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數條黑影交錯飛過,一行十數人粹不及防,居然大多數瞬間點了穴道,李天祁因為護著衛子君,也未能幸免。只有妙州與劉雲德與幾人一番交手,卻最終由于對方不但人多勢眾,並且功力皆在幾人之上而均被制住。
松贊干布一聲大笑,「押下去!」他別有深意地望了望衛子君,「除了西突厥的可汗。」
無盡遼闊的草原,延綿伸展,布達拉宮的天空,滿布濕雲,秋風吹過九層頂樓夾層的小窗,吹過頰畔,拂起鬢間散亂的絲輕舞,似乎是風雨愈來的前兆。
修長縴細的身影立于窗前,一襲白衫被風吹得輕輕抖動,俊雅翩翩風姿,如一支淡雅的白蘭,散著暗香。那樣美好的少年,好似柔和得想讓人將她裹入懷中,只是那刻意隱忍的桀驁凌厲之氣,卻似乎隱藏在袍袖與清透的雪顏之中,在冷淡睥睨,決然轉身之際,不經意便由那身軀散開來。
夜幕來了,十月的夜晚,涼氣沁人,衛子君冷的抖了一下,沒有內力的身體,對于寒冷也敏感起來。
室內燭火搖曳,火苗上一絲細小的煙霧緩緩升騰,一對清澈的眸映著燭火,眸底的火焰不住跳躍,一如她此時的心情。她一瞬不瞬地望著燭火出神,望了半響,終是深吸了口氣,拿起了燭台。
布達拉宮乃石木結構,里面滿布大量的木材,屋頂、窗檐、廊柱、皆為木制,加之大量的帷幔,一但燃燒起來,必是勢不可擋。她望了望這雄渾美麗的建築,深深嘆了口氣,讓她親手來混滅這曠古的文明,實在于心不忍,也許,還好埋葬許多無辜的生命。只是,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努力了。
如果布達拉宮起火,勢必引起一片紛亂,屆時侍衛四處潛逃,她才有機會逃出去,才有機會趁著混亂去救他們。
她用力握住燭台,望向了一床棉被。還未及轉身,一個聲音自身後突然響起,「可汗望著床榻呆,是想就寢了嗎?還是覺得一個人的床榻太過孤單?」
突來的聲音令衛子君一驚,因為失了武功,她的听力似乎也沒有那麼靈敏了,為此,這幾十個夜晚,她都沒能睡過一個好覺。
衛子君不著痕跡地放下燭台,淡然轉身,「的確想就寢了,王子此時前來,可是有事嗎?」
「真的會睡得著嗎?想看看你是不是藏在房內痛苦。」貢松貢贊一對鷹眸盯上了衛子君的臉。
「為何要哭?」衛子君有些反感他的無s.o&net聊。
「這舊情人方才相見,又乍然分離,難道不值得難過嗎?近在身邊,卻無法相見,生死未卜,這不是天地間最令人傷懷的事嗎?」貢松貢贊假意一嘆,「想不到大昱天子竟是如此痴情之人,為了你居然以身犯險,只是我精于易容之術,又如何看不出?」
衛子君聞言,心底倏地一沉,他識破了二哥的身份?她穩穩心神,「何來大昱天子?不懂王子所指為何?」
貢松貢贊了然一笑,「事已敗露,你又何必隱瞞,他動身前來,我們便已知悉消息,只是,他是如何得知你在此處呢?」
他事先便知?難道皇宮安插了奸細?「王子又是如何得知大昱天子前來此處呢?」衛子君望了望貢松貢贊別有意味的神色,試探道︰「可是李北稷?」望到他一閃而過的詫異,她心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是想讓你們囚禁大昱天子,而他則趁亂坐上皇位?」
「什麼也瞞不過你,可惜,他雖然答應我們屆時恢復我吐蕃國土,並將安西四鎮送出,我們的胃口卻不僅止于此,他豈會順順利利坐上皇位?李天祁的勢力又豈會讓步?一場爭位之戰是不可避免了,屆時皇宮打亂,高麗入侵,大昱岌岌危矣,正是我吐蕃入主中原之時,大昱,亡矣!」
一番話,說得衛子君心如火燎,想不到二哥居然在明知吐蕃心存不軌之際還要親自前來,是否自己在他心目中真的比江山社稷更加重要?想起他一身的傷,想起他痛苦的眼神,那全是因為她,她喉頭有些哽住。不惜一切代價,她都要救出他,在他心中,她重于江山,可是在她心中,江山更重于她,她要保守大昱與西突厥的江山與子民,不讓天下落于賊人之手,為此,不惜任何手段,她也要救二哥出來,否則,大昱危在旦夕。
思及此處,長指輕輕叩了叩書案,她突然抬眸望向身邊的貢松貢贊,「王子想要我是嗎?」
貢松貢贊聞言一愣,一時無法反應,任是誰听到這樣驚人而且突然的問話都會吃驚不已。
