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蘭采薇剛洗漱躺下,就听見院門有響動,讓守夜的青竹出門去看,不多時,青竹便回來了,與青竹一同進來的還有一臉疲色的黎天恆。她心中一喜,忙披了衣服起床︰「你不是說不會回來了嗎?」
黎天恆止住她起床的動作︰「別起來,我洗洗就要歇著了。」
聞言,青竹忙去打水,蘭采薇也重新躺下。
黎天恆立在炕前,俯身在她臉上啄了一口︰「本想著方便,就在那邊歇了,可往日睡慣的地方,今日躺著總覺的渾身不舒服,所以就回來了。」
這話听著有點假,有點哄人開心的意思。蘭采薇心中自是知道的,但她願意做那個被人哄的人。睨了他一眼,一臉得色︰「我這被子褥子可是見天的就拿出去曬,松軟不說,還有一股陽光的味道。」
黎天恆嘿嘿笑著,接過青竹遞過的熱帕子擦了手臉,又泡了腳,這才上床挨著蘭采薇躺下。
青竹略微收拾了一下,輕手輕腳的出門去,蘭采薇早就定下規矩,只要黎天恆歇在房中,就不留上夜的丫頭。
黎天恆順手攬過蘭采薇,「采薇,我明日要出門一趟。」
這才才是今日突然回來的重點吧?蘭采薇有些氣悶︰「去哪里?再過幾日可就是中秋節了。」
黑暗中,黎天恆目光飄渺的望著空曠的屋頂,語氣很慎重︰「中都鳳陽,我想去拜見懷恩公公。太子出生在安樂堂,懷恩公公出力掩飾其行藏。後來張敏公公將太子的身份告知皇上,懷恩公公又冒了危險出面作證。四年前皇上想要廢掉太子,懷恩公公拼命阻止,這才被皇上罰去中都鳳陽守靈。他于太子有恩,如果太子登基,就必定請回懷恩公公厚厚封賞。能否受重用,就看懷恩公公的造化了。」
關于現在的太子以後的弘治帝朱祐樘,蘭采薇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母親紀氏是內藏庫的女官,和汪直一樣是因戰爭被人從廣西俘獲入宮。入宮後被朱見深看重得了一夜恩寵,這一夜恩寵讓她懷了龍脈,也讓她的生活徹底顛覆。萬貴妃自己兒子死後,只要宮中有妃嬪宮女懷孕,就無一能躲過她的「補藥」,這紀氏如何躲過萬貴妃的迫害生下的孩子,又如何在戒備甚嚴的後宮之中悄悄將孩子撫養至五歲,略知歷史的蘭采薇無從知道,但她可以想象其中的艱辛,也可以想象紀氏是得到許多人的幫助。
所以黎天恆說起懷恩公公于朱祐樘有恩,她一點也不奇怪。她想了想,側過臉去︰「你想走懷恩公公的路子保住內務府的生意?」
「恩。」黎天恆語聲輕輕的。「我與李子文還想了其他幾條路子,不過這條路子最保險,所以我想親自去鳳陽。一定要趕在太子登基之前與懷恩公公交好,不然等懷恩公公奉召入京之後,不要說能與他交好,只怕將金銀珠寶稀世珍玩擺在他面前,他也是看都不會看我們一眼了。」
蘭采薇支起頭,「雪中送炭一向都比錦上添花更讓人感動。只是,這時是不是太晚了些?而且,懷恩公公當面頂撞皇上只是被皇上罰去中都守靈,而不是賜死或者充軍,這就說明他不是凡人。他此時說不定也得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你這時去接近他,會不會太著痕跡了?」
「去了中都,先探探他的口氣再說。如果他已經知曉皇上病重的消息,我便只與他把酒言歡,對其他事情閉口不談。如果他什麼都不知,自然是最好了。」
蘭采薇听出他聲音里的疲憊,安南雖小,但到底是一個國家,要讓一個國家國庫充盈,僅靠他一人之力,肯定讓他心力交瘁。
她心疼的回擁著他。
她突然想起了韓姨娘留下的那本書,雖然被她在韓姨娘墳前燒了,但她之前看過,許多東西都清晰的記在了腦中。如果做那本書上的物件生意,也許他就不會如此煩惱了••••••
這個念頭在她心中閃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駭住了,當初父親就是因為被那本書牽累差點丟了性命,現在萬萬不能再打那本書的主意••••••何況他還要掩飾身份,那本書里的物件只會讓他鋒芒畢露••••••
她斂起了心神,才听清楚黎天恆還在對她說話,「••••••听說嫡母來京城了。」
蘭采薇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話中的嫡母指的是趙氏,很是驚訝︰「她身子不好,已經不能走動,怎麼會突然想著來京城?那哥哥呢?他怎麼會同意?」
她話一說完,就覺的自己是問了一些傻話。趙氏拖著病體還要來京城,肯定與父親新娶的劉氏有關,而自家哥哥一向孝順他怎麼攔得住?
