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停下來喝口水吧。」聚雲叟端著茶水放到屋外粗木墩磨制的桌上。這孩子越來越讓他這個老頭子贊賞,卻也越來越讓他心疼。
自那日出谷回來,她便手持寶劍在外面坐了一個時辰,然後便開始不停的練武,連飯也顧不得吃,素來貪睡的她,覺睡得比他這個老頭子還少。每日的除了吃飯睡覺,都見她在屋外的空地,不停的斜刺橫掃,上下翻飛。她日以繼夜的練武,練到腰酸背痛,連睡覺都睡不安寧,經常在睡夢中出痛苦的申吟。白日習武,夜晚便躺在床上專研心法口訣,就這樣堅持不懈的苦練,讓他這個老頭子何止是心疼,更生出了一絲敬佩。
「師傅!您起來啦。」衛子君停下來,拿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
那日,她給師傅和迭雲各選了兩件長衫,自己買了兩對靴,又買了些菜種,幾升米面,兩樣農具,然後把銀子全部給了師傅,便再也沒出去過。
她拿著師傅的寶劍,想著丹鶴樓上她施展的劍法,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施展出那麼流暢凌厲的劍法,好似她很久以前便是這樣揮著長劍,一直揮到地老天荒。那一次打斗,她施展出了自己從未沒學過的劍法,所有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中完成的,似乎沒有經過大腦,那是只有經過一遍遍枯燥的苦練才會有的人劍合一的感覺。對,就是人劍合一,就好象她昔日開賽車時人車合一的感覺,那長長的彎道,她腿一偏便拐過去,完全不經大腦,將安危也完全托付于那瞬間的感覺。
只是,由于內力不濟,荒于練習,她終是敗了。
以前雖然迭雲已將全部傳授與她,但由于是中途學武,時間又短,以至招式雖有,但內力不足,但那時她並不自卑,也不著急,反正她又沒有什麼仇人,也不需要多強的武藝。
但自那一日,丹鶴樓受辱之後,她誓要練好武藝,她不但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那些窮苦可憐的人。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立下的二個願望。
衛子君是那種有始有終,並且有著堅強意志力的人。她平日散漫,但一旦立志,勢必會為這個志願傾盡全力,從不半途而廢,這也是她在現代那麼年輕就有所成就的原因。自始至終向上,永不放棄。她堅信,這是成功的秘訣。
「子君,你告訴師傅,那麼多銀兩是從哪兒來的?」
這幾日,聚雲叟隔幾天便問她一遍。他能不問嗎?這可是一個普通官員幾年的俸祿,那丫頭卻出去一日便帶回來。
「呵呵……師傅,當然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真的是那人給的,您就放心用吧。」
「唉,師傅知道你心性,信你,師傅就是怕你欠人家的,萬一人家有個什麼要求……要不?還給人家吧!」
「哈哈……師傅,這我還給了別人二十兩呢,還什麼,過兩日我便再出去拿一千兩回來。」
看著師傅驚呆的模樣,衛子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這個師傅呀,別看江湖名聲那麼響,卻是純潔的象個孩童。一般的大俠不都是金銀堆兒里打滾兒?他卻好象一直都這麼窮。
「師傅,您放心,只要是我拿回的錢,您就放心用。師傅,相信我不會做傻事,也不會做壞事。」衛子君目光堅定的看著師傅,那眼中除了堅定的信念,還有一種可信賴,可讓人依靠的安心的感覺,好象她伸開了稚女敕的羽翼,要把面前的老人保護起來。
聚雲叟欣慰地點了點頭,這孩子,他沒看錯。
迭雲起來做早飯的時候,衛子君提水將她種的菜種澆了一遍水。
這些日子,她趁練武休息的空當,把屋前方的一片空地開墾出來,翻松土壤,在上面種下買來的菜種。她想讓師傅能夠吃多些品種的蔬菜而又不用出谷去買。這種東西,種的時候不費力,平時澆澆水,收獲的時候卻讓你滿心喜悅。
小時候曾住過平房,母親便是這樣闢了一方小園出來種滿蔬菜,後來離家了,達了,母親也去世了。
父母的離去讓她的奮斗失了意義,追求成功也不再覺得幸福,只是機械地用一個又一個成就填補寂寞的心。父母,成了她心中永遠的痛。
好在還有兄姐這些親人,讓她還有些奮斗的理由。成功對她來說太過容易,若沒有一個理由,太過乏味。
