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休息了半小時,天差不多黑了下來。jim帶著一絲炫寶的得意對所有人說︰「帶你去看看這世界上最美的夜色。」
眾人輕笑著跟上了jim的腳步,胖胖的日本司機已發動了車子,正安靜的等著大家。
「小璟,你說——夜景無非就是燈光啊什麼的,有什麼好看的?」湯小依剛剛坐定就開始發問。
「看的,或許是你的心情吧。你要是心情好,看什麼都會覺得是美的。」
車內的游客都或靜坐,或合眼凝神,或輕聲低語,唯有葉璟從車開動起就一直望著穿外因車速形成的燈光直線。
不到二十分鐘,車穩穩地停了下來。「呀——」葉璟一聲驚呼,湯小依也隨著她的視線往外看過去,那究竟是多美的夜色?
天還沒有完全黑透,但明亮的月亮早已懸掛天際。神秘又浩瀚的星河已開始調皮的眨著眼楮,從高空里灑下一片醉人的光輝。借著最後彌留的光線,能俯看到海水一層一層拍過來,聚集到一起「嘩」的一聲,然後再褪開去。離海岸不遠的地方的山坡上,矗立著一幢幢外觀燈火通明形狀奇異華美的別墅,那別墅群的七彩霓虹正與星光的璀璨遙相呼應。
海灘邊還在嘻戲未歸的人群,正熱熱鬧鬧的奔跑著,因隔得太遠,那聲音遙遠又夢幻。
——人間仙境。這是理科生葉璟見到大自然最美饋贈景象時,唯一能想到的詞。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游目騁懷,足以極視听之娛。所有游客都在這樣絕美的夜里盡情地將自己融入到浩瀚的宇宙里,一時竟沒有人說話。
眾人正安靜的欣賞著良辰美景,忽然听到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我們何不在這星光斑斕里放歌?」
大家紛紛轉過頭去,原來說話的是午飯時不停的與顧安遠聊天的那一位年輕女子。隊伍中年紀稍長一點的幾對夫妻紛紛點頭表示應和,其中有一位男士善意地回了句︰「您可真會應時應景引經據典!」
jim看到大家興致都高漲,便組織了大家步行到了一處山間晚亭去展開活動。
葉璟走在最後面,偏了頭低頭問湯小依︰「她引用什麼經典了?什麼詩?」
湯小依也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我上網搜索一下,你等著。」湯小依立即拿出她亮閃閃的新手機,開始查找。
「呀,原來是《再別康橋》,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里放歌……我說怎麼這麼熟悉呢……」湯小依輕聲告訴葉璟,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又被前面的幾位同伴听到。
大家善意的笑了。唯有緊跟在顧安遠身後的那名年輕女子回過頭鄙夷地望了望她們倆,輕輕「嗤」了一聲。
聲音很輕,只有走在她前面的顧安遠清晰地听到了那聲不屑。顧安遠腳步稍頓,又立即快步走出去了。
到了供游客休息的涼亭里,導游jim為了帶動大家的氣氛,率先來了一首甲殼蟲經典曲目《allyouneedislove》,他的聲音柔和動听,帶了些許美國腔調里的俏皮感,很有一番味道。結束之後,大家齊聲鼓掌。
隨後,jim倡議了一個游戲規則,每一個唱完歌的人可以指定下一位接唱者,最後由大家投票選出最好聲音和最差聲音,由最差聲音送給最好聲音禮物一份或者香吻一枚。大家紛紛認可了這個有趣又刺激的游戲,然後jim開始指派下一位歌手。
他環顧了大家,最先選擇了提議唱歌的年輕女子。那女子裊裊娜娜站起來,朝大家微微點頭,「大家好,我來自s市,我叫沈青青,為大家唱一首《你是我的歌》。」
沈青青開始輕聲唱起來,她的聲線較細,唱成歌來也還算婉轉動人。但令大家覺得奇怪的是,唱到副歌部分,她竟然越唱越快,甚至有幾處還唱破了音。原本大家都還認真欣賞她的歌聲,沒想到後半部分如此差強人意,引得眾人低頭淺笑。
沈青青也不氣惱,唱完後她的臉上還有一絲志在必得的神情。坐在最邊上的葉璟觀察了一陣,忽然想明白過來。
葉璟湊上湯小依的耳朵,低低說道︰「那個女孩是在故意丑化自己的聲音,想當最差聲音然後去親吻顧安遠,她肯定我們總共的八名女性都會把最好聲音票投給顧安遠。但她一定沒有想到——」
湯小依急急地問︰「沒想到什麼?」葉璟還沒有回答,兩人就見沈青青擺了副傲慢的臉朝湯小依一指,「下一個就是你吧!」
湯小依連忙站了起來,也不管葉璟沒有說完的話,就往中間走。葉璟只得把沒有說完的那後半句「最不會唱歌的湯小依大神在此」生生咽了回去。
在看到湯小依上聲的時候,顧安遠的眉頭皺了皺,然後假裝轉頭去遠眺海邊的風景。
果然,湯小依大神一開金嗓,嚇壞了眾人。大神唱了道神曲——《愛情買賣》,「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賣就能賣……」那個調子隨著她從國內一直跑到了美國去。
一曲畢後,眾人表情極不一致。沈青青的臉上掛上了憤怒,顧安遠則是一副終于停止受折磨的表情。而其他听眾還是非常友好的大聲鼓掌以示鼓勵。
湯小依一曲唱得五音不全,卻帶動了大家的氣氛。一時間,現場氣氛就更熱烈了。湯小依指了指葉璟,「下一個就是你啦璟爺!好好唱,爭取拿最好聲音,然後回國去參加新一季的中國好聲音!」
葉璟有些羞澀的站了上來,心里卻想著︰湯小依估計是最差聲音,那麼她一定要爭取拿個最好聲音,不讓好友的禮物送給別人。這樣想著,心里也就舒坦了。
葉璟站在正中間朝山下的風景遙望過去,忽然想到了下午參觀過的珍珠港,又想到了電影《珍珠港》里那首曾讓她感動至極的歌曲——《thereyoullbe》(有你相依)。
清了清嗓子,葉璟向大家稍微介紹了下自己,再報了幕,然後開始低唱起來。
whenithinkbackonthesetimes,andthedreamsleftbehind,
illbegladcauseisblessedtoget,tohaveyouinmylife.
whenilookbackonthesedays,illlookandseeyourface,
youarerightthereforme.inmydreamsillalysseeyousoarabovetheskies.