見他愣在那里,衛子君彎起了唇角,向他貼了上去,一股清雅的暗香撲面襲來,如蘭的吐氣噴到他的臉上,「可是王子不敢是嗎?因為贊普不允許,對嗎?」
想不到她會突然如此,貢松貢贊身體一僵,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什麼不敢,你要不要試試?」
衛子君輕笑,「王子怎敢不听贊普的話?雖然我是被禁錮之身,令尊對我還是尊重的。不過若王子真的想,也無不可我可以要你!不過,有個條件,讓我見他們一面。」她邊說邊將溫軟的身體壓了上來,一直將貢松貢贊壓上了書案。
貢松貢贊鬼使神差地任她壓了下來,他的上半身仰面倒上了書案。衛子君俯視著他的臉,他的面孔帶著少見的迷亂,渴望的眼神似是想求她將他壓得更緊。
衛子君長眉輕挑,眸中透著一抹惑人的邪魅,唇邊勾起了一抹淺笑,那笑意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她將臉貼了上來,伸出舌尖舌忝了舌忝貢松貢贊的唇,引得他情不自禁出一聲申吟,她感覺到他的身體在輕輕抖動,她唇角輕翹,覆上了他的唇。
她的吻火熱,帶著她的強勢。似是從未品嘗過這樣的吻,貢松貢贊一陣暈厥,他緊緊環住衛子君的頸項,閉緊了眼,完全的迷陷其中,以至于他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手悄悄握住了他頭上的燭台。
皙白的手掌緊緊抓起燭台,握了又握,然後用力擊向陷于迷亂之人的頭顱。貢松貢贊一聲悶哼,便昏迷了過去。
衛子君直起身體,拍拍長衫,似是想拍掉他的氣味,她用衣袖擦了擦唇,「早知這招管用,何必等到現在?」
昏迷中的貢松貢贊,眼皮在不斷跳動,似是想醒過來。衛子君見狀有些著急,以她現在的臂力,是無法點實他的穴道的,于是,她又抓起了燭台,將燭台尖尖的一頭,向著他的檀中穴用力刺去。
一陣刺痛使得貢松貢贊猛地張開了雙眼,只是同時,他的氣血瘀滯,身體瞬間麻木而動彈不得。
擔心他呼叫求救,衛子君再接再厲又將燭台刺向他的啞穴。
終于滿意地扔下燭台,衛子君勾起唇角,用力拍了拍貢松貢贊的臉,「貢松貢贊,實在想不到,你爹如此老奸巨猾,卻生出你這樣一個大笨蛋。」她看著他冒火的眼楮,伸出手用力捏起他的下頜,「想討回你的羞辱?只怕是討不回了,不但討不回,只怕是又漲了利息,可惜啊,沒有一個觀眾。」
衛子君俯低身子,手指撫在他的嘴唇上方,「為何沒有再留胡須?可是怕我再一次幫你拔掉?」縴長白指沿著他的臉滑動,「沒有胡須,你又叫我拔什麼?」長指滑上眉毛時,停住了,「拔眉毛,如何?」
她還說拔便拔,長指捏住了貢松貢贊幾根眉毛用力一扯,只是,沒有拔下來,貢松貢贊卻疼的哼了一聲。
「太短了,不好拔呀,不如,換個地方拔如何?」衛子君喃喃自語,似在研究如何才可以拔掉他的眉毛。
貢松貢贊面孔扭曲,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一雙眼楮里面有著壓抑不住的狂怒與火焰,他死死盯著衛子君,好似想將她生吞入月復。
衛子君拿起燭台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再這樣瞪我,我就剜出你的眼楮。」
她撇下燭台,將手放上他的胸口一陣亂模,而後將手伸入他的懷中,掏出了幾個小瓷瓶,她知道,這些是迷藥,他們平時都會隨身攜帶,已備不時之需。吐蕃的迷藥是極其厲害的,以前在西突厥時她就被人迷過一次,而那個人,她確定應該是南宮闕了。那時,他沒有殺她,卻吻了她,她燒光了他一頭烏。
衛子君將紅蓋的小瓶拿在貢松貢贊眼前,「這個,是迷藥嗎?如果是,給我用力眨兩下眼楮。如果不是,給我用力眨三下。」
貢松貢贊狠狠盯著她,然後用力閉上眼楮,卻不再睜開。
「不說?你信不信我會將你扒光,然後由窗口丟下去?那樣死相很慘且不說,最主要讓所有人都看著吐蕃王子的**長得如何?」這番威脅出口,貢松貢贊依舊不睜眼。
「當真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衛子君笨拙地扯開他的衣襟,真的開始月兌他的衣衫。外袍尚未完全打開,貢松貢贊猛的張開雙眼,然後用力的眨了三次眼楮。
