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影與冷風回宮的路行至一半時接到了連星辰的飛鴿傳書,言辭簡潔,卻讓蕭月影如五雷轟頂。
看著那張紙條上短短幾字,饒是歷經滄桑的蕭月影,也是變了臉色。
「霜妃病危,速歸!」
于是,蕭月影快馬加鞭,連夜趕路,十天的路程她只用了五天便趕回了永安城。當她沖進惜霜閣時,吳如霜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母妃!」她定定地望著那個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的女人,聲音有些哽咽,腳卻似生了根一般,無法再往前一步。
那個女子,是這一生最疼愛她的女子,雖然那疼愛來得有些遲,卻是這皇宮中唯一的沒有目的的愛。曾經,那女子滿眼愧疚地望著她對她說,這一生,我唯一的錯便是將你的性別隱瞞,讓你活得這般艱辛。她會為她的喜而喜,為她的悲而悲。如今,那女子卻是那般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閉了眼,仿佛一個破布女圭女圭般,毫無生氣。
許是听見了她的聲音,吳如霜緩緩地睜開了眼。
「影兒。」她面容一喜,立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
蕭月影一步跨出,俯身坐在了吳如霜的身邊。曾幾何時,那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如今已是這般模樣?形如枯槁,面目犁黑,狀有歸色,哪兒還有半分美態可言?
「影兒,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吳如霜費力地舉起已經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指,輕輕地婆娑著蕭月影的臉頰,眼中卻是帶著欣喜與愧疚。
蕭月影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這個人,是她的母親啊!是她這一生唯一的母親,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讓她如何能不心疼?
「母親!」她強忍著眼淚,輕輕喚她。這是她第一次用母親這個稱謂喚她,卻讓吳如霜眼眶一紅,流出清淚來。
「影兒,是我……對不住你啊!」吳如霜呢喃著,然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嘴角溢出血來。
蕭月影面色一驚,忙讓人去請太醫,卻被吳如霜搖頭阻止了。
「我,怕是不行了!」抬起的手已經無力支撐,緩緩地落了下來,卻被蕭月影握住。
「母親……」她心中劇痛,不忍地看著她,眼中全是傷痛。
「能見你最後一面,我已知足!」吳如霜難得地露出一個笑容。目光中竟帶了些恍惚。
她說,影兒,你要好好活著。
她還說,如有來生,我定不再入帝王家!
然後,那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女子,靜靜地閉了眼,帶著解月兌後的欣喜,還有對蕭月影的無限愧疚,永遠地閉上了眼楮。
靜靜地站在床前,看著已經失去呼吸的吳如霜,蕭月影面色平靜,然眼神中卻難掩悲痛。
「影兒!」蕭天佐站在蕭月影的身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微微嘆息。「你母妃去了,但你還活著,你的路,還很長!」
看著蕭天佐不悲不喜的臉,蕭月影心中淒苦。自古最是寡情是帝王,還真是一點都不假啊!她在心中冷笑。
「你什麼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她的面色平靜,聲音帶著冷冽,讓蕭天佐身形一僵。然後她轉身大步走出了惜霜閣,不再看他們一眼。
不是不心疼,不是不心酸,只是,她讓自己麻木,習慣偽裝。
「葬了吧!」到了門口時,她緩緩地拋出那樣一句話,說不盡的冷漠。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血腥的味道,久久縈繞心頭。
蕭天佐怔怔地望著蕭月影消失的背影,慘然一笑。回頭看著床上吳如霜的尸體,長長地一嘆。
眼前仿佛浮現出那個年輕的女孩,含羞帶怯的樣子。他記得她嫁他時,十六歲,含苞待放的年紀,溫婉動人。她那帶著愛慕崇拜的眼神,讓他心疼,所以他給了她疼愛。
然而,帝王的疼愛來得快去得也快,宮中新舊交替,很快又有了新的女子出現在他身邊,于是他漸漸忘卻了她,那個溫婉的女子。後來,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她懷了身孕,只怕,她再也回不到他的視線里吧!這十幾年來,她一直深居簡出,卻仍是沒能減少來自各方的迫害。
他一直知道,皇後與淑貴妃明里暗里害害著她,他卻不曾阻止。因為他不能因為她而去得罪了丞相與太尉。
他很慶幸,她為他生下了月影,也很欣慰她能活了這些年。然而現在,那個溫柔的女子終是去了啊!在命運里苦苦掙扎中,香消玉殞。
十幾年的夫妻,說不難過是假的。但,也僅僅是有點難過而已!因為他是一代帝王!帝王的愛可以給千萬人,卻獨獨不能給一人。
霜妃,若有來生,朕再還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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