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拒絕
崔正凱的壽宴雖不如端懿長公主辦得那般風光,但排場也不小。京中大半官員都有到賀。加之王甫生與崔家三姑娘的婚事傳開之後,朝中官員猜度著崔正凱可是即將成為王甫生的老丈人了,自然多給了他幾分薄面,壽禮都給得厚重些。
崔正凱忙著應付朝中官員,而江氏則忙著招待前來府中的女客,整個崔府熱鬧非凡。
話說繡心和戰雪兩人換上了丫頭的衣裳,一路低著頭走至前院。戰雪倒是不怕,反正也無人識得她,許是因為今日府內繁忙,居然也沒人注意到繡心,甚而有個紫衫的丫頭將酒壺塞入兩人手中,支使她們去給客人們斟酒。
繡心與戰雪兩人面面相覷,「這……」
戰雪沖繡心眨眨眼楮,「這是個好機會呀。」
繡心還有些顧慮,「此事欠妥,一則,咱們冒然出去若被人認出來可就鬧出亂子,二則若是被父親瞧見了我,恐怕我逃不了一場責罵。」
「無事的,就算被瞧見了也只是說幾句嘴罷了,還真能怎麼樣你?」
繡心想了想道,「或者,咱們不如躲在後頭廂房里瞧瞧便好了?」後背的傷可還隱隱作痛呢,好了傷疤忘了疼可是最要不得的。戰雪點頭,兩人遂往後頭廂房里去,也可巧今日廂房無人看守,兩人偷模著進去了,反鎖好門,從門縫里往外瞧。
崔正凱因是主人家,居上席。左側第一位坐著的人正是王甫生無疑,而右側第一位坐著的人卻是護國公劉豹子。席間眾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須臾便有人來向崔正凱敬酒,崔正俞亦在席間同眾人談笑不絕。
因從門縫里瞧視野狹小,繡心只能瞧見右側的人,左側的竟一個都瞧不見。兩人躲在里頭瞧了一會子,繡心便有些急了,「哎呀,他們這樣,我如何能知道哪一個是王甫生呢?」
戰雪道,「你且莫急,再瞧瞧罷。」戰雪倒是盯著一個人瞧得高興,那人坐在右側第七位,看起來年紀尚輕,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著一身白色常服,眉眼俊俏,笑起來嘴角邊還有一點點的笑渦,看得她的心一陣陣跳動。
戰雪看得痴了,繡心卻是越來越急了起來,推了推戰雪道,「你說哪一個是王甫生呢?」
戰雪道,「我瞧著哪個都不像,我听我爹爹說他才剛過而立之年,可是……這右側的賓客中要麼極老,要麼極年輕,我瞧著哪個都不像是。」
繡心正急著,只見一玄衣男子端著酒杯從左側走向上席,手中端著酒杯,姿態高雅,聲音如珠落玉盤,「今日是崔御史四十誕辰,古人雲四十不惑,正是春秋鼎盛之時,咱們不如一起敬崔御史一杯,賀他日月昌明,松鶴長春,春秋不老。」
「說得好。」眾官員皆起身稱頌。
崔正凱忙站起身,舉起酒杯道,「多謝列位賞光駕臨寒舍為崔某賀壽,崔某感激不盡。」說完,仰頭便將杯中酒飲盡。其他人亦都飲盡才重新坐下來。
戰雪推了推發怔的繡心,「哎,你怎麼了,瞧什麼呢?」
繡心回神,目光仍然定在王甫生身上,口內喃喃,「怎麼又是他?」
「你在說誰?」
繡心搖頭,「沒,沒有說誰。」
繡心這邊話音剛落,那頭崔正凱卻又舉起酒杯朗聲道,「王大人,下官敬你一杯,今日你蒞臨寒舍,可是令我蓬蓽生輝啊。」
「不敢不敢。」繡心正在疑惑,卻猛然听得那登徒子接著笑道,「甫生可不敢當,小婿日後還得多多仰仗您呢。」
小婿?!
