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怎麼沒上手好好瞧瞧?」季凡插話道。
「當時屋里燈光昏暗,我心里光想著轉手以後能大賺一筆,卻沒想到著了人家的道。唉,我在這行模爬滾這麼些年,打眼吃苦膽的事不是沒踫過,但這次摔得狠,這顆雷埋的好啊!夠深,夠狠。」陳子奇自責地說道,話語中充滿了沮喪和懊悔。
難怪連陳子奇這樣的老江湖都不免中招了眼前這件玉壺春瓶近乎完美,仿制地的確是太逼真了。這種將作偽的仿品事先放到農村,從農民手里出手的方式大概就是行里人常說的「埋地雷」吧!以前只是听別人談論過,想不到今天真真切切地見識了一回。
整件事明顯是精心策劃好的,首先由你熟悉的行里人介紹,讓你從一開始就放松警惕;其次故意將東西的出處說成是來歷不明,弄得神神秘秘,讓你覺得這里面有機可趁有利可圖;第三燈光昏暗,在你上手仔細觀察時,旁邊的人有意同你交談,轉移你的注意力。極短的時間在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形下根本無暇看出破綻,面對這樣環環相扣計劃周密的詐騙,想不上當都難。季凡虛勸了陳子奇幾句,神情黯然地離開了天星閣。
下午季凡兩人趕在下班前終于將最後一個部門跑完,周穎提供的房屋相關手續和個人資料毫無問題。季凡婉言謝絕了蘇晚亭提出的送他回家建議,獨自一人向家走去。走不多時,月復中饑餓的他看見前面不遠處一家面館,直接拐了過去。
「哎,四號桌老主顧一位,三兩蟺絲面,要龍須細面,寬湯、重青、重澆、過橋……」,一進面館就听見老板熟練地吆喝道。面館不大,七、八張桌子幾乎坐滿了人,只有靠近櫃台的四號桌還有空位。
「老爺子,不介意我坐這吧!」季凡擠過埋頭吃面的食客向獨佔四號桌的頭發有些花白的老者打招呼道。
「小伙子,請隨便,這里就我一個人。」慈祥的老者帶著笑容回答道
「請問您吃點什麼?」肩膀上搭著白毛巾的老板熱情地問道。
「給我來四兩面。」
「您的湯面有什麼要求?」老板接著問道。
「有什麼要求?」季凡當時被問住了,「小伙子是第一次來這里吃面吧?」同桌的老者見季凡滿臉的疑問在旁插話道,看到季凡點頭他接著說道,「這蘇州的湯面講究精細到極點︰寬湯,指要湯多面少,緊湯則反之;重青,指多放蒜味,免青則免之;重面輕澆,要面多澆少,重澆輕面則亦反之;過橋,就是澆頭用另外的盤子盛放,不浸于面中,分開享用的意思。怎麼樣,小伙子你這下明白了吧!」
「多謝您老指點,那好給我來碗龍須面,寬湯、重青、重澆、過橋。」季凡有板有眼地現學現賣道。
不一會兒功夫面上桌了,只見紅油湯中雪白的龍須面整齊地擺放其間,中間聳起,視之如鯽魚之背,翡綠色的蒜葉或散落于面條上,或飄浮于湯水中,這一青一白的色澤,光看便會讓人垂涎三尺,面條入口,無比的軟滑,輕呷一口面湯,咸淡適宜,鮮美無比,令人回味無窮。
「嗯,這湯味道真是不錯。」季凡忍不住贊道。
「那是自然,,你可不要小看這湯,它是用肘子加以爆蟺余下的蟺骨,以及各種自制秘方的調料,以文火慢熬而成,配上燜肉的原汁,再鋪以煮豬油,湯色透明確如琥珀,噴香撲鼻,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老者非常地品評道。
一陣誘人的香味隨風飄過,面館老板捧著熱氣騰騰的瓷盤放在貨架上,「沈老爺子,新出鍋的東坡肘子肉爛月兌骨,您要不要來只嘗嘗。」
「陸老板,你可真會做生意,你明知道我禁住這道招牌菜的誘惑。老規矩,給我來半只嘗鮮。味道不地道,我可不會付錢啊。」老者非常熟捻地和老板開著玩笑道。
兩人的對話季凡木根本沒听進去,他現在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那只用來盛放肘子的瓷盤吸引住了。這是一只絕對開門到代的宣德青花龍紋大盤,青花發色鮮艷,釉質也滋潤細膩。這都是什麼人啊?如此珍貴的宣德盤僅僅用來盛放食物,季凡有種暴珍天物的感覺。
「老板,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盤子嗎?」季凡覺得這簡止是對祖宗遺留下來的寶貝無情糟蹋和不敬,看來這面館的老板肯定是對它的珍貴之處一無所知,他出于好心覺得十分有必要提醒提醒對方。
「嗨,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一只宣德盤子嘛!」陸老板的回答干脆利落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令季凡大跌眼鏡,真懷疑自己是否听錯了
「怎麼樣,陸老板我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把這盤子均給我,可你就是不听,每天為了它要多費多少口舌。唉,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呢!」老者搖著頭感慨道。
「沈老爺子,你拿話激我也沒用,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家面館生意這麼好,全靠這只盤子,這是我的鎮店之寶,給我多少錢我也不賣。」陸老板用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沖著老者憨憨地笑了。
「得,我也不和你磨嘰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老者對顯然對陸老板這種頑固無化的無可奈何,滿臉郁悶地說道。
「小伙子別和這不可理喻的瘋子一般見識……」老者話鋒一轉饒有興趣地問道,「眼力不錯嘛!心地也很善良,小伙子貴姓啊?」
「我姓季,單字一個凡,季節的季,平凡的凡。沈老爺子你好!」季凡恭敬地回答道。
「小小年紀對瓷器如此精通,實在難得,你在何處高就啊?」
「讓您見笑了,我也只是學了點皮毛,略知一二,精通談不上。至于高就那就更愧不敢當了,我現在就職于聖達典當行。」季凡謙遜地答道。
「聖達典當行?原來是神眼程的徒弟,難怪有如此眼力。」
「說來慚愧,讓您老見笑了,我智質愚鈍,尚未被程大師收錄門下。」季凡听老者的言談象是和程漢章很熟絡的樣子。
「程漢章這小子目高于頂,擇徒甚嚴在行里那是出了名了,這一點也不奇怪,見到他就說姓陸的故人傳話,上次在醉仙居喝的沒盡興,讓他準備好家里那五十年的紹興陳釀,哪天我心情好到他府上叼擾一杯。」老者說完哈哈一笑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