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幽谷,猶如美麗的畫,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鳴叫著,和著潺潺的溪流叮咚,匯成一曲美妙的天籟。
衛子君跪在師傅面前,看著師傅因一夜未睡而通紅的眼,難過得落了淚。
「昨日可是一直在那將軍府中?」聚雲叟問道。
「是。」
「難怪我們一班人找了你半宿都沒有下落。還以為你出了事。」聚雲叟嘆道。
內疚與難過襲來,衛子君淚落得更凶了,「師傅。對不起,我不想讓你擔心的。」
聚雲叟笑了笑,模模她的頭︰「沒事就好,想不到你才出谷幾次,便結識了那許多達官顯貴,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但無論怎麼說,他這個徒弟,都是讓他驕傲的。
「去看看迭雲吧,他都快急哭了,現在見你回來,可能又躲哪兒生悶氣了去了,唉!這孩子,最近總是愛耍小性。」
雲霧漸散,蒼翠的幽谷射進絲絲縷縷的金光,照射著那片竹林,透過竹葉間隙,斑駁地灑在那些剛冒出的新筍之上。
「哼!叫你輕浮!叫你放蕩!。」迭雲一把把地扯著竹葉,地上已是鋪了厚厚的一層。
「還睡在別的男人家里!放蕩!」腳下一棵女敕筍遭了殃。
正在向腳下的女敕筍出氣的時候,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過來。
頓時心頭怦怦直跳。
「迭雲。」來人大聲喚到。
迭雲听到呼喚,向著來人背過身去。
片刻,來人已欺到身邊。
「迭雲,生氣了?」衛子君輕聲問道。
迭雲不理,倚著竹干一**坐下。
看著滿地的竹葉和爛筍,衛子君搖搖頭,在迭雲身後坐下。
「哎呀迭雲,你後面有條大綠蟲啊。我來幫你拿下來。」衛子君大聲驚叫,假意拿蟲子般在迭雲頭頸處撥了撥。
迭雲但覺後頸一陣酥麻,串滿全身,那麻麻癢癢的感覺既新鮮又刺激,讓他貪戀不已,只想那手指多留片刻。
「咦?這里好大一朵花呀?這花還會飛呀,快看!迭雲!」又假意驚奇道。
迭雲哼了一聲並未回頭。哼!花!只怕是心太花!
「哎呀,迭雲,想不到迭雲長得這麼俊俏呀,以前怎麼沒注意?」衛子君將頭伸到迭雲臉側故作驚奇地看著他。
「你……輕浮!」迭雲終于肯開口了。
「迭雲長得真好看呀!」衛子君繼續盯著迭雲,活像個色魔。
「你……沒個正經的!」雖然忍著不去看那張臉,但那貼近的程度,足以讓他感受到那張臉上的溫度,而且那如蘭的氣息也吹在他的側臉上,使得他的臉瞬間燒灼起來。
「你……對誰都這樣輕浮嗎?」迭雲隱忍著問道。
「當然不是。我可是只對迭雲說過這話啊。」衛子君有些納悶,她輕浮!?
「以後……你……不能睡在別人家!」
「以後不會了,如果不是醉酒早就回來了。」衛子君氣短地承諾著。
「更不能與別人飲酒!你知道……醉了……有多……多危險。」迭雲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但她總會明白吧。
「是,夫子,學生以後不敢了。」衛子君用肩膀踫踫迭雲,眨了下眼楮。
「沒個正經!」
見到迭雲臉上有絲隱隱的笑意,知道是時候了,遂抓起迭雲的手︰「來迭雲,我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
迭雲的手被衛子君拉住的時候,那酥麻的感覺又來了,由指尖直串入四肢百骸,一絲潮紅瞬間涌上他的面頰。
享受完從將軍府帶回的美食,衛子君很想去睡一下。
因為擔心師傅和迭雲,她一大早便爬起來要回去。
昨夜本來就睡得晚,加之休息不好,所以一陣陣犯困。都是因為那該死的裹胸,因為沒辦法除下去,這一宿下來,她差點得了心髒病。
躺在床上,便琢磨著酒樓開業的事兒。這段時間都是六郎在幫她辦理采購裝修一事,而這六郎,還真沒讓她失望,別看是沒讀過什麼書的孩子,做起事來卻井井有條,有模有樣,看來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正午,見師傅和迭雲依舊在熟睡,便寫了張字條放在桌上悄悄走了出去。
剛邁進將軍府的大門,腦門便挨了一記爆栗。
「不是說快去快回嗎?怎麼等到現在?」李天祁很是不滿,他足足等了他一個上午。
衛子君揉了揉被彈得生疼的額頭,白了他一眼,「不去做該做的事,等我干什麼?」
「該做的都做了,今兒一大早便差人將那裘掌櫃的抓了,尚真已經趕往京師擬詔去了。要不是等你,我早陪著公治去閱兵了,你說該怎麼懲罰你。」
「那便用你的美食來懲罰我吧。」經過一路的奔波她有些餓了。
李天祁白了她一眼,「走吧,我們出去吃,順便去逛逛半山橋。」
盛夏的鹿城,驕陽似火,縷縷吹過的清風也不能將那份炎熱減去分毫。
看著李天祁額上滲出的汗水,衛子君覺得更熱了。那炎炎的熱氣讓她好想吃上一塊冰鎮西瓜。
「這樣的天氣如果吃上幾塊冰鎮西瓜,那真是享受啊。」想著想著不覺說了出來。
李天祁看了她一眼,「這里的事情辦完,你隨我去京師,要吃多少都行!」
「真的?」這個時候會有冰嗎,難道是用了硝石?