衛子君得逞的笑,「不是?那這個呢?解藥嗎?」問了幾次,又反復確定,而後她突然捏住了貢松貢贊的鼻子,待他將要窒息之際,方松開手指,同時將迷藥放入他的鼻下。
貢松貢贊大力的呼吸,將迷藥盡數吸了進去,只是瞬間,他便昏迷過去。衛子君又拿了解藥放在他的鼻下,貢松貢贊又緩了過來。衛子君拍拍他的臉,表情甚是滿意。
便是用了這迷藥,衛子君將門外的侍衛,以貢松貢贊召見為名,一個一個引了進來,迷暈,並扒下了他們身上的紫紅色外衣。
而後她關上了窗子,走進貢松貢贊,她有些猶豫,眸光中的燭火閃爍跳動,她望著他的臉,嘆了一聲,「世事大多無奈,終是無法盡如人意。也許,你不該來侵犯我西突厥,也許你不該遇到衛風,也許你若沒有殺害我爹我不想殺你,但是不殺你,恐怕對不起雙親。但你的確很用心的救了我,衛風這一世欠了很多情,但是從不會欠外人的情,所以我不會親手殺你,算是還你搭救之情,但是也許你會燒死,也許會被濃煙嗆死,但只願這是你我最後一面,惟願生生世世,你我永不再相見。」
話落,貢松貢贊瞪大了眼楮,臉上的憤怒盡數消逝,他的眼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憂傷,他的喉嚨出嗚嗚的聲音,似乎想與她說點什麼。
衛子君不忍心再去看他,她伸手拿起燭台,點燃了榻上的錦被。火焰一簇簇,由小變大,整個床榻都燃燒起來,火焰迅漫延,整個室內籠罩在一片濃煙之中。
衛子君換上一套近身侍衛的外衣,抹了兩把灰燼在臉上,又望了眼貢松貢贊,緩緩轉身向外走去。
「嗚嗚嗚嗚」身後的人出嗚嗚的聲音,不知是挽留的聲音,還是嗚咽的聲音。衛子君站定,微微側頭,而後毅然走了出去,終是沒有回頭。
她沒有看到,貢松貢贊的眼中滾出了兩行淚
布達拉宮的長廊,奔走著一個紫紅外衣的少年侍衛,滿臉的黑灰令人看不清晰面貌細節,遇到值勤的侍衛查問,他便拿出腰牌焦急地道︰「著火了,趕緊去救火。」待無人之時,他便將自己用紙卷好的自制火折子拿出,將廊道點燃。
不一會,長廊及各個宮殿便人來人往的流竄奔走,或是救火,或是趕著逃命。再沒有人去盤查衛子君。
熊熊的大火不住的漫延,滾滾的濃煙在廊道內流竄,宮人們嘶喊著在救火,只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僅靠那幾大缸的水,實在是無濟于事。
衛子君夾雜在紛亂的人流中,奔去了魯朗康,據侍衛答,李天祁等人是被關在那里。
一路上,到處火舌亂穿,熊熊火焰直沖屋頂,被燒著了衣衫的人慘叫著四散奔逃,整個王宮燃成了一片火海。
當衛子君趕到魯朗康的時候,頓時呆住了,通往宮殿的廊道已經燃起熊熊火焰,若是以往,她尚可以以功力逼開火焰,而今這副身子,豈不是要葬身這片火海之中嗎?
那猶豫,也只是一瞬,她便沖入了火海,長廊的盡頭,還有她愛著的人們。
只是,在她沖入火海的瞬間,不可思議的奇跡生了,所有的火焰盡數退去,她的周身形成了三步見方的一個沒有火焰的區域,她走到那里,火便退到哪里,而後又在她的身後合上……只是一瞬的驚詫,衛子君便了然,看來段莘送的玉佩果然不虛,在熊熊火焰下,她的周身依舊一片沁涼,她不由在心底將段莘感激了一番。
終于用力踹開了魯朗康的殿門,衛子君沖了進去,大殿的里面雖然沒有著火,但已經是濃煙滾滾,她極力尋找,終于在一個角落,現了幾人身影。
他們並沒有受到惡劣的待遇,只是看樣子武功盡失。
當李天祁看見衛子君奔來的一剎,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了一愣,然後便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他伸出長臂緊緊抱住了她,不住輕喃,「子君子君」
衛子君有些驚訝,這樣他也能認出?
來不及與他敘舊,衛子君推開了他,將侍衛身上扒下的衣物扔給幾人,「快點換上,我們要趁亂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