女太監趕往承恩公府。
其實承恩公家的廚子都是個頂個兒的拔尖,瑞芷過去不過也就是顯擺一下天家皇恩浩蕩,皇上重視老公爺,特意指派女官過來做菜,實則要做的活計卻也委實不多。
反正不是整壽,若是掰著指頭算下來,不過就是那幾道例行的菜色︰一道長春羹、一道萬年松,一道如意壽糕,外加一道酥藕延年。
前三道菜還算罷了,材料也是瑞芷帶人搬過來的,並無什麼特殊。而最後一道菜卻是難得,用的材料是一種直徑非比尋常粗的藕瓜,瑞芷見過幾次,每次都會想起《紅樓夢》里薛蟠說的「這麼粗這麼長粉脆的鮮藕」來。
而這個材料不在瑞芷攜帶範圍之內,是由著楚王專程跑到皇莊的藕池里叫人挖出來,而後在壽宴當天兒給帶過來。在沒有轉基因改良技術的古代,瑞芷也覺得這事兒比較不可思議,因而對那個大藕瓜也懷著崇敬而莫名的心緒。
前幾道菜對她來說還算小意思,就是最後一道菜比較考驗她的技術。這蓮藕並不常見,她做這道菜的次數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所以當真的做起來,有種近乎于躍躍欲試和忐忑不安之間的情感。
不過依著墨菲定律的原則,瑞芷最怕出差錯的酥藕延年終歸果然還是出了差錯,萬世倒是具備,就是東風沒有——當她做好了前三道菜後,楚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瑞芷心焦萬分,若是等到壽宴結束她還送不過去菜肴,那就等于是整個尚食局的失職。皇上和太後既然要想著做姿態,那就應當要做一個完美的好姿態,就算中間出了差錯環節,瑞芷也希望不要由著尚食局來承擔。
就在瑞芷焦急到無以復加時,突然見得一個身上藍色長袍水龍紋樣的男子走過來。
瑞芷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提著裙子狂奔過去,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袖子︰「楚王爺,您可是來了,我們在這邊都急瘋了,蓮藕帶過來了吧?」
齊秦只是和齊楚約在這里見面,不想卻被一個大紅色官袍少女所扯住了袖子。
她的手指很白,用盡力氣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讓他整個手臂都緊了一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脈絡蜿蜒成交匯的曲線,倒是襯得手背愈發光滑而細膩,叫人忍不住將手撫上去,感受一下自己的所見所想是否屬實。
陽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臉上,立體而明艷的臉龐近在咫尺。大紅色的寶石墜子在白皙的耳垂微微晃動,似乎因著奔跑的緣故而充斥了活力。
齊秦有一個瞬間的失神,他剛要想著矢口否認,卻因著她期待而緊張的眸子而說不出口。
「在後面呢,那東西金貴著呢,可是不能這般就尋常搬過來。」
齊秦邊說邊向著杜全打了個眼色,杜全會意,對著瑞芷行了個禮︰「大人莫急,容奴才去後面催催。」
瑞芷總算是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放松而柔和的笑意︰「楚王您可來得真是準點兒,若是再不來,下官可就是失職到家,等著回去受皇上和太後的責罰了。」
「你……認識皇帝?」
「不認識。」瑞芷搖頭,笑得有些俏皮,「我這等小人物哪里就能得見天顏了呢?等我做到了正一品鳳藻宮尚書,再去見他也不遲。」
齊秦听得這般中二氣息的語言也笑了笑︰「你倒是真敢說。」
「沒關系呀。」瑞芷答得自然,「反正楚王您一定不會這般無聊,將這等芝麻綠豆的小事跟皇上說,我不就是干過過嘴癮,又有什麼關系?」
而不遠處,杜全攔截到了帶著大藕瓜過來的齊楚︰「王爺您總算是過來了。」
「嗯。」齊楚沖著杜全一點頭,「皇上到了?」
杜全笑得有些曖昧︰「皇上正在和女官大人說話呢。」
齊楚何等人物?一瞬間就弄懂了杜全的潛台詞,繼而打諢道︰「哎呦,我還真是來得不巧了。」
「您來得可是巧兒呢。」杜全沖齊楚笑笑,「奴才這就把這藕瓜帶過去,先讓那邊把菜做了要緊。」
瑞芷看到藕瓜之後,眼楮瞬時間一亮,徹底就喪失了跟齊秦說話的興趣。
齊秦見她轉身進屋,頓了頓後鬼使神差地跟著走進去
原本洗菜切菜的細碎活兒都是交給小宮女的,現下時間緊迫,瑞芷便直接上手倒騰。
碩大的白藕水洗過後放在桌子上,整個兒如同一塊通透的白玉。瑞芷左手扶在藕身,右手手起刀落,迅速地將藕瓜片成均勻大小的扁扁圓柱。
瑞芷刀工練得極好,在整個御膳房是出了名的。齊秦看她切菜的專業架勢,瀟灑利落卻又沒有一點兒僵硬,只覺得眼花繚亂,好看得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當看到菜刀幾乎要抵著她的手指時,他的心提得老高,卻發現她的手指已經瞬間轉移般地挪了位置。再度起刀間一片片的藕瓜落下來,如同復制得來一般精準,不帶有一絲瑕疵。
他立在那里看了許久,卻發現少女連一個多余的目光都沒有給他。
她調面糊兒,焯蝦仁兒,切火腿,弄調料……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如果不是看她額間微微滲出的汗珠兒和緊蹙的眉頭,還真以為她已經胸有成竹。
齊秦看了許久,只覺得看不夠,但是今天的形勢卻由不得他看太久。
他慢慢退出來,沿著花架一直向前走。果不其然,齊楚就立在那里等他,見他連忙行禮︰「參見皇上。」
「你我親兄弟,何需這些虛禮?邊走邊說。」
「皇上日理萬機,近些天倒是尤為忙碌了。臣兄愚鈍,不知您今日紆尊前來所為何事?」
「是母後,想著給阿宋準備親事了。她不方便出宮,要我過來親自和承恩公說說,讓少夫人幫著相看。」
「五弟?他不是定了越王家的閨女麼?」
「唐家滅門一案,早在十年前就定案了。母後當時一直不相信這個結果,這些年來也沒少打听著,誰知還是杳無音訊。母後現在不知是想通了還是放棄了,總歸就是打算不再拖著了,這才讓人將五弟召回京中準備娶親。」
想到唐家,齊楚也是重重一嘆︰「沒辦法了,都是命,也只得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