而今,讓師傅和迭雲過上好些的日子,成為她奮斗的目標,好似她這一生,都在為別人奮斗,看著別人因自己而得到幸福,她也便覺得幸福。
「吃飯了!」迭雲做好飯後,出來叫衛子君。見她正坐在壟上沉思。
好象自從這個家有了這個女人以後,日子過得越來越有滋味了,也越來越象樣。想不到她居然還種了一園蔬菜,興奮得他沒事就跑去澆水。
衛子君則是又氣又笑,每次要勸他︰「不要澆啦!要淹死了!」
「吃飯了!」迭雲走到她身後,又叫了一遍。
「嗯?」衛子君回過神來,「哦!今日我要出去,迭雲喜歡什麼我帶給你。」
「又出去嗎?」迭雲有些失落,這些日子她天天都與他一起習武,他好開心,便是她只是一個人舞劍,沒空理他,他也是坐在那里看得痴迷。理不理他有什麼關系,能看到她就覺得心里滿滿的。可听說她要出去,心里頓時空空的,好象人還沒走便已開始了想念。
「出去做什麼。」他悶悶的問。
「迭雲,我要做生意,好讓師傅安心生活。」
「那些錢夠了,夠用幾年呢!」
「傻小子!那點錢才多少,遇點事就不夠了,再說,幾年後呢,迭雲怎麼辦,迭雲還要娶親,要給人家聘禮呀。」
「我不要娶親!」迭雲「呼」的站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嗯?生的哪門子氣呀?衛子君不解地搖搖頭——
連日的苦練沒有白費,連這輕功也大有長進,再沒有險些撞樹的慘況生了。
衛子君前腳剛入城門的時候,就被守衛扯住了。「我的爺,你可算來了!」
一抬頭,正是那日攔她的守衛。
「衛爺,這十幾日來我們將軍和安撫大使都在這里等您哪,您若再不來可苦了小人了,安撫大使只是說我不盡職,他哪兒知道是您沒來呀。」
「安撫使?是哪一個?」什麼時候她認識了個安撫使?
「哎,小的怎麼知道啊,小的也不敢問,只是將軍總是喚他‘伯遠’的。」
「是他?他怎麼知道你識得我?」奇怪呀,城門生的事,他並不知道。
「哎呀,就您這人物,這風骨,這鹿城哪兒還能找到二個呀,見過您的,就這麼一串合,就知道是您啦。」
「守軍辛苦了,那他們在哪里?」衛子君抱拳道。
「有些不巧,將軍他們這才出去,但他們交待過,說您來了就去里邊等著,他們很快就回來。」
「這樣,那有勞守軍轉告將軍,就說衛某先去城里辦事,回來一定到這里拜訪。」
「也好,衛爺早去早回。」
入得城,衛子君打听了路人,得知宣化坊一帶最是繁華,那附近幾家酒肆都是豪華無比。于是向那邊逛去。
逛過去,才覺這片地界正是丹鶴樓所在之地。這樣最好,心下暗道。
看著兩邊的樓宇商鋪,俱是興旺不已,根本沒有空閑的店鋪,衛子君不由有些失望。
沒有辦法只好向旁邊一條街踱去。正愁眉不展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
前方出現一座樓宇,樓有三層,純木打造,每層居然有十二個飛檐。金黃琉璃瓦鋪頂,鎏金重檐,檐角飛翹,雕花屏閣,朱漆廊柱,頂樓檐下正中掛一木匾。上書「觀雨閣」,竟比那丹陽樓還要氣派雄偉。
讓衛子君大喜過望的是那雕花鎦金的大門上貼著一個大大的「封」字。可能因為年久,那黑字已經褪了色。
在這種地段想要找到一處空房,比登天還難,何況如此豪華恢宏的樓宇。以前就做過飲食的她,一眼便看出此處雖不及那條街熱鬧,但由于少了嘈雜,反而多了貴氣,若在這里開上那種專門伺候王公貴族鄉紳富豪的店,最是合適不過。只是這店是誰的?為何封了?
轉頭四下張望,旁邊是一處票號,門上木匾四個燙金大字「榮勝昌記」。門旁邊坐了個穿青布短衫的老人。
衛子君上前拱手問道︰「請問老伯,旁邊這觀雨樓是哪戶人家的?怎麼封了?」
「噢,公子初來此地嗎?」
「是,老伯……我想尋一家店面,覺得這里正合適。」
「那難怪公子不知了。這原是左驍衛大將軍的三公子所開的酒樓,只是一直都是別人打理著,自那三公子叛國後,就被封了,已經兩年多了,應該充公了吧。」
如果充公就麻煩了,衛子君暗道。轉念又一想,這兩年多了都一直封著沒人佔用,也許還有機會,或者找找那守城的陳將軍,興許會有些門路。
「多謝老伯。」衛子君拱手道謝,便要回城門處找那陳將軍。
剛剛經過這一陣折騰尋找,腳下有些累了。抬頭看看太陽,已經快晌午了,難怪這肚子已經開始反抗了。還是先找個地方添飽肚子吧。
轉身又繞回宣化坊街,邊走邊看有些什麼吃的,不知不覺卻走到了「丹鶴樓」,衛子君看了一眼,猶疑著要不要進去和六郎打個招呼,但想想來日方長,便打算作罷。
正要踏步向前走的時候,忽听得有人大聲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