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冬上次見到江瑗還是在去年,吃火鍋那次,高貴貌美,那時候他大一,江瑗大三,現在對方本該在忙著實習,卻頂著一張憔悴不堪的臉躺在醫院的病房里,精神非常差,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伯父。」
听到門口的聲音,江父背部一僵,他轉過身,一時間竟有些慌張尷尬,「志遠啊,你怎麼來了?小瑗她……」
病床上的江瑗正在瘋一樣砸東西,不停的大聲尖叫,她看到夏志遠,突然就安靜下來,像個驚慌的孩子,無措的抓著被子,臉上都是淚。
陪夏志遠過來的顧冬及時躲開丟過來的杯子,掃了眼一片狼藉的病房,看向江瑗。
「我帶朋友來做體檢,剛才上樓的時候看到您,這才過來看看。」夏志遠說著,目光落在已經泄完,披頭散的江瑗身上。
退到門邊的顧冬明顯感覺一道陰毒的視線投來,他掀起眼皮撩了眼,
「我沒事,只是感冒了。」江瑗渾身都在抖,她擠出一個笑容,「志遠,我昨天剛回國,本來打算明天就去看你的。」
「扣扣」敲門聲響起,進來的護士看到亂七八糟的,皺眉小聲嘀咕了幾句,還說孩子雖然沒事,但是動了胎氣要注意靜養,語氣不太好。
「你瞎說什麼?誰有孩子,差點流產?」江瑗扭頭,蒼白的唇在顫抖,「爸,這家醫院的護士胡說八道,我要告她,告她!」
護士估計給嚇到了,她匆匆忙忙去找醫生。
顧冬見夏志遠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心里嘆息,大老遠跑過來,不把事情解決了,他恐怕不會走。
按住亂動的女兒,江父仿佛蒼老了許多,他一開始真的以為夏志遠是無意間出現的,後來才驚醒是特地來的。
他也是急昏了頭,忘了這家醫院是夏家的。
出了這種事,就算夏家以前再怎麼喜歡小瑗,兩家的婚約也是沒希望了。
「志遠,你跟我出來一下。」
江父前腳出去,夏志遠後腳跟了上去,在樓梯口那里把事情全盤說了。
「小瑗是個乖孩子,在國外一直好好的,學校那邊反應都很好,前段時間還經常打電話給我和她媽媽……」
夏志遠沒插.話,耐心听著。
病房里就剩下站著的顧冬和躺著的江瑗,顧冬轉身,剛要出門就听到身後傳來的一串詭異笑聲。
「你還真有能耐,連我的未婚夫都勾.搭上了。」
顧冬沉著臉,這話听起來怎麼這麼刺耳,他跟夏志遠認識的時候這女人差不多才剛出生。
「表哥出事是你害的,還有趙毅,他到現在都生死不明。」江瑗面容扭曲,「賤人!你怎麼不去死?你就該得到跟那人一樣的下場!」
耳邊尖酸的聲音激怒了顧冬,他冷笑,「江瑗,你是個要做媽媽的人,給自己的孩子積點口德。」
「都是因為你,全都是因為你!」江瑗攥著月復部,緊咬.著下嘴唇,如果她不是因為從國內的同學那里听到那些謠言,一氣之下去了酒吧,就不會……
她又捂著臉哭了起來,淒慘的哭聲把門口走動的人都驚到了,不過也只多看了兩眼就離開,這里是醫院,不是游場,哭的永遠比笑的多。
顧冬緩緩的吐氣,覺得呼吸的空氣都很混濁,胸口悶的喘不過來氣,他就不該答應跟夏志遠來做什麼體檢。
事展到現在的局面,都把過錯往他頭上按,那他找誰去?
