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那一番驚嚇,蘭采薇與丁玉蘭都失去了賞花的興致。
走了一段,蘭采薇看見離山道不遠的地方有一座供游人歇息的竹亭,就提議去坐一會。
丁玉蘭馬上就同意了,她興致勃勃上山之時,並未覺得有什麼,而這時上山只是為了混時間,心境不一樣,頂著日頭走山道倒是一種折磨了。
待上了竹亭,蘭采薇才現這竹亭建的實在是妙。除了臨山道的一面,竹亭其他三面俱是臨著懸崖,偏偏從懸崖隙中生長著猶如成*人手臂粗細的竹子,繁茂的枝葉遮擋了竹亭的視線,要不是仔細看,人很難看出自己站在懸崖上,許多人還以為竹叢之後是平地。
而且,也只有從山道那一面看,才會看見這座竹亭的存在。
丁玉蘭察覺竹亭是建在懸崖之上之後,臉刷的一下就白了,「采薇妹妹,我們還是上山把」
蘭采薇拉她在亭子右面的竹凳上坐了,「丁姐姐饒了我吧,我實在走不動了再說了,這時辰等我們爬上山去,馬上就得下來才不會誤了吃齋飯。」
丁玉蘭想想自己那被石子硌的生疼的雙腳,還是猶猶豫豫的沒再起身,「太陽出來了,真真是熱的慌,早知道這樣,剛才我就不該貪戀沿途景致,乘一頂軟轎上山省事多了,而且」她想說,還不會遇見剛才的那事,但怕壞了氣氛,才忍下了。
蘭采薇正為一會要頂著烈日下山犯愁,听了丁玉蘭的話,眼前一亮,招手讓站在竹亭外的全福進來,「全福大哥,你知道這山上可有雇軟轎的地方?」她上山之前可不是為了賞景才沒提出乘軟轎上山的,而且她根本沒想起來。
全福輕笑道︰「蘭姑娘,這山上可沒有雇軟轎的地方。上山人的有兩種,一種是來上香求菩薩庇佑的,這一種,就要誠心誠意的走著上山,哪有人乘軟轎,到了殿堂門口才下轎進去上香的?心不誠菩薩是不會保佑的。二種,就是像兩位姑娘這種,上山賞景的,賞景之人。自然也是願意走著,這樣才不會錯過沿途景致。」
蘭采薇微微失望,「按你這麼說,那病重之人或者腿腳不便者,就不能來雲居寺上香了?」
「這樣的人,自是提前預備了代步工具的,倒用不著到山腳下才雇轎。」全福笑笑,「二位姑娘要是累著了,小的倒是有個主意,反正別院離這里也不遠,一來一回也就半個時辰,小的回去叫一頂軟轎來接兩位姑娘就是了。」
蘭采薇與丁玉蘭都有些意動,相互對望一眼,蘭采薇還是道︰「那到不用這樣麻煩。」
等全福再次退到竹亭外,蘭采薇笑道︰「丁姐姐不會怪我吧?」
丁玉蘭笑笑︰「要是怪采薇妹妹,倒是我不懂事了。張夫人蘭夫人徐夫人幾位長輩都是徒步上山的,我們這會回去要軟轎,只會讓人說道。」
蘭采薇笑了笑,轉了話題,「丁姐姐,有沒有听見,這竹亭之下好像有滴水的聲音。」
丁玉蘭凝神听了一會,恍然笑道︰「我就說嘛,竹子喜水,這懸崖峭壁之上怎麼長有這麼多竹子,原來這石縫之間有泉水。」
「也是,要不是有泉水,這竹亭之中的風也不會比外面涼爽。」說著,丁玉蘭閉上眼楮,一臉陶醉,「這風真真舒服啊。」
蘭采薇哂笑,「剛才也不知道是誰不願意坐下的,這會倒說這亭子好了。」
丁玉蘭「咯咯」的笑了兩聲,不接話。
「我倒要看看,這山風是不是有丁姐姐說的那樣好。」
蘭采薇也閉上眼楮,感受清涼的山風拂面而過的愜意。
濃郁的花香、泥土的芬芳、竹子特有的清甜
過了一會,一股若有若無的奇怪味道鑽入她的鼻孔,而且,那種奇怪的味道越來越濃烈
蘭采薇睜開眼,回頭看看身側的丁玉蘭,丁玉蘭雙目緊閉,秀眉微顰,顯然也聞到了那股怪味。
她正要開口詢問,心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年頭,這是血腥味!
念頭在心中劃過,她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聯想到先前在岔道上听到的金屬踫撞的聲音,一股寒意從腳下瞬間傳遍她的全身。
「采薇妹妹,你怎麼了?」丁玉蘭感覺到蘭采薇的顫抖,有些不解,「可是中了暑氣?」
在兩人身後昏昏欲睡的金枝,陡聞「中了暑氣」幾個字,嚇的一個激靈,忙道︰「而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蘭采薇強自鎮定,微微搖頭,「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免得幾位長輩擔心。」
還未等金枝紫晴收拾完隨身物事,竹亭外那條唯一的小道上就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四五個衣著普通,面露煞氣的漢子瞬間就到了竹亭外面。
只要長著眼楮的,都看得出來者不善!
