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站
顧冬一下車就灌了好幾口水,車站外搭了很多棚子,掛著不同學校的牌子,都是迎接新生的,一般要等到聚齊一定人數才會送去學校。
顧冬淡淡的掃了眼,他把背包往上背背,拉著箱子去坐公交車。
公交車是從車站始發的,顧冬上去後選了個靠後的位置,他看著窗外刷刷過去的風景,片刻後閉上眼楮休息。
將近一個半小時後,顧冬站在校門口,有些頭重腳輕,太陽穴漲疼的厲害,他加入那些提著大包小包陪同孩子過來報名的隊伍,孤身一人,步伐很快。
學校沒什麼變化,從主干道一眼就看到最高的建築物圖書館,右邊是食堂操場宿舍,很大的一塊面積,左邊是學校三個湖之一的南湖,湖對面是教學樓,後山那片是臥龍崗,每一處都熟悉無比。
有高年級的志願者熱情的上前笑著打招呼,給新生提供幫助,女生會被體貼照顧,尤其是腿長人美的。
顧冬在九棟樓下的超市買了杯冰綠茶,繞過廣場,沿著操場外圍直走,二十分鐘後他出現在小體育館,里面有很多學生,鬧哄哄的,充滿朝氣的臉上寫滿了激動和憧憬,興奮又故作矜持的在自己的系那里排隊報道。
顧冬的專業還是法學,他把相關證件拿出來,負責的老師和兩個高年級學生按照準考證號查到他的分數,多看了他幾眼,發現新生氣色不太好,眼楮里有紅血絲,很疲憊的樣子。
「我們系曾經有個很出色的學生,你跟他同名同姓。」那個男老師把報名卡遞過去,「你們都一樣優秀。」
顧冬領了生活用品,把裝著被子和枕頭的編織袋放箱子上,又把席子夾箱子提手那里,一路拖拖拉拉的走進宿舍樓,站在分配的宿舍門口,大門上貼著四人的名字,最後一個就是他。
門沒關嚴實,有一條縫,顧冬剛要敲門就听到里面傳來的譏諷聲,「不就是.操.了你一次嗎,怎麼?賴上我了?」,「想要就自己做上來。」,「嘖,真.騷。」
顧冬手動作一頓,他抬頭看看門號,確定沒走錯後挑了挑眉,背靠著牆等里面完事。
里面的張弋陽舒了口氣,錄完就愉快的去戳策劃妹子把干音交了,剛 啦啪啦敲了幾個字就听到敲門聲,他霍的站起身,一扭頭就跟顧冬打了個照面。
門沒關?那剛才自己錄音的時候說的那些詞對方肯定都听到了,尷尬,太尷尬了,張弋陽慌張的套上t恤,額角滑下一滴冷汗,手足無措起來。
顧冬環視宿舍,有兩個床鋪已經被佔了,衛生間門是敞開的,他發現只有一人後看向面前大高個男生的目光就變的怪異起來了。
被盯的有些發毛,張弋陽使勁在褲子上擦著手心的汗,磕磕巴巴,「我……我不是神經病。」
他打開筆記本一個文檔,語速很快,條理倒是清晰,他說剛才是在給一個廣播劇的角色錄音,這個圈子叫網配圈扒拉扒拉了一堆。
屏幕上的企鵝窗口正在瘋狂呼叫黃花菜傻媽,縮到一角的網頁滿屏都是jq,cp,攻受,生猴子,顧冬挑唇,「貴圈真亂。」
張弋陽臉騰地一燙,不由得仔細看了看,室友縴細白淨,眉目清秀,斯斯文文的,絕色淡定受氣息撲面,他大步去陽台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撲水,他果然被群里那幾個基佬帶壞了。
「我叫張弋陽,你是顧冬嗎?」
「嗯。」
顧冬把背包扔里面的上鋪,踩著梯子上去鋪床,張弋陽在下面握著床沿的鐵防護欄,「楚紀然陪老鄉溜達去了,王志軍沒來。」
「我是西河的,顧冬你呢?」
「南于。」
企鵝還在不停的響,張弋陽匆匆回復策劃妹子︰摳鼻如果不通過,我磕死在鍵盤上,先撤了。
迅速下線關群關網頁,張弋陽抬頭,發現床上的人已經躺下了,他呆呆的模模新剪的一頭短寸,這個新室友好像不怎麼喜歡他。
下午等楚紀然回來,張弋陽就釋懷了,新室友不是不喜歡他,是話不多。
熬夜坐車太累,補了一覺,顧冬才緩過來,他一模,後背都是汗,席子上也是,宿舍兩個吊扇也沒能帶來多少涼意。
「顧冬,要不要吃小西紅柿?」
顧冬低頭看去,楚紀然是小個子男生,跟張弋陽站在一塊,更顯的很小只,臉上肉嘟嘟的,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顧延的時候,也挺圓潤,後來就豎著長了。
顧冬下床,拿了一個放嘴里,笑著說謝謝,楚紀然熱情的又塞給好好幾個,還都是圓滾滾的,特漂亮,張弋陽幽怨的杵在一旁大口|咬|西紅柿,新室友都沒對他笑過。
床鋪對面是四個長櫃子,分上中下,中間很長,下面還有個小抽屜,上下都是雙開的門,每個櫃子旁邊都是書桌,也是三層,一個人用空間挺大。
