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因為氣憤而面色青紫,冷冷的道︰「老太太剛才與弟妹說那半天的話,你都丟到腦後去了!你要嚷出去,我也不攔著你,到時落了臉面的可不只是我們大房!」
「相公。」丁玉蘭淚盈于睫,伸手扯了扯蘭相業的衣角,低低的喚了一聲。
蘭相業回頭望了一眼滿面委屈的妻子,已經到了口邊的話到底沒有說出來,頹然的坐回趙氏床邊的杌凳上。
秦氏見蘭相業沒有再說的意思,心中松了一口氣,走到蘭采薇身邊,道︰「二房就你是個沉穩的,你娘現在病著,你一定要多費點心思。」
蘭采薇笑了一下,秦氏這擺明了就是想挑撥她與蘭相業夫妻的關系,所以當下就極認真的道︰「大伯母的話過于抬舉我了,娘病著,不是還有大嫂嗎,大嫂這些日子將廚房打理的妥妥當當分毫不差,相信在娘病好之前,她一定也可以將二房的事務管好的。」
秦氏注視了蘭采薇一瞬,又掃了一眼蘭相業,領著蘭采玫出去了。
等秦氏母女走遠了,蘭采薇這才道︰「哥哥,听說你與二堂哥打了架,這到底是為什麼?」
房中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蘭相業悶聲坐著,丁玉蘭則低頭啜泣,不時用錦帕拭溢出眼角的淚珠。
一屋子的丫頭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的立著。
蘭采薇只得道︰「可是因為女乃女乃要父親娶平妻,二堂哥在哥哥面前說了什麼?這事還要看父親的,二堂哥願意說什麼就讓他說好了,你這樣沖上去就與他打起來,傷了他倒還罷了,要是傷了你自己,真真是不值當。」
蘭相業搖了搖頭,悶聲道︰「妹妹還是不要問了,這些事情只會髒了妹妹的耳朵!」
見哥哥避諱不想說,她也不好多問,在趙氏房中立了一會,又轉身去廚房看著下人熬藥。
待她再回趙氏房中之時,蘭志康已經坐在里面了。
蘭采薇才兩日不見他,就現他清減了許多,雙頰微微的陷了下去,一雙原本清澈的眼楮此時布滿了紅血絲,她只覺的心中泛酸。她到現在都很不理解,老太太為什麼非要往自己兒子房中塞女人,攪的二房不得安寧不說,還讓整個府中都不得安寧。
蘭志康看見她,有些訝異,「你怎麼回來了?」
蘭采薇笑笑,「娘病著,我哪能安心在舅母家中住著,當然得回來服侍娘。」
蘭志康對于當初他出事後趙氏責罵蘭采薇的事情略有耳聞,現在見蘭采薇還能這樣不計前嫌的在趙氏床前侍疾,很是欣慰。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蘭相業與丁玉蘭聞言,看向蘭采薇的目光就多了些感激。
回到薔薇閣,蘭采薇剛坐下,金枝就對她說老太太房中的碧丹剛才來過了。
「她說什麼了?」金枝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說起碧丹來薔薇閣串門。
金枝看了看房中的蘭復與映月青竹,猶豫著沒有說話。
蘭采薇懂金枝的意思,將映月青竹支到廚房去幫忙,單留下蘭香。映月、青竹都是府中的老人,跟在她身邊還不到半年,她信不過她們。蘭香沒有金枝機靈,但她一個人背井離鄉的來雲南,已經將她當做唯一的依靠,對她忠心耿耿。所以,對于蘭香,她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關鍵是,金枝就是再機靈,一個人也不能辦完所有的事情。而且,如果只倚重金枝一人,她怕金枝會恃寵而驕。
金枝掩上門,「碧丹姐姐與奴婢閑聊時,說起了二少爺與四少爺打架的原因。她當時正在老太太房中侍候,所以听到了一些,只是後來大太太與二太太來了之後,老太太就讓她出去了,幾人在老太太房中說了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蘭采薇揚了揚頭︰「那她听到了什麼?」
金枝咬了咬嘴唇,有些為難的立著,好一會,她才道︰「說是四少爺在廚房撞見二少爺糾纏四少女乃女乃……四少爺一怒之下就將二少爺打了,二少爺不服氣,非要拉著四少爺去老太太面前說理。」
蘭采薇听了,只覺的心有一團火在燒。
難怪大嫂哭的梨花帶淚,難怪哥哥氣憤難忍,難怪秦氏會說這事嚷開了丟臉的不只是大房……
她想起那次盧氏來時,她去廚房看見蘭相途在那里催飯的事情來,想來想去是在那個時候起,蘭相途就開始有了不軌之心的吧!當時她就覺的奇怪,蘭相途這樣一個游手好閑的人不去街上飲酒作樂,反而自己跑去廚房催飯……
一宅子的賤人!