仿佛一陣驚雷炸響,崔繡心被這一下驚得許久不曾回過神來,修長的指甲差點掐入掌心的女敕肉里,怎麼會是他?!想到這幾次在外面遇見他,回回都被他輕薄。那人……那人分明是個浪蕩公子,風流至極的人物,可氣他一把年紀了,還不知收斂,可見是沒有廉恥的!如今,自己要嫁的人居然是他?一想到這里,繡心想去死一死的心都有了。
戰雪見繡心臉色陰晴不定,一會兒浮上了一抹羞色,一會兒又仿佛怒不可遏,一會兒又露出悲傷絕望的神情來,不由得好奇道,「繡心,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因為那個王甫生?」說著又眨了眨眼楮,促狹道,「我瞧那個王甫生雖然年紀大了些,但風姿卓然,生得也是極好,怎麼樣,你中意他麼?」
繡心恨恨地站起身,轉身往回走,「鬼才中意他!」
「哎?你去哪兒啊?」戰雪道。
「回去換衣裳。」繡心拉了戰雪的手,「咱們還是快回去罷,我若是再被父親抓住可就要倒大霉了。」
戰雪依依不舍地回頭瞧了那俊俏公子一眼,「繡心,你家管得你這樣嚴厲?」
「我可不比你將門出身。」繡心拉著戰雪一路疾行,「我們四大家族家教可是最嚴的,若是被人發現我偷溜到前院來指不定又是一場風波。」
戰雪回了繡心的小院換回了衣裳,臨走時戰雪將一把金子打造的小刀送給了繡心,「難得咱們這樣處得來,這小禮物你且拿著,下回有機會我再來尋你。」繡心將小刀拔出來,只見那小刀不過食指那般大,做工卻十分精致,刀鞘上刻著繁復的花紋,刀身抽出來,閃閃發光,看著頗為令人心喜。
「你送我這樣貴重的禮物我如何能收?」繡心道。
「怎麼不能收了?你拿著罷,下次你得了好的再回贈與我也是一樣的。」戰雪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時辰不早了,我先回了。」
「嗯。」繡心點頭,直將戰雪送出了院門,送至了小花園才罷。
話說回來,宴席散後,崔正凱獨獨留了王甫生,請他去正房喝茶,王甫生心知他是有要事相談,故而答應下來。崔正凱吩咐人拿了頂級的碧螺春來,又親自替王甫生煮茶,極盡殷勤。王甫生自然又是一番推讓。如此一來,兩人閑談了好一會子崔正凱才進入正題,「王大人。」王甫生趕忙道,「崔兄何必如此客套,直接稱我甫生便是。」
崔正凱干咳了一聲才道,「甫生,百花節上,令堂已與拙荊談及了小女與你的婚事……就此事我已與拙荊商量,下官覺得,小女性情頑劣,才學粗陋,恐怕難以匹配,還望王大人你另尋佳緣。」
話雖說得好听,可這分明就是拒絕的意思了。王甫生聞言當即冷哼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擱在案幾上,「崔大人是覺得我配不上你的女兒了?」
「不敢,不敢。」崔正凱畢竟官級低了王甫生幾等,見他變色,忙拱手道,「王大人你乃王家之中流砥柱,我朝肱骨之臣,別說小女就是公主亦配得上,只是……所謂齊大非偶,小女自小身體嬌弱,被拙荊慣壞了,亦不曾好生教養,配王大人你這般鐘靈毓秀的人物實在是勉強,還望王大人再行考慮。」
王甫生年輕時歡喜的是有風韻有才情的女子,如藍鳶一般。後來隨著年齡漸長,覺著端莊嫻雅的女子很是動人,如自己的發妻白若止一般。現如今,他見了崔繡心幾回,反而覺得嬌憨可愛的女子亦很有幾分風味。
原本,王甫生並不覺著非娶了崔繡心不可,這十幾年他閱人無數,女人在他眼里算不得什麼。如今,他之所以上趕著要娶了繡心,一則是他覺著崔繡心身上頗有幾分令人動心的地方,二則,端懿長公主又恰好提出來要給他續弦,他這才順手推舟地答應下來。只是沒曾想這崔正凱如此不識抬舉,這反倒讓他有了非娶崔繡心的決心,遂當即變色道,「我明白崔大人的意思了。只不過我王甫生覺得你的女兒配,你的女兒就配。」
崔正凱還欲再說,王甫生已揮了揮手道,「罷了,今日就這樣罷。我和令愛的婚事,還望崔大人好生考慮,莫因了這點子事,誤了崔大人大好的前程!」
這話已明顯帶了威脅之意了。崔正凱听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徒嘆一口氣罷了。
王甫生身邊的心月復小廝名喚莫硯的見王甫生辭了崔正凱出來,面色不愉,故而問道,「爺這是怎麼了?」
王甫生罵了一句,「不識抬舉的東西。」
那莫硯也是心思通透的人物,便陪笑道,「爺今日心情不舒暢,不如去游湖飲酒,散散心?」所謂游湖飲酒自然少不了歌女伶人作陪,莫硯見王甫生沉默不語,以為得了意,故而加了一句,「玉琴姑娘可念著爺了,打發人來問了好幾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