上輩子的事早就不那麼重要,他只是想把這輩子過好。
片刻後出去交談的倆人回來,江父眼楮紅紅的,夏志遠模模顧冬的手臂,眼神詢問,顧冬微搖頭。
夏志遠彎□子,直接了當的問,「江瑗,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我不知道……」
江瑗用手抓著頭,腦子里的那些畫面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昏暗的酒吧,她坐在吧台喝酒,有個男人過來搭訕,她喝多了,等她醒來就現自己全身赤.luo的躺在賓館。
江父嘆氣,他問了幾次也是這個結果。
「伯父,我回去查查,有消息會通知您。」夏志遠看了眼神志不清的江瑗。
等離開醫院,顧冬才緩了臉色,別有深意的去看夏志遠。
「別這麼看我。」夏志遠伸手在他額頭彈了一下,「我雖然對她沒感情,但也不至于那麼做。」
顧冬蹙眉,「把酒吧監控錄像調出來查查。」
「我聯系國外的朋友請他去那間酒吧查一下。」夏志遠揉著額角,「她自殺過,從樓梯滑下來能想把孩子弄掉,但是最後又不忍心,摔地上的時候護住了。」
顧冬扶了伏鼻梁上的眼鏡,沒說什麼。
幾天後夏志遠收到從國外傳過來的錄像,對方說有人前些天去酒吧銷毀了,這是當天值班的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備份下來的,是個人習慣,就為了避免出錯才單獨留一份,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已經辭職回家的那名工作人員。
眯著眼楮看清畫面里的男人,顧冬差點噴血,那張側臉的輪廓怎麼看都有一點像顧延。
「你也現了?」夏志遠挑起唇角,從鼻子里出一個聲音,「我之前查過,陸家男人都有個特征,眼楮像狐狸。」
顧冬沉默不語,顧延那雙狹長的眼楮微微上挑,是有幾分像。
「事情不好辦了,從畫面上看,在酒吧里江瑗並沒有被強迫。」夏志遠把進度條按停,「看這段,她主動湊上去的。」他突然揚了揚眉,「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的外在條件的確出眾,是江瑗會喜歡的類型。」
「好半天顧冬才點頭,「嗯。」
夏志遠瞥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顧延今天高考?」
「語文快考完了。」顧冬拿出手機看時間,順便翻翻收件箱,沒看到新短信。
夏志遠臉上作出夸張的表情,就好像是孩子有了媳婦忘了爹,被拋棄的憐樣子,「顧小冬,我嫉妒了。」
「給你煮面去。」
顧冬還沒走幾步就听背後傳來一句,「陽春面,不放蔥。」
事實證明他們的猜測是對的,那人是陸時的弟弟,也就是顧延的二舅。
夏志遠把那段錄像拷貝下來,想辦法利用渠道各種打點才成功把一份送到陸時手上。
不過陸時那邊沒絲毫動靜,如果不是在一次酒局上听內部的人喝醉酒不經意說了點東西,他都懷疑對方沒收到。
夏志遠做事喜歡獨來獨往,果斷利落,但是年輕時候的那些習慣一跑出來就沒轍,他去找顧冬商量,非要听到一點跟自己不同的意見,然後被訓才行。
「我雖然只見過陸時一面,但他不像是會坐視不管袖手旁觀的人。」
夏志遠撐著額角,「那我暫時不告訴江家?」
「找機會透露一點,你記住別把自己牽扯進去。」顧冬手指往下,停在一段文字上面,「我這次不考公務員了,司法考完就去幫你。」
「好。」夏志遠唇邊的笑意清晰。
「顧延學醫的話,來夏氏旗下的醫院工作是個不錯的選擇,福利好。」
「他有自己的想法。」顧冬往椅背上一靠,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眼角微彎,「他怎麼選擇我都贊同。」
夏志遠面部肌肉一抽,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按道理應該想開了,怎麼還有點苦,他從桌上的罐子里拿了顆糖剝掉糖紙塞嘴里,甜多了。
這件事是江父親自上門謝罪的,怪只怪他的女兒不爭氣,跟夏家無緣,夏家兩個老人听了也是唉聲嘆氣,對外界宣布婚禮取消,兩家依舊是合作伙伴,給出的理由是年輕人性格合不來,又開始給兒子物色門當戶對的對象。
夏志遠被拉著去相親,臉色是一天比一天差。
這方面顧冬幫不到他,只能遠觀夏志遠在相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崩潰。
高考結束後顧成和顧延來了越江,一家人在這里住下來,開始新的生活。
顧成老實本分,談吐不飄浮,經驗豐富,對薪資要求也不離譜,所以工作找的很順利,當天就理了個頭,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精神。
比起顧成對新環境的投入忙碌,顧延就空閑了,收到學校寄過來的錄取通知書以後買了台式電腦,又給顧冬買了筆電。
他尋思著得找份兼職賺錢養某個吃貨。
中午吃完飯,顧延和顧冬躺在一塊,桌上擺放著切好的西瓜,倆人往胳膊腿上模了花露水就盯著電視看動物世界。
揮了一下手臂,顧冬嘟囔,「蚊子好多。」
顧延模模他臉上盯的包,唇蹭了蹭,翻身把電風扇調到三檔。
「以後不分開了。」
顧冬有點困了,伸手摟著他,「嗯。」
無論未來怎麼樣,至少這一刻的心情是一致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