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晨樹,十七歲,喜歡素描。每天在固定的時間上學,放學,寫作業,吃飯,睡覺。她是一個非常普通的高中生,與常人一樣,每天過得都很平淡。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沒什麼特別的,一切都還照樣。
晨樹喜歡在深夜活動。每天傍晚,她都洗澡,因為在那段時間,她不知道該干什麼,所以只好去洗澡,不吃晚飯。然後去學校,在班級里發呆三節課,之後回家。到家里,拿出當天的作業,倒一杯清水,等寫完作業,水也喝完了。之後,她會往背包里塞一件衣服,然後像一條魚一樣,在街上游來游去,並看著路人陌生且麻木的臉,在心里猜想他們的往事。
然後她會鑽進一家網吧,交錢,與老板小釋打完招呼後,就坐到角落里,開始瀏攬網站,听音樂。到深夜一兩點的時候,小釋會倒一杯滿滿的清水給她,他知道這是她的習慣。他認為在深夜喝水的女孩是潮濕的,像她海藻般的頭發。小釋會晨樹的頭發,她不拒絕,她喜歡有人她的頭發。小釋對晨樹說︰「你為什麼不在家里睡覺,晚上出來活動對女孩子來說比較危險。」
她總會淡淡地一笑,那神情是寂寞的,然後說︰「所以我會逃到網吧來,周圍都是人,很溫暖也很安全。」
他們之間的談話只限于此。小釋對她的關心也限于此。喝完水,小釋會帶走杯子,離開。只剩下她一個人,抱著她的衣服,靠在椅子上睡著了,他在水里加了半片安眠藥。
小釋會在6點的時候叫醒晨樹。晨樹就去水池邊用漱口水漱口,用濕巾擦擦臉。小釋總把自己的頭梳借給她,灰色的桃木梳,用起來很舒服。走到網吧門口的時候,晨樹會轉過頭來,問小釋︰「是不是所有的網吧老板都會為他的顧客提供安眠藥呢?」然後小釋會露出明朗的笑容︰「不是,應該——只有我。」等晨樹轉過頭來的時候,小釋會輕輕地說︰「並不是所有的顧客,只有朋友才可以。」她听到了,並不回頭,就走了,沒有停留的姿勢。
晨樹在網吧樓下的小吃店吃早餐時,小釋會站在玻璃後看著她孤單的背影,目送她離開,然後開始又一天的工作。
接著,晨樹到學校,在班上認真地听課,認真的。她總是不打瞌睡,成績優秀,沉默寡言。
新的一天又平淡地過著,她回到那幢房子里,不是家。從冰箱里隨便拿出些東西填飽自己的肚子,開始寫作業。
鐘點工每星期來一次,除了打掃衛生、整理房間外,還會幫她買足一星期的食物放在冰箱里,晨樹付錢從來都很及時。
到深夜,她會醒來喝水,走到陽台,啃一顆隻果,看著遠方,听著帕格尼尼的獨奏,然後淚流滿面。
一個對生活平靜得沒有怨言的人,在深夜里臉上總是出現洶涌的潮水,柔軟而潮濕的。
渾濁的眼淚,孤獨的,總等著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