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蘭采薇一睜眼,就看見芸娘坐在床頭,一臉愁色的看著她。
芸娘見蘭采薇醒了,微微笑了一下︰「三姑娘醒了?奴婢這就讓金枝準備熱水。」
金枝蘭香就在門外候著,芸娘低低吩咐完,又折回身替蘭采薇穿衣。
蘭采薇看她神色凝重,奇道︰「芸娘,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一早起來就這副模樣?」
芸娘嘆了一口氣,「三姑娘,你現在成了親,不比從前在家當姑娘時,你的脾氣就該收一收,該笑意討姑爺歡心就不能硬繃著一張臉。你瞧瞧你,新婚之夜就弄成這樣一副局面。快快想辦法彌補吧。」
蘭采薇嘟了嘟嘴,有些莫名其妙︰「彌補什麼啊?」
芸娘瞪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嗔怒︰「姑爺新婚之夜摔門出去了,你還當奴婢什麼都不知道?你快快起來,打听一下姑爺昨晚去了哪里,他要是在哪個丫頭房里歇了,你可要拿主意。不然將來那丫頭在你新婚期間有了孩子,看你還怎麼在家里拿主母的架子!」
蘭采薇笑看著芸娘,「芸娘,你就這樣不信天恆?」
芸娘心中著急,見蘭采薇嬉笑著不當一回事,便真動怒了,將蘭采薇從床上拽到地上,嘴里還抱怨著︰「這時說這個有用嗎?要我說,你要是嫁給了張少爺,張少爺老實本分,我哪里用得著操這份心……」
蘭采薇身子挪動之間,芸娘看見自己昨晚在床上墊著的那塊潔白的綢巾雖然是皺皺巴巴,但上面沒有一點該出現的殷紅……她一下子只覺得天旋地轉般,難道姑爺是因為這個才摔門的?她愣愣的看了半響,才喃喃的道︰「這可怎麼辦好……三姑娘,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蘭采薇愕然,順著芸娘的視線也看見了那塊白綢巾,昨夜她並沒有注意床上還鋪著這個……這都是什麼事啊?她喚了芸娘一聲︰「芸娘,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將昨夜的事情說了一次,芸娘對于她來說,就是一個母親,在母親面前,她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芸娘听完,感嘆道︰「姑爺如此憐惜三姑娘,奴婢這就放心了……可是,姑爺如此著急進京,事情會不會很嚴重?」
蘭采薇笑笑︰「天恆是做皇家生意的,貴妃娘娘去了,先前的許多關系也就斷了,可能要重新走一走關系吧。也沒什麼嚴重的,要是關系走不通,大不了不做這生意……」
芸娘笑著點頭︰「說的也是,哪里不能混口飯吃。」
蘭采薇面上雖笑著,心中卻極是忐忑,但願事情真的如此簡單吧。
梳洗之後,在房中用過早點,蘭采薇才現自己根本無事可做。
沒有長輩親眷,無需拜見長輩,與親眷見禮。
黎天恆不在不用服侍相公。
宅子里的下人是臨時從平安藥鋪調過來的,以後不會跟去京城,也不需要在他們中間立威,只讓芸娘出面了賞錢了事。
人在無聊之中,總會亂想。蘭采薇也不例外,她開始擔心黎天恆的安危。但後來一想,萬貴妃死了,朱見深傷心還來不及,哪里有精力去顧及其他事情,心情便又好了。
不用看人臉色,自己當家作主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蘭采薇新婚二日晚上,睡著之前無比愉悅的想。
三日是回門的日子,蘭相業一早就駕著馬車親自來接蘭采薇。他見了蘭采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她不似受了委屈,心中才略定。
萬貴妃逝世的行文禮部還沒有傳到各州府,蘭家眾人不知道其逝世的消息。蘭采薇也不好說,免得眾人疑心消息來源,推說內務府急招黎天恆回京議事,老太太听了只說了一句「正事要緊」,就將蘭采薇打出來了。
她又去了秦氏房中問安,秦氏笑意吟吟的拉著她說了許久的話,才讓她離去。
到趙氏房中之時,趙氏竟然留她一起用午飯。自從蘭志康出事之後,她與趙氏的關系急轉直下,雖然還保持著表面的客氣,但從未有過親熱的表示。
蘭采薇心中詫異,還是客氣的謝過趙氏,留下與她一起用飯。
一餐飯,趙氏怕在蘭采薇面前失儀,沒有吃一口,一直看著蘭采薇,不時的招呼蘭采薇用菜。被人看著,蘭采薇自然沒有什麼胃口,草草的吃了幾口,便推說自己飽了。
待下人撤了碗筷,趙氏才緩緩的問︰「听說你要入京?」
蘭采薇笑著點頭︰「是。」
趙氏笑了一下,「這就好。你要時常去看看二爺。有你在他跟前,他也能有個安慰,才會想起韓姨娘從前的種種。男人啊,都是喜新厭舊的……」
蘭采薇不置可否的靜靜听著。
倒是一直在一旁服侍的丁玉蘭神色尷尬,小心提醒趙氏「太太,天也不早了,妹妹也該回去了。」
趙氏瞪了丁玉蘭一眼,怒道︰「早知道你是這沒有主見的,我就不該讓你進門!」
也許是怒話說的急的關系。她的嘴角又溢出一股憨水來,月季上前拭掉了。
「太太教訓的是。」丁玉蘭應了一聲,別開身子抹眼淚。
蘭采薇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她記得趙氏以前很要面子,就是心中不舒服,也要在人前裝著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怎麼才兩三日不見,她說話間帶著戾氣,而且還一點也不掩飾?