顧冬打開皮箱開始一件件放衣服,該掛的掛起來,該疊的疊成豆腐塊,內衣內褲襪子都卷成一個長條放一起,小物件都擺在抽屜里,這些事坐起來很順手,被顧延影響的。
張弋陽跟楚紀然看的一愣一愣的,都有點不太好意思的把自己扔一邊的臭球鞋踢床底下。
到天黑,另一個室友王志軍還是沒來,進門的下鋪被張弋陽和楚紀然放了雜物,他倆都吃過了,顧冬打了盆水擦完臉就帶著錢出門。
顧冬去食堂吃了飯,又在移動營業廳買了部手機,剛開學,活動很多,充話費送手機送豆油各種送,他在營業員熱情的招待下只辦了張卡,選了個普通套餐,坐在小操場的石階上撥了個號碼,「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略粗的呼吸聲,沉默了會,「吃飯了沒?」
「剛吃了,沒你做的好吃。」顧冬眯眼望著不遠處的抱在一塊的情侶,「宿舍是四人的,上下鋪,跟高中一樣,不過有個沒來。」
靠著茶幾的顧延垂著眼角,「錢不夠就告訴我。」
「……我是你哥,這句話我來說比較通。」嘴角輕微抽了抽,顧冬拍了一下胳膊上的蚊子,「這個號碼是我的,有事給我打電話。」他又笑著說,「沒事也可以。」
顧延勾了一下唇,想起了什麼,「國慶軍訓嗎?」
「還不確定。」顧冬站起來開始往宿舍樓方向走,選的是僻靜的一條路,「不軍訓就回去。」
顧延記下顯示的那串號碼,「嗯。」
「熊先生褲兜里有兩塊糖,你記得拿出來。」顧冬思索著說,「書架第二層有我的一本筆記,平時寫的東西都在那里面,你有時間就翻翻,看能不能改掉你寫作上面的缺陷。」
電話那頭換成溫和的聲音,「冬冬,在學校那邊怎麼樣?有超市嗎?銀行有嗎?牙膏牙刷都買了沒?」
腳步頓了一下,顧冬嗯了聲,「都有,很方便,好,會的,我知道。」
顧成很愧疚,別人家的孩子上大學都親自去送,他沒陪著,作為一個父親,他是失敗的,又嘮嘮叨叨的囑咐了很多,等明年小兒子高考完他就把這邊的工作辭掉,搬去越江。
站在門外靜靜听著,等顧成掛了電話後顧延就大步上樓,把熊先生抱到顧冬平時坐的椅子上,掏掏褲兜,把兩塊糖掏出來,剝了塊放嘴里,他坐下來翻開課本做作業,偶爾側頭看看空著的那塊書桌。
指導老師過來慰問新生,順便提了句王志軍生病休學的事,男生之間熟的快,宿舍就張弋陽有電腦,晚上放著鬼片,楚紀然膽小,跑到張弋陽床上湊一塊一驚一乍的,瑟瑟發抖,害怕又想看,叫的比片里的人還要大聲,張弋陽捂著耳朵說他比鬼還可怕。
那些尖叫聲和一低一高的音效對顧冬沒什麼用,劇情最精彩的時候,他已經呼呼大睡了。
兩天後的開學典禮,大一新生都去體育館集合,顧冬跟張弋陽他們坐在班里靠前,大家都還不熟,都各自低頭玩手機。
學校每個學院的主任,教授,院士都出席了,全國部分重點中學的校長也應邀前來,以及從這所學校走出去的優秀校友,顧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西裝革履,面容俊美的男人,他听到前後女生的議論,客座教授幾個字飄入耳中,他有些恍惚,上輩子新生入學,他也坐在這里,那個男人站在下面。
收回來的視線無意間掃過,突然一僵,看見第二排最左邊,坐在講桌前喝水的青年,五官精致,漂亮異常,顧冬瞳孔一縮,那一瞬間他以為看到了自己,再去看就會發現那人比過去的自己要華貴太多,他們從骨子里根本就是兩種人。
內心波浪洶涌,顧冬面上卻風平浪靜,看不出一點情緒,沒料到寧清讓會坐在那些校領導人中間,看來他死去的一年多發生了很多事。
激揚的校歌播放完畢就是溫情的紀錄片,最後是隆重的國歌,一輪下來,開學典禮拉開帷幕。
從校長帶頭,重量級領導一一發表演講,大同小異,無聊枯燥,學生們的熱血在一點點磨滅,顧冬看到恭余作為在校生代表出現的時候,他抬手揉揉眉心。
當優質的話筒里傳出請法學院13級5班新生代表顧冬上台發言的時候,顧冬看到趙毅猛地站起來,動靜大的讓前後的人都看過去,包括寧清讓,他又不動聲色的坐下去,顧冬挑眉,同名同姓而已,應該不至于會引起那麼大變化才對……
張弋陽挺著腰背,看起來很緊張,好像要上台的是他自己,「顧冬,到你了。」
楚紀然也放下手機,仰起一張笑眯眯的臉,「加油麼麼噠!」
顧冬腳步一歪,滿臉黑線的踩著石階下去,他一步步往前走,離趙毅越近,越發現自己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