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大早,向來貪睡的衛子君就起來了。
匆匆的梳洗。她已經和迭雲學會如何束冠,但仍是將頭弄得散散亂亂。看在一旁的迭雲,忍不住又伸出援助之手,將她一捧烏亮長束到腦後頂部形成一個髻,露出如玉般光潔的額頭,然後冠以白色粗布頂冠。清清爽爽,終于結束了這幾日披頭散的模樣。
那冠是迭雲昨夜縫制的,簡潔大方,冠在頭頂盤成的髻上。前後遮住髻,兩側卻故意露出黑色髻,既不古板,又大方美觀,想不到迭雲竟有這兩下子,能做出讓她這個品位不俗的人都贊美的飾物。
換上新洗的白色粗布長衫。那日傷好後迭雲將自己僅有的四件衣衫拿出讓他選兩件,但她只選了件黑色。迭雲強迫她再選一件,她只好又選了這件白色。
換好衣服,迭雲進來扔給她一團白綾。
「這是什麼?」衛子君奇怪的問道。
「你就打算這麼出去?」說罷,迭雲在衛子君隆起的胸部快的掃了一眼,臉上熱。
想到那日的春光乍現,那柔滑的觸感,呼吸也不由錯亂。
「這能做什麼?」衛子君的目光被手上的白綾吸引,一直在翻來覆去的看,根本沒有注意迭雲的眼神。
看著面前人愚鈍的反應,迭雲鼓足勇氣。「這是你來時,纏在胸口的布。」說完臉已是紅得一塌糊涂。
「嗯?纏在胸口?」衛子君琢磨了一會,頓然開竅。
看來是療傷時被拿下來的,那麼說,自己在戰場上也是女扮男裝了?
看著那上面的箭孔已被縫好,而且那白綾斷了的三處已經接好。突然想起這白綾解下的時候自己也肯定被看個精光,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人大刺刺的看去,實在是夠丟人的了。
雖然是被這個小屁孩看去,但想想他畢竟也二十歲了,不覺臉上燒。
好在衛子君有一顆強勁的心髒,瞬間她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這是她歷來對付尷尬的絕佳手段。無論生什麼令她尷尬的事情,她都會裝作若無其事,別人看不到她的窘態,也便沒有興趣再去調侃她了。
本以為,迭雲見她臉紅會調侃她,沒料到迭雲比她的臉還要紅,和猴子**好有一拼了。那扭捏尷尬的樣子哪里像平日里鼻孔朝天的那個人。
看著手里的東西,她還真不會用,不過看到上面縫著的幾條帶子,心下了然。
一切收拾妥當後,一個風華無限、俊逸非凡帶著中性之美的少年公子出現在迭雲面前。舉手投足盡顯貴氣,
只是這粗布的衣料卻暴露了主人底細。
看著倒背兩手踏出來的衛子君,迭雲先是一呆,大有驚艷之相,緊接著便是拍手大笑︰「這氣質上是個翩翩公子,非富則貴,可這粗布衣裳可是出賣了你。讓人一眼便看出這人定是個喜歡擺譜的窮酸。」
衛子君听了並不惱,她真是喜歡上了這粗布衣衫,穿起來寬松舒適無比,別人怎麼認為?那不關她的事。
「咦?你穿那麼整齊做什麼,難不成想跟我出去?」衛子君見迭雲抻抻這里,撢撢那里,一幅臭美的樣子。
昨晚迭雲極力阻撓她出谷的意圖,但她決定的事誰能阻止得了呢?如果不是她能堅持己見,又怎能有以前非凡的成就。試問她私下的店鋪產業,哪一個投入之前不都是有人不看好,但她理性的分析之後,依然按自己的想法堅持下來,事後哪一次不都是她那些火爆的生意證明了她非凡的決斷力。
人要想成功,必要時需要捂著耳朵做事。這也是她總結的成功法則之一,也養成了她果斷決絕的性格。
迭雲阻止不了,便不依不饒要跟去,結果不小心讓師傅听到了他們的爭論,沒想到師傅沒有阻止衛子君,卻道︰「也好,終是要走出去的,先去看看也好。」
本已做好今天要跟去的打算,所以一大早迭雲也跟著起來,收拾妥當。
「不跟你去恐怕被人拐丟了都不知道。」迭雲白了衛子君一眼。
他的確擔心,衛子君這個樣子出去實在太扎眼了,雖然穿得普普通通,但那身上好象會光一樣,便是混在人堆里,也會一眼就給人叨住,這樣引人注目,萬一被哪個色鬼覺她是個女人,那還得了嗎?
