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泛濫在陽光與輕風的吻痕中,梅紅蘇每一天睜開眼,看見的都是嶄新的世界。
她在一天中這個時候的心情最好,因為還沒有遭受任何不快事情的污染。
有一種人,沉睡了就會忘記世間種種邪惡,她們的心是晶瑩剔透的,她們的思想是一塵不染的,她們每天都會懷著敬意迎接新生。
是,當看到霍晨楓走出房門的那一剎那,她僵立如木偶,手中的茶壺掉落在地,「啪」地一聲,同時讓三個人的心都被震撼。
因為他走出的房門,不是自己那間,更不是從自己這里走出。
事實已展露無疑。
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天中最溫和的清晨陽光也如此刺眼,第一次覺得,原來風中也會帶著陣陣讓人頭昏腦脹的氣味兒,第一次覺得,袒露心扉赤誠相待有時也不過假象。
霍晨楓只是老遠地注視了一下,便冷冷的移開了眼,回自己房間拿了衣服準備出門。
「渡口的工作已經很穩定了,我以後每天都會出去,日落時分差不多回來。」冷冷拋下這一句,霍晨楓頭也不回出了竹林。
其實他根本就不用做什麼活的,以前是好游玩,如今是真的躲避,梅紅蘇還是能感覺到這一點。
畢竟,從今早起來到現在,就沒有接過他一個正經的眼神,好像自己無緣無故受到了嫌棄,昨天,明明還好好的,難道自己這幾天干的事情被現了?難道他不願意自己去還東西?
失落感油然而生,再加上今早看見的那一幕,這個世界都不會有愛了。
「姐姐看起來貌似很不舒服。」袁紫諾適時地穿過了庭院來到梅紅蘇身旁,她將嶄新的茶壺放好在桌上,又彎去撿拾地上的瓷片。
愈看愈刺眼,梅紅蘇覺得怒火中燒,真恨不得用鸞舞索將小賤人狠狠抽一頓,她現在的樣子,還真像個賢妻良母!明明是自己,才有資格做這個家的當家女主,才有資格,做他霍晨楓唯一的妻,名正言順的妻。
是她卻不知道,霍晨楓登記無名,跟著他,也注定活于陰暗之下。
就算她知道了,也不會介意,有一種愛,無關名分,是這其中,偏偏有他人的涉足。
「姐姐你別介意昨晚。」袁紫諾體態輕盈,此時走起來更是弱柳扶風,宛如一只嬌艷欲滴的花,雖是江湖中人,是確更像那種王公貴族家養的小姐。
都說江湖兒女多豪情,梅紅蘇總覺得袁紫諾偷偷模模的,她身上,隱藏著的性格,不是一點兒兩點兒。
「沒事兒,我怎麼會介意呢,袁姑娘反正為楓哥哥生下過兒子,肯定早是他的人了嘛對不對,我,我……」一時間話語卡在嗓子眼兒,梅紅蘇不知該說什麼好。
「姐姐想開了就好,畢竟霍大哥,不是姐姐一個人的,在這個時代,男人有個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我看姐姐端莊賢德,雖有時些許頑皮,是還是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不知出身何處,我的來歷,想必姐姐一定很清楚,盛鼎閣在江湖中的地位顯而易見,估計姐姐在認識我之前就已經听過我的名號,是對于姐姐,我卻什麼都不了解。」袁紫諾搖搖頭,嘆嘆氣,說得頭頭是道,直將梅紅蘇逼向絕谷。
這就開始攀比了?有用麼?梅紅蘇心想。她覺得袁紫諾永遠不會明白,在男人面前,尤其是霍晨楓面前,身份地位通通都賤的不值一文錢,她袁紫諾不了解霍晨楓,也就決定了她必須輸自己一籌。
「我的出身自然是不能與袁姑娘相比,就……就是普通……」梅紅蘇低聲沉吟。
「普通什麼?姐姐,我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總得告訴妹妹我你的來路吧,我曾經問過霍大哥,他也說不清楚,難道姐姐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無父無母?」袁紫諾揪著梅紅蘇的猶豫不放,語氣愈咄咄逼人,好像霍晨楓不在,她就是這個家的主兒,梅紅蘇什麼的真愛什麼的統統不算數。
昨晚霍晨楓對自己說的那些個話,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她必須要證明,自己比梅紅蘇優秀,更值得他去愛,她昏了頭腦,顛覆了以前關于情愛的種種。
「沒錯,我確實是石頭里蹦出來的,怎麼樣?我現在的確是沒有了親生父母,那是因為……」梅紅蘇步步緊逼向袁紫諾,帶著無法言喻的自信。
「因為我的父親乃是京都閔王爺,故去的早,而我的母親也隨之而去,所以說,我的祖籍是身在皇室的。」
扯謊當然得扯到底,這謊那日在紫竹苑里的所有人都清楚,反正閔王爺一家,多年前自王爺死後,就神秘消失,無從查證。
「這,姐姐真是出身不凡啊。」袁紫諾臉色突然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梅紅蘇內心突然暢快了一截,袁紫諾不是要比家世麼,那就跟她比,在世人的眼里,就算是武林第一高手,這個地位還是遠遠比不上與皇室沾親帶故哪怕是一點點關系的,就算武功再高,江湖中地位再顯赫,在大部分人眼里,也不過是草莽之類,與有華貴錦裳覆身的貴族們還是兩個世界的人。
「姐姐身嬌肉貴地需要好好照應自己,我還要去照料望兒,就不在此叨擾了。」袁紫諾憋著悶氣回了自己的房間,梅紅蘇在她身後得意洋洋,下山之後最讓自己不痛快的人,今日終于在自己面前吃了癟。
不過,也算是識清了袁紫諾的真面目,武林盟主的女兒,原來是這麼沒有肚量,這麼的傲氣,從今以後就挑明了是敵人,不過她梅紅蘇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她拿起桌上的茶壺端詳了幾眼之後,「啪」地一聲落地,嘴角帶著諷刺的笑,然後又听見有窗戶一開然後狠狠緊閉的聲音。
「砰!」心里真是舒服。
你不仁,我也不義。自古以來,不都是這樣的麼?
梅紅蘇笑了,她當然不會因為這一件事情改變,內心深處,她還是原來那個她,那個熱情真摯的梅紅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