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快,」蘇離手捻胡須,略一沉吟,「既然江公子是治國之材,我們就談這治國之策,請問二位公子,何謂天子。」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李天祁也是瞥了他一眼,這蘇離果真大膽。
「使君!」江公子道︰「天子,乃天的兒子,天的兒子豈是我等俗人能論斷的。」
「哦?衛公子以為呢?」蘇離問道。
「回使君!」衛子君拱手答道︰「所謂天子,乃天道之子。當視禍福如草芥,履水火如平地。當審時度勢,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心寬以容天下,胸闊以納百川。當親近萬物,奉行天意,而天意不在高處卻在低處,天意即在民心之中。」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想不到這衛公子會如此論斷天子,既不會有損天威,也說出了為君之道。便是當今聖上在場,恐怕也是要大加贊賞。
李天祁看向衛子君的一對利目一瞬不瞬,那頻現的精光令人察覺不到里面的情緒。
「好!答得好。眾位才子以為如何?」蘇離環視四周,見眾人皆贊賞點頭,「這一題,衛公子勝出。下一題請李兄出吧」
「好!」李天祁來了興致,「請問二位,這朝廷之中,君子與小人當如何之用?」
听完題目,那江公子就已上前一步,「自古小人當道,國必遭殃,損天子利益,壞家國大事,是以小人皆應斬盡殺絕,方可保我國家安定,天下太平。」
「嗯!子君認為呢?」李天祁看向衛子君,眼神中充滿了玩味。
「自古奸妄之臣與忠良之士勢不兩立,君子如水,小人如油,水油兩不相容。結良伴,須交君子,制天下,則既要用君子,也要用小人,君子與小人各盡其用,此乃帝王之道。」
李天祁面色平靜,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不著痕跡道︰「四弟連帝王之道都懂啊,四弟還有什麼不懂的嗎?」看了衛子君半晌,轉向蘇離,「這勝負就由使君裁決吧。」
衛子君斜了李天祁一眼。這些算什麼,要知道商場如戰場,經營一個公司與治理一個國家何其相似,為了管好公司,她看過多少書,就連四書五經她都會翻出來看,更不用提那些《孫子兵法》、《菜根譚》的了,這些小人君子的道道她早已應用自如。
「的確,自古忠奸相伴,難相容,卻緊相隨,有小人才能顯現出君子啊,而君子在某一時刻,亦會成為絆腳的小人。這一題,衛公子勝出。」說罷,蘇離面向眾人道,「你們誰有好的題目盡可以提出,兩位公子會直答到大家認為滿意為止。」
衛子君聞言甚感無奈,不由輕嘆口氣,眼楮瞟向窗外。這蘇離看來也是空閑的很,無端搞這些把戲,她可是多想欣賞下這錢塘月色。
衛子君所有的表情都落入李天祁眼內,他好笑地盯著無奈的她,存心戲弄,「那麼再請二位公子作篇策論吧,這題目就叫‘論策政之要’,限時一刻鐘。」
「蘇使君!」一位公子站起來,「小生認為江公子身為才子,精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即可,不一定非要精通治國之策,我們還是來比試這些比較妥當。」
「嗯!也好,那便考琴棋書畫。」蘇離轉向李天祁,「李兄,如何?」
「蘇兄,我自是贊同,只是子君的古箏彈得是繞梁三日,余音不絕,就連宮里的樂師都是比之不及呀。」
「噢?那想必這瑤琴彈得必是不差了,但棋術呢?」蘇離問。
「而這棋術,不知蘇兄是否與江公子較量過,總之我與子君對弈是兩敗兩勝。」
「那不得了啊,我都不是你的對手,書法不必說了,衛公子更勝一籌,那畫呢?」蘇離繼續問道。
「畫更是不消說了,只是簡單的線條,不著一色,便已傳神了。」李天祁嘆道,不是他夸口,他的確是這樣認為的。
「使君!空口無憑,不如讓大家見識一番。」那位提議的公子不依不饒。
「嗯!這是應該的,琴棋書畫,以琴為,而百器之中,又以琴為尊,那便先從瑤琴開始吧,衛公子,請。」這蘇離,甚為愛才,早有意從眾才子中選出人才,上報朝廷,今日遇見衛子君,心生喜愛,不知他才華幾許,想探個究竟。
衛子君心中哀嘆不止,他們選什麼無聊的才子,卻要將她強拉進來,此時又迫她彈琴比試,令她真有一種被逼賣身的感覺。但又苦于不好拂了蘇離的面子,輕嘆了口氣,跪坐于琴案之前。
左手按弦,右手指尖輕拂,一《廣陵散》激揚而出。有力的扣指奏響激昂悲壯的主題,繼而是空曠的泛音,籠罩著哀淒。琴音流暢清和,古淡疏月兌,綺麗纏綿,中正廣和,指法細膩,瀟灑月兌俗,疾緩有度,蕭散簡遠。
「嗯!琴者,禁也。禁止于邪,以正人心!好啊!」蘇離捋髯贊嘆,「琴音美而不艷、哀而不傷、質而能文、辨而不詐、溫潤調暢、清迥幽奇、忝韻曲折、立聲孤秀……好琴法,好心性啊。」
琴音由幽怨陡然至憤慨,激昂處有如矛戈殺伐,盈滿聶政慷慨赴死的堅毅。
這報親曲是琴曲中為數不多的具有殺戮氣氛的琴曲,她竟將這戈矛縱橫的戰斗氣氛演繹得如此驚心動魄。
一眾人等皆被衛子君的琴藝所攝,整艘船上沒有一絲雜音,只有激越的琴聲裊裊不絕。
就在此時,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破空傳入。
「救命啊,快救命啊,有人落水啦,馨渮!你為何這麼傻呀!」外面傳來的呼救聲,驚醒了融于琴中的衛子君。
馨渮!?她落水了!?
琴聲嘎然而止,衛子君閃身飛躍出去,看到對面一艘妓船上涌滿了人,皆望向水中一片漣漪,有女子哭叫著救命,卻無一人跳下去相救。
沒有任何的思考,縱身跳入水中,秋日冰冷的湖水,瞬間淹沒了衛子君溫暖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