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雪帶著秋蟬進府,早已有家丁進去通報,待到兩人進了祖母的廳堂,秋蟬見大堂正中的牆上懸掛的一個大紅喜子,下面的八仙桌上擺了幾樣應季的水果和幾碟糕點,一對刻著喜字的紅燭中間的香爐里燃著三路香,廳中烏壓壓的主子奴僕一大群。
「這親爹續弦之日,親閨女竟然一身素服來賀,真是孝順。」馥雪也不理睬那說話的豐盈婦人,便上前跪在祖父郁盛譚和祖母柳氏面前道︰「祖父,祖母,請原諒雪兒的任性,我爹續弦本事喜事,今天是我娘的祭日。」她剛說完柳氏早已上前將她扶起攬入懷中道︰「是祖母的疏忽,怎忍心怪你。」
只听外面傳來「放開我,妻兒已經沒了,女兒也丟了,獨留我一人還有何用。」接著被幾個家丁攙扶著,身著新郎服的中年男子進廳,他便是馥雪的父親府里的二老爺郁靖軾,靖軾見女兒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面前懸著的心這才放下,懊悔的捶打自己的胸膛道︰「都是爹的錯,都是爹的錯。「
馥雪見父親身上滿是泥土污漬忙上前阻止父親捶胸哭著說︰「爹,都是女兒太任性了。」
「好了,雪兒平安回來,軾兒也就放心了,把新娘子扶過來,繼續拜堂吧。」盛譚見靖軾父女團聚便想吩咐接著拜堂。「現下吉時已過,另擇吉日再拜也不遲。」說話的男子是郁府的三老爺靖軼。
「這續弦比不了正妻,不用在意那些禮數。」柳氏說著讓丫鬟吉祥去內屋請新娘子出來,怎知靖軾堅定的說道︰「另擇吉日吧,即未拜堂,就讓新娘子先住小妹的舊居。」
盛譚見靖軾丟下話頭也不回的離去,也就放棄了讓他繼續拜堂的念頭,便依了靖軾的意思將新娘子送去了別處暫住,自己便喊了靖軫、靖軼兩兄弟去了書房議事,那豐盈婦人見新娘子被扶出廳門笑道︰「還沒見過已進門的新娘子,又被送出去的。」無意見又掃到門旁衣著粗陋的秋蟬便接著說道︰「原以為離府拜祭娘親倒有些孝心,誰知竟和那些野丫頭出去瘋野。」
听了那婦人的話,柳氏等人才注意到秋蟬,柳氏疑惑的望著馥雪,秋蟬雖是市井之女,但心思卻極為細膩,今見滿屋子的人只有那婦人處處針對馥雪,便不等馥雪介紹忙上前跪在柳氏面前道︰「老夫人,民女雲秋蟬,雖算不上小家碧玉,但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不是什麼野丫頭,今日承蒙小姐相救,才月兌離苦海,甘願此生為奴為婢,只是窮人衣著粗糙,才會讓府中的侍妾誤會,還望老夫人不要因此懷疑小姐的孝心。」
「她是府里的三夫人,怎麼到你口里便成侍妾了。」郁府長房夫人于嬌媚笑著望著那豐盈的婦人故意將「侍妾二字凸顯,豐盈婦人便是府中的三夫人木芙蓉,當下芙蓉被嬌媚的嘲諷瞪了秋蟬一眼,馥雪忙道︰「三嬸莫怪,她初來府邸,不懂規矩,改日一定帶她登門致歉。」
「不知者無罪,三弟妹心廣體胖,怎麼會跟個丫鬟置氣,你說對不三弟妹?」嬌媚望了望芙蓉笑道,芙蓉見嬌媚明明是在暗嘲自己體態說道︰「大嫂說的極是,丫鬟笨嘴拙舌的不會用詞,以後得好好**。」
「三嬸,別過高的期望,主子都自幼沒娘**,今日才鬧出這等笑話,更何況一個奴婢。」嬌媚的長女香霰瞟著馥雪主僕笑道。
馥雪見金蟬抬頭似要說話,忙在她肩膀輕觸一下,待金蟬回首她便示意她不要開口,使得金蟬硬生生的把話咽下。
芙蓉的長女馨霜自幼與馥雪交好,眼下她也看不過去,便在一旁說道︰「今日之事,祖母都沒有責備,我們這些晚輩更無須再提,何況禍起蕭牆,怎能是二姐的錯。」