「當然,不過冰鎮西瓜有什麼好吃,我帶你去吃冰鎮涼粉。」
李天祁拉著衛子君在一個街邊茶樓設置的涼棚處停下,那是一個藍布棚子,下面放了幾張竹制桌椅,棚子一角掛了個藍布幌子,上面兩個大字——冰飲。
想不到這個時代會有冰飲,衛子君張著兩只好奇的眼楮,望著碗里還冒著寒氣的半透明黃色膠狀物,心中滿是疑問。這是果凍嗎?
看她好奇的樣子,李天祁解釋道︰「這是薜荔的種子做的,那種子里面有種膠質,揉入水中便凝固成這樣了。」
听聞是天然食品,衛子君興奮地舀起一大勺放入嘴里,頓時滿意的出‘嗯’的一聲。
這涼粉不但入口冰涼,而且滑溜溜,清香無比。遂大口大口將那冰涼之物送入口中,冰得她通體舒爽,放下空碗,隨即大叫︰「再來一碗!」
李天祁看著她那幅吃相,不由笑道︰「別吃太多,小心壞肚子。」
「這麼好吃的東西,我要給六郎帶去一些。」說罷便要店家包一些與她拿走。
看著店家包裹在碗外的那些冰塊,不由好奇,「這冰塊是怎麼做出的?」
「哈哈哈,四弟看似飽讀詩書,卻是這也不知嗎?」這李天祁可算是現她有一樣不懂的了,故意擺起譜來。
衛子君看著他那模樣,心下好笑,但還是不忍弗他的興,不過自己也確是好奇。「二哥可否賜教?」
「當然是冬天藏起來的,到了夏天才開啟來用的。」
「啊?那不會都化成水了?」她顯然覺得不可思議。
「是會化一些,但還是會保存三成。每個冰井可存冰幾萬塊,就算只余三成,還是很多呀。」
「可是這三吳之地冬季溫暖,也會有冰嗎?」衛子君很是疑惑。
正問著,店家過來結賬,「客官,多謝客官幫襯,共三百文。」
「我們吃了什麼?為什麼那麼貴?」衛子君驚叫。
「所以呀,只有地位極高的官員或當地富才能享用到夏日的冰,平常百姓是吃不起的。這店也不是給百姓開的。」
听了李天祁的話,她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店面。見里面的茶樓自是格調優雅富麗堂皇,而這棚子里面的設施細看下也非平常之物。竹制桌椅精巧細致,盛冰飲的瓷碗也是細膩通透,上面繪滿青色花紋,碗下配碟也是精致無比,而那盛冰的勺子更是精美異常,勺柄竟為琺瑯所制。看來這個店面必是藏冰的富商所設了。
「這南方的冰薄,難以收藏。需用鹽灑在冰上,一層鹽一層冰結成一塊,而有些要在冬季從北方運來,是以這南方的冰還要貴重過北方許多。」李天祁繼續解釋道。
原來如此!看來他們還不懂得用硝石制冰啊。
兩人在外面用過午膳後,大約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觀雨閣。衛子君進門便喊︰「六郎——」
「哎!」里面應了一聲跑出個矮小的身影。
「段莘!六郎呢?」細看下竟是段莘跑了出來。
「六郎出去買簾布了。」段莘回道。
「莘兒,過來見過安撫大使,你此次家仇便全靠安撫大使了!」
「這個就是段士聚的兒子,段莘!」衛子君扭頭對李天祁介紹。
「段莘見過安撫大使。」說著便跪下行禮,听說他可以幫自己報仇,又深深磕了三個響頭。
「起來吧!」李天祁道,然後扭頭看向衛子君,「咦?我貴為安撫大使,也是朝廷一品命官,怎麼你卻從來沒有向我行過大禮呀?」
「莘兒是要你伸冤,有求于你,我何來冤屈?有何相求?將在外尚且軍命有所不受,我又不吃朝廷俸祿,不是朝中之人,怎會拘受朝廷之禮。」
「你當真無有求我?」見那依然不肯低頭的模樣,又道︰「我可記得有人借了我一千兩啊!」
「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再說後悔都沒用了,銀子都沒了。」說著攤出兩只修長的手,一幅「你能奈何」的樣子。
「哈哈哈,臭小子!怕我要你銀子?你這酒樓乃白白得來,只購置些物件能用多少銀子?」
李天祁笑道……
「那也沒了。」依舊一臉的無賴樣。
看著她那幅氣人模樣,李天祁上前又是一記爆栗。
「哎呦——」衛子君手撫額頭,怒目相向,「我要彈回來!」說著便伸手上去欲彈行凶之人的額頭。
那李天祁哪能乖乖等在那里,輕輕一動,人已移開兩步。衛子君趨身跟上,不想他人影一晃,已立在她身後,還順勢敲了她一記腦殼。待她忽的轉身,那人卻又不見了。
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這應該是凌波微步。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功夫!
往往復復逐了幾圈,衛子君自知不是對手,于是停了下來。
「二哥,再過兩年,我一定會追上你。」平復一下急喘的呼吸,不再理會李天祁,轉身向樓上走去,她想看看自己的房間建得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