「放心吧,我拐誰還說不定呢!要不,幫你拐個大姑娘回來做媳婦?」衛子君如願地看到了迭雲羞得通紅的臉。
這天下還有她衛子君找不到的地方?想她以前見過的那些世面,出國猶如走廚房,何況一個小小的鹿城。
「迭雲不準出去。」兩個人終于把聚雲叟吵起來了。
「為何不準?師傅!」迭雲不滿的問道,好不容易有一個和衛子君一起出去的機會。
「劉雲德現人在鹿城。」聚雲叟無奈的道。
「他在又怎樣。」迭雲的情緒有些激動。
「他知道你還活著,誓要找到你,以報他滅門之仇,唉!都是你爹造的孽啊。」
「師傅,我不要再躲下去,讓徒兒去會一會他,便是戰死又怎樣,我不要再做這縮頭烏龜!」迭雲激動的喊起來。
「休得胡說!今日……不準出去!」聚雲叟努力的抑制著自己的音調。
「可子君一個人出去你放心嗎。」迭雲激動的喊。
「子君的能力不是你能相像的。」聚雲叟的口氣好象篤定衛子君能應付一切。
迭雲久久的站著,眼中滿是失望、悲哀、怨怒。終于一轉身跑了出去。
「師傅,他……」衛子君不知是不是該追上去,勸勸他。
「不要管他。子君啊,這點銀錢你拿著。」聚雲叟遞上來一個荷包。
「師傅,這是多少錢?這些能買多少東西?」衛子君倒出來看是兩塊碎銀。
「二兩,足可以辦兩桌上好的酒席了。」
「師傅,我用不了這麼多。一文錢能買什麼?」
「一個饅頭。」
「那師傅給我兩文錢吧,我中午買個饅頭就可以了。」
「傻瓜!兩文錢能干什麼?這是師傅的命令,都拿去。」
「不,師傅,你若都讓我拿,我寧可一文都不要。」
這聚雲叟還沒有見過誰有這麼固執的徒弟,最後甘拜下風。衛子君也為了讓師傅安心,拿了五十文錢。
在听完師傅的囑咐後,衛子君去到院中尋找迭雲的影子。尋了半晌沒見人,就又踏進屋門。
眼眸輕掃,才現迭雲自己回了東屋,正爬在那里寫些什麼。
這東屋一直是師傅在居住,衛子君來了之後霸佔了迭雲住的西屋,迭雲就來這邊和師傅一起住了。
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迭雲卻早有所覺,站起來將一張紙塞入她手中。
衛子君攤開一看,原來是一張手繪地圖。
迭雲指著地圖,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漏了什麼。衛子君一一記下,然後將迭雲畫給他的地圖納入懷中。
看著迭雲孤單的模樣,衛子君有些心酸,想逗逗他開心,遂上前單手摟住迭雲肩膀。「迭雲,你想吃什麼,我帶回來給你。」
突然的親近讓迭雲心中一跳,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讓自己心慌了無數次的面龐,感受著緊貼自己的讓他曾悸動不已的身軀,神志漸漸的迷失了。
那身軀溫熱的體溫傳來,讓迭雲恍惚間覺得,那個懷抱一定很溫暖很溫暖,那是自己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于是不自已的雙臂張開,將那人緊緊的擁住。
衛子君想不到這麼容易害羞的人,居然也能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心中理解他是因為傷心、孤單、失意所至,便輕輕的拍著迭雲的後背,以示安慰。
而迭雲更象是狂風中的小船蕩進了溫柔的港灣,留戀不已,不想離去……懷中人那淡淡的體香竄入鼻息,讓迭雲一陣頭暈目眩。那暖暖的,縈繞著暗香的懷抱仿如罌粟般令人上癮,讓他愈來愈陷于這片溫柔中無法自拔。
衛子君又拍拍迭雲的後背,示意她要走了,怎奈這人如八爪魚纏身般推也推不開。
「迭雲?」衛子君輕喚。
當迭雲被懷中人喚醒,驚覺自己居然做出如此舉動時,一張臉已經紅到脖子。
但那心里卻喜滋滋的,美得要冒泡。
衛子君看著面前人的大紅臉,調侃的心又上來。「迭雲,等我回來給你帶個大姑娘好做媳婦。以後就由媳婦陪著迭雲玩,還陪著迭雲睡覺,好不好?」
「你……你這個……女人!」張了半天嘴,這臭字卻再也罵不出口。是因為剛剛的相擁讓什麼變了質?還是因為,她非但一點都不臭,而且她實在是很香啊。
「哈哈哈哈……」看著迭雲的窘樣,衛子君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