柳氏听了此言忙道︰「秋蟬這個名字不好,秋天一到,這蟬還能再鳴幾天,不如改叫金蟬。」「多謝老夫人賜名,我爹娘都沒讀過書,我又是女兒家,取名字更是隨意,今日有幸得老夫人賜名,以後便借著老夫人的金口,遇到難事都能金蟬月兌殼,逢凶化吉。」秋蟬說著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馥雪見祖母讓眾人退去,便帶著金蟬,進了祖母的內室,因靖軾續弦,柳氏怕靖軾新婚燕爾疏忽馥雪,便讓馥雪搬到她這邊居住,剛進內屋金蟬氣呼呼的說道︰「小姐,他們如此詆毀你,你也能忍?」
「我既沒有娘親庇護,父親又終日以酒為,他們這樣對我,我也都習慣了。」馥雪說著見金蟬滿臉的驚訝,接著自我安慰笑道︰「左不過再等個兩三年出閣了,遠遠的離開他們也就沒事了。」
金蟬听了這話疑惑的問︰「我看老夫人對你極好,她怎麼也不給你出頭?」「都是祖母的兒孫,她也很為難,你也見到我那些嬸娘,祖母也只能護我安危,別的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罷了。」馥雪的口氣似乎不是在說自己的遭遇,接著又說︰「只是難為你了,平白的讓你連名字都改了。」
「名字也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反正我還是我。」馥雪听金蟬如此說便也放心了,又見她興奮的上前翻閱搬家時未擺放整齊的書籍,隨口問道︰「你也讀過書吧?」
「我爹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其實是把錢都用在我兩個弟弟身上,哪里舍的送我去讀書,不過我閑著沒事就去我們村後的課堂偷听,詞語典故到學了不少。」金蟬邊翻著書邊說。
「怪不的你剛才伶牙俐齒呢。」馥雪說著便上前挽著她的手臂說道,「走,我先帶你去梳洗,我這里書多,以後有你看的,不急于這一會。」金蟬笑著點點頭,放下書隨馥雪去了。
晚膳過後,柳氏便讓馥雪去拜見未來繼母,馥雪自知今日無人責備自己,但終是因為自己的任性才使父親錯過拜堂吉時,便帶著金蟬去了夢慈姑母舊居,剛走至門外,只听屋內傳出和顏繪聲繪色的說道︰「大小姐出生時咯咯歡笑,三小姐又哭時甚長,這依然算是奇了,但那二小姐降世攜雪帶香,四小姐降生終日沉睡,更是奇中奇了」
馥雪推門進去,和顏上前拉過她到未來繼母面前道︰「這就是府里的二小姐,我們都喚她雪仙。」馥雪見他婦人容顏雖逝,但仍難藏姿色微微俯身行禮稱了生「娘親」,那女子急忙解釋道︰「我與你父既未拜堂,還算不得娘親,暫時喊我姨媽好了。」
馥雪剛點頭稱是。靖軾房中的丫鬟品賦匆匆進屋道︰「二小姐,快去勸勸吧,二老爺又醉倒在門外了。」馥雪辭別繼母箭步般離去了,剛進了花園,無意間回頭卻見靖軼進了姑母舊居的大門,也沒多想,朝自己家門跑去。
剛到門前就見賞詩幾個丫鬟在艱難的攙扶著踉蹌的父親,靖軾握著酒壺,滿口酒氣的斷斷續續的吟著︰「春衫著破誰針線。點點行行淚痕滿。落日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
幾人好容易將靖軾扶會房中,此時的馥雪望著熟睡的父親滿心的懊悔,要是今日讓父親拜堂成了親,說不定父親從此不會再以酒消愁,她心中忽然又閃過一個疑問,既然是父親準備取的女子,為何三叔會夜幕降臨時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