……
顧安遠目不轉楮的朝葉璟盯著。在六月清涼的夜風里,瘦瘦弱弱的小女人,帶了一絲傷感的情緒,回憶著《珍珠港》里伊雯琳的愛情,用低沉柔和的聲音唱著這樣一首歌。
她唱︰「我會珍藏對你的記憶……你的愛讓我堅持到底……我的心里永遠都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淒美的歌聲似乎又是在泣訴著她自己的愛情,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動容。葉璟的吐詞和連詞唱得非常標準,在她唱歌的那幾分鐘,似乎連山間的小蟲小鳥都停止了鳴叫,萬籟寂靜,共賞這天籟之音。
顧安遠覺得心里抽痛得厲害。那樣一個小小的女子,曾那麼拼命的付出她的愛情給他,從未對他說過一個不字。這樣的她,是理應得到幸福的吧。
那一刻,有山間光影和萬里柔情同時揉進了顧安遠的深如海水的眼楮,下一秒,他恨不得就要站起來沖過去,將那個嬌弱的女子拆吃入月復,再也不分離。
葉璟曲畢,朝大家揮手示意。所有成員竟一齊站起來鼓掌,紛紛沖她豎起大拇指。葉璟一回頭,竟發現作為美國人的導游jim已動容得掉了眼淚,他沖上來,不顧臉上的水珠,大力的擁抱了葉璟,自顧自的點頭,「葉,你一定會比伊雯琳更幸福的!」
……她竟然沒有閃躲。顧安遠暗暗咬了牙,又朝jim望過去,恨不得朝他喊︰伙計,朝這兒看!她的幸福在這里!
片刻過後,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唱歌還在繼續。葉璟看了一下大家,正思量著指定哪一位好時,忽然對上了顧安遠的目光——他看起很憤怒的樣子,因為他無意識的咬了下嘴唇。從前他生氣的時候,總是會做這個動作。
葉璟嚇得立即回頭,隨意指了一位其他的隊友,就趕緊坐了下來。
大家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唱著國內有名的流利或者古典歌曲,連金磚都唱了首蔡琴的《張三的歌》。游戲到最後一個的時候,葉璟發現顧安遠竟然是唯一一個還沒有唱歌的人。坐在顧安遠右邊的沈青青還一臉希冀的望著他,等他開口來震懾眾人。
顧安遠隨意拉了拉他的長袖白襯衫,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似乎在撫模著什麼東西,淺淺淡淡開了口︰「各位——實在抱歉,我生來五音不全,害怕唱歌,請大家原諒。我自認最差聲音,送出我的禮物。」
沈青青滿臉寫著失望,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顧安遠也不管她,繼續說道︰「所以,大家只需要評選最好聲音就好了……」
大家也沒有強勸,熱熱鬧鬧的開始投票。投票的方式是將自己的旅行社游客證放入想要投的那個人手里,jim使用的則是導游證,如此方式簡單又環保。
葉璟坐在最角落里,不斷收到來自大家的游客證,一圈下來,她竟然獲得了十票!眾望所歸榮獲最好聲音。
葉璟窘迫地站起來,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重點,只捧了大家的證件向大家微微鞠躬點頭,感謝大家的支持。等到身邊顧安遠的強大氣息逼近的時候,她才想起來,顧安遠因為棄權而成為了最差聲音。
那麼……他要送她禮物,或者……吻她了。
眾人開始哄鬧起來,也不管顧安遠身邊總跟著的顧安遙是不是他女朋友,只管一個勁的大喊︰「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顧安遠忽然伸手過來,無比輕柔地捧起葉璟的臉,就像捧起一件絕世珍寶一樣。葉璟一時愣住,只覺得那股熟悉的味道從四面八方竄入她的感觀,反而覺得充實無比。在微涼的夜里,她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與他戀愛的時候。
那時候他不太顧及場合,只要心情好的時候,便會突然伸手過來摟住她旁若無人的親吻。她總是氣急敗壞地躲開,然後假裝無意的去看看旁人的眼光。那時候他的身邊總會有那麼幾個玩得好的朋友,每次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那時顧安遠發小里的小四陳宇軒總會打趣︰「老大,很甜是不是啊?親完了沒有?我也來一個……」
還在走神間,葉璟唇上一涼,一抬眼,顧安遠冰涼的嘴唇已經完全的覆蓋了上來,逼得她無處遁逃。他的吻不像從前那麼溫柔,反倒是帶了些侵略意味,以及發泄著長久以來積攢的壓抑一般。他單刀直入,用靈巧的舌頭撬開她的貝齒,去攫取他更想要的更深層次的甜蜜。
葉璟大腦一片空白。顧安遠又久久不願放開,引得一旁的湯小依氣得直跺腳︰「璟爺,我說你們能舊能復燃只是隨便說說,你別當真呀……」
天階夜色涼如水。懷中佳人如玉,恍若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