蘭采薇緊咬銀牙,恨聲道︰「老太太怎麼說?」
金枝被蘭采薇眼中越燃越烈的怒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說︰「老太太什麼也沒有說,只讓人將大太太和二太太請了去。以後說了些什麼,碧丹姐姐就不知道了。不過後來老太太特地囑咐先前在房中服侍的碧丹姐姐,讓她不準對其他人說一個字。」
後來老太太說了什麼,蘭采薇從趙氏的昏厥,從秦氏說的只言片語也能猜個大概。老太太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幫著自家哥哥,只要她叫秦氏過去,當然是想讓她管教蘭相途,叫趙氏去,只是想讓她勸自家哥哥息事寧人。
蘭采薇只是听人轉述,已經氣的雙眼噴火。趙氏本身身子就弱,還有心疾,听了這事,被氣的昏厥過去已經是輕的了。
不知道父親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被氣成什麼樣子。
這個家不能再呆了!蘭采薇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若是再呆下去,自己一定會被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攪的不得安寧。
「三姑娘。」金枝見蘭采薇呆愣著不說話,輕輕的叫了一聲。
蘭采薇這才回過神來。想了想,「你們倆人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傳出去。」
金枝、蘭香齊聲應是。
蘭采薇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去找蘭志康,因為她不知道見到他該說些什麼在。說娶平妻的事情,她是晚輩,這樣的事情不該她插言,說蘭相業打架的事情,這更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她緩過勁來,也承認老太太做的對,如果處罰了蘭相途,自然是大快人心。
但丁玉蘭呢,她縱然沒有錯,但女子出了這樣的事情,聲名就算徹底毀了。
就是心中再恨蘭相途,這件事情也只能瞞著。
這樣過了十來日,趙氏還是沒有從昏厥中清醒過來,每日都用參湯吊著。
飄逸院中籠罩著一團密不見光的烏雲,壓抑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蘭相業夫妻與蘭采薇輪番在趙氏床前侍疾。蘭采薇心中隱隱覺的不妥,偷偷問過蘭志康趙氏的病情,蘭志康什麼也沒有說。但她從蘭志康的表情中,猜到趙氏這次恐怕難逃這一劫。
她說不清自己知道趙氏命不久矣時的感受,沒有悲傷,也沒有高興。她只在想,如果趙氏就這樣撒手走了,丁玉蘭還不能獨擋一面,那二房這邊該怎麼辦,是不是只能任憑秦氏揉捏。
老太太在趙氏再次昏厥的二天,也病了,說是得了傷寒,但反反復復用了許多藥,還是好多天都沒有見好。
她躺在床上,仍然指揮著秦氏給劉家下了聘。
蘭志康去阻止了幾回,但老太太每次都咳的上氣不接下氣,氣若游絲的看著他,他只能將話咽了回去。
蘭相業每日都守在趙氏床前,什麼事情都不聞不問,不再理會蘭相途,不再理會父親娶平妻的事情。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二房平妻進門是勢不可擋了,蘭采薇自然也知道,她阻止不了,只能選擇接受。她想起了韓姨娘,如果韓姨娘知道蘭志康再娶妻,是笑著祝福,還是暗自傷心。
「二姑娘,你怎麼又坐在這里?快回去用飯吧,飯都涼了。」芸娘一見到蘭采薇,就說道。
蘭采薇這幾日因為趙氏病了,幫著丁玉蘭料理家務就在府中多走了幾趟,她這才現靠近後山的地方,有一片竹林,她心中很是喜歡竹林中那種靜謐,就常常一個人來這里小坐……
「我不餓。」她剛才吃了許多點心,真的不餓。
芸娘在蘭采薇身旁坐了下來,「三姑娘,有些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今兒趁沒有人,索性就在這里說吧。」
蘭采薇訝異的看著芸娘。
芸娘正色道︰「三姑娘,誰都能看出二太太挨不了幾日,你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要是二太太過世,你就得守孝三年!三年之後,你已經十五了,年歲大了,到時再定親,只怕就更難選到合適的人家了。不如趁現在選一個,趕在二太太百日之前將事情辦了。」
蘭采薇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離家的事情。出走是萬萬不能的,蘭志康與蘭相業待她那麼好,她不想就這樣悄悄的溜掉。她除了成親,根本就沒有其他辦法離開這個家。成親,又是一場賭博,難保等待她的不是更為艱難的局面。
芸娘說的對,她應該趕在趙氏百日之前成親,她不是擔心三年之後自己年歲大了,而是不想在這個家中再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