趙氏依舊對著蘭采薇笑︰「就是為了韓姨娘好,你也要費點心思,不能讓劉家的那位搶了韓姨娘在二爺心中的位置。」
蘭采薇淡笑著︰「娘這話說的,長輩的事情,哪有我這個做小輩的插言的地方?」
趙氏哼了一聲︰「我就不信你真的一點也不介意。你就是不介意,你也該為你死去的娘想一想!」
蘭采薇臉上的笑容也冷了,趙氏就是想拿她當槍使也該掩飾一下,哪有這樣當著人強迫的!
她站起身,「父親身邊多個人照顧,我有什麼好介意的?娘身子不好,女兒就不打擾娘休息了。」
反正以後也不會再回蘭家,蘭采薇不理會趙氏的反應,說完就站起身往外走。
丁玉蘭看了趙氏一眼,還是追出門去相送。
「妹妹不要將娘的話放在心上,她心中也很苦。心中好強,偏偏身子不爭氣。老太太那邊前日傳過話來,說二爺在京城無人照顧,想讓劉家姑娘下個月進京與二爺成親,劉家那邊現在對老太太頗為奉承,听說已經同意了。太太听了之後,許是傷心過度,這兩日動不動就怒,有時候說話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聞言,蘭采薇嘆了一口氣,「我倒沒什麼,只是苦了大嫂了。」
丁玉蘭笑笑︰「想著相業,我也不覺得苦。妹妹去點石院坐坐再回去吧。」
蘭采薇點頭,她正有此意,以後可能再也不能見到哥哥嫂子,她想和他們多呆一會。
蘭相業早就候著了,三人在花廳說了一下午話,又一起用了晚飯。
期間,蘭相業對丁玉蘭呵護備至,甚至還為其布菜。蘭采薇看在眼中,心中微微放心些,兩人能相互恩愛,她走的也安心些。
用過飯,蘭采薇嘆道︰「過兩日我便要上京,再見就不知道是何時了。」
三人都有些傷感,約定以後一定要多通信。蘭采薇答應著,心中卻很難過,她選擇了黎天恆,就注定要舍去親情。
直到芸娘來催,三人才依依惜別。
臨別時,丁玉蘭托蘭采薇給自己父母帶了兩箱土產。
一路上,蘭采薇都沉默不語。
回到家中,蘭采薇招來芸娘與韓二說話,「你們明日就收拾收拾搬去茶莊子吧,我這邊也該啟程了。」
這事早就商議好,但真到了分別時,芸娘還是不免抹起眼淚︰「三姑娘,奴婢要親自送你走!」
韓二也道︰「是啊,芸娘說的對,三姑娘就再留小的幾日吧。」
蘭采薇擺擺手,「這事就這麼定了。與哥哥嫂子分別,已經讓我傷心了一次,韓二叔與芸娘不如就趁這個時候離去吧,免得我再傷心一次。」
芸娘抱著蘭采薇,痛哭失聲︰「三姑娘,你就這樣走,奴婢怎麼放心得下啊……」
蘭采薇回抱著芸娘,聲音哽咽︰「你也看見了,天恆待我好,你就放心吧。」
哭了一陣,芸娘堅持要留下上夜,蘭采薇拗不過她,便點頭同意。
兩人隔著屏風,說了一夜話……二日辰時,芸娘便起身將自己收拾妥當,又服侍蘭采薇梳頭穿衣。
飯後,蘭采薇送韓二夫妻出門,一直看著兩人的牛車消失,這才回來。
在床上怏怏的躺了兩日,她又去了一趟韓家鋪子。
她成親之時,只讓韓二去與韓庚說了,怕老太太會給兩人難堪,她並沒有請兩人來喝喜酒。
現在要離去,她想起兩人待她的好,就堅持去與兩人道別。
盧氏看見她,不甚唏噓︰「看著姑娘找著好歸宿,我與你舅舅總算是放了心。」
在大理住了十日,蘭采薇便啟程去京城。這十日之中,她收到過黎天恆的兩封信,都說讓她放心,他一切都好。她也寫了一封一切都好的信,讓福伯送往京城。
老太太給的陪嫁,她一直沒有拆開,所以雖然裝了十車行李,其實並沒有多少需要整理的。
二卷帶刺玫瑰始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