蘭采薇駭然的望著來人,同時握住身旁驚慌失措的丁玉蘭的手,低聲說了句︰「沒事的。」
金枝紫晴兩人,看著這架勢,只覺得渾身軟,悄悄退後幾步,躲在蘭采薇的身後。
全福全義向竹亭退了幾步,不著痕跡的堵住竹亭唯一的入口,全福朝著來人打了個千,「幾位爺,亭子里坐得都是女眷,還請幾位爺諒解,另外找歇息的地方。」說著,全福從袖中掏出一塊碎銀子,「再往前山上走幾十丈,就有茶寮,請幾位爺去喝碗茶解暑吧。」
站在最前面的漢子看了看全福手中的銀子,冷然道,「听說這里的景致不錯,我們想見識一番。那茶一會再去喝也不遲。」
看景致?這話在場的誰都不會相信!
全福全義自然也不信,全福收起手中的銀子,暗道一聲倒霉,全身戒備起來,防備幾人硬闖。
竹亭中的蘭采薇听了這話,模不準幾人的來意,忙道︰「幾位爺請吧,我們也正準備走。」
先前說話的那個青衣漢子,看了蘭采薇一瞬,點了點頭。
看樣子不是沖自己幾人來的。
蘭采薇一口氣還沒有舒完,青衣漢子又道︰「只是,在下一會有幾句話要問姑娘,還請姑娘如實回答才好。」言下之意,就是等一會蘭采薇的答話要讓他滿意,他才能讓她們走。
猶豫了一下,蘭采薇點點頭,「我一定知無不言。」
青衣漢子對蘭采薇的配合很滿意,「為了不對這兩位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姑娘還是讓兩位避開的好。」
這人面帶煞氣,但雙目坦蕩,倒不像十惡不赦之徒,事到如今,蘭采薇只能賭一把,為了她自己,也為了丁玉蘭,她不想將事情鬧大,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全福全義與這些人起沖突。
「全福全義,你們到這邊來吧。」
青衣漢子沒料到蘭采薇會這樣爽快,淡淡的道︰「多謝。」
蘭采薇唯有以苦笑作答,她拉著丁玉蘭退到竹亭的一角,而全福全義則站在最外面護著她們。
那股血腥味越來越濃,就像在跟前傳出的
而且,好像是從身後傳出的
理智告訴她不要回頭,但她抵不住好奇心,不著痕跡的回了一下頭
盤根錯雜的竹枝之間,現出了一個翠綠的衣角
原來是這樣。蘭采薇瞬間就明白了,這幾人只怕是沖這抹翠綠衣角的主人來的吧。有了這個認知,她心里踏實了不少。
丁玉蘭金枝幾人也聞到了血腥味,金枝低聲道︰「二姑娘」
蘭采薇捏捏金枝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雕花木盒,里面裝的是桂花味的香粉,這還是上次趙氏叫她買的,她看著盒子好看,才一直帶在身邊的。將木盒打開,隨手丟在了地上。
香粉撒了一地,濃郁的桂花味瞬間就在竹亭中間彌漫開來,而血腥的味道,慢慢的淡了,幾乎聞不出來。
她裝作失措的樣子,低聲斥了金枝一句︰「死丫頭,你瞎緊張什麼,連盒香粉都拿不穩!」
眾人側目。
金枝還算有幾分聰明,只委屈的瞥著嘴,並沒有說話。
看著幾個青衣人眼中的疑惑漸漸消逝,蘭采薇才吁了一口氣︰不是她有心要為竹枝中間的那一抹翠綠掩飾,而是,她現在只能期望青衣人不要現那一抹翠綠,如果現了,雙方少不得要拼個你死我話。自己幾人,不被殺人滅口,也會被官府帶去問話,這兩種情況,哪一種都不是她願意的。
青衣人將竹亭細細查看了一番,並未現什麼,先前說話的那青衣漢子道︰「能不能請幾位挪到這邊來。」話雖客氣,但語氣卻讓人不能拒絕。
賴在這里,反而會讓這幾人起疑,這樣的情況,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走開……
竹枝中的仁兄,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們,你可千萬不能被現啊!
蘭采薇在心中默念幾句,跟隨全福全義退到了亭子的出口處——方便逃跑,同時心中欣慰,全福全義到底還算機靈。
那抹翠綠的一角消失不見。
「將大哥,是不是從別的地方跑了。」一個青衣人道。
青衣漢子思忖半響,看向蘭采薇︰「這位姑娘,你們一直在這亭中歇息。可現什麼異樣?」
蘭采薇堅定的遙遙頭︰「我們在這坐了半個時辰,從未覺得有什麼異樣。」她微微笑了笑,「而且,這里來來往往到處都是去後山賞菊的人,就是有異樣之人夾雜其中,我們也看不過來呀。」
青衣漢子目露精光︰「姑娘怎麼知道我們找的是人?」語氣咄咄逼人。
一卷小荷才露尖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