黎天恆笑了笑︰「采薇,長輩的事情,長輩們自會處理,你不要跟著著急。」他沒有說出來,趙氏這次拖著病體不惜違抗老太太的意執意來京城,其實是因為劉氏有了身孕,趙氏來京是為了「照顧」懷孕的劉氏。
他知道蘭志康娶劉氏是因為劉氏長的酷似韓姨娘,采薇嘴上沒有說,心中肯定介懷。如果這時知道劉氏有了身孕,她心中難免傷心難過。
所以,話到了嘴巴,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蘭采薇嘆了口氣︰「她都那樣了,心也該死了。反正哥哥已經娶妻,她好好在嫂子的侍奉下安享晚年多好。現在卻拖著病體來京城相爭,家中又不知道該亂成什麼樣。算了,我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管也管不著了,她們愛怎麼著怎麼著吧。只是不要讓父親與哥哥太為難才是!」
可是,夾在中間的人又怎麼會不為難?黑暗中,蘭采薇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蘭家的事情,黎天恆不想過多的插言,便將手伸進蘭采薇的衣襟,握住她的豐盈輕輕的撫模起來。而因為黎天恆要離去,蘭采薇也丟下那些雜念,開始配合他的撫模••••••
二日一早,黎天恆還在熟睡時,蘭采薇便起身去了廚房。她親手用杏仁煮了牛女乃,又用雞蛋活著精面粉攤了軟軟的煎餅,待她回到賞蘭苑時,黎天恆也正起身。
趁黎天恆梳洗用早點的功夫,她替他收拾了換洗的褻衣褻褲,在準備外衫時,她猶豫了一下,挑了兩件做工精致卻是面料普通的半舊布衫。按常理說,懷恩此時在難中,黎天恆衣著普通肯定更容易接近他。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懷恩是那以衣帽取人的,這兩件衣服雖然面料普通且半舊,但做工卻是上乘的,憑著這精致的做工就得好幾兩銀子,懷恩也不會因此小瞧了黎天恆。
待黎天恆用過早點,蘭采薇不舍的將他送到大門處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回轉。
兩人婚後一個中秋節,就在分離之中度過。黎天恆不在家中,蘭采薇也沒有過節的興致,沒讓廚房做月餅,只在街上買了現成的與下人做節禮。
這一次與一次分離不同,黎天恆每日都有信來,蘭采薇也是每日事無巨細都寫在信中讓福伯傳到鳳陽去。兩人雖沒有見面,但每日的書信來往,讓兩人恍惚都覺的對方就在眼前似的。
八月過完,九月也過了一半,黎天恆沒有回京城,而乾清宮中也沒有傳出任何消息。
蘭采薇所知的歷史,朱見深明明死于成化二十三年八月,可到了九月怎麼還好好的呢?難道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應?她很納悶,也很慶幸,只要朱見深沒有死,那就意味著黎天恆有更多的時間走路子保住內務府的生意。不管這蝴蝶效應如何,朱見深始終會死,黎天恆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無用的。
九月末,黎天恆回京。
蘭采薇從他飛揚的神色知事情肯定有了眉目,便沒有細問,只讓人打水親自服侍他梳洗。
黎天恆將她摟在懷中,胡亂親了一氣,樂道︰「知我者,夫人也!懷恩公公在中都對京中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懷恩公公真如夫人所說不是凡人,我每日去與他喝酒下棋,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如此過了沒幾天,他就問我是不是對他有所求。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能否認,只說我是一普通商人,如果以後有事相求,請他行個方便。」
「那懷恩公公怎麼說?是不是拒絕了。」蘭采薇看著他。
「沒有,恰恰相反!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黎天恆沒有說原因,蘭采薇也沒有問。他的事情,他不說她就不問,因為她知道,他不說肯定有原因的。他說過,沒幾日就與懷恩談妥了,而他卻去了一個半月才回來。這中間肯定有什麼事情,而且與懷恩有關。
「夫人,鳳陽真是個苦地方啊!明日給我做些好吃的吧。」黎天恆笑著轉了話題。
「好啊,你想吃什麼?」
蘭采薇突然有些明白了,他去了一個月覺得苦,那懷恩在鳳陽呆了四年是不是也覺得苦呢••••••
二卷帶刺玫瑰始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