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答案終于在早餐結束的時候,呈現到了面前!
「顧神醫在上,老夫青城一劍蔚藍雪,特地來請顧神醫救小兒一命!」
剛放下碗筷,連嘴巴都沒來得及擦一下的丁蕭蕭,就看到有一個一身皂白衣裳的老人,恭敬有禮的站到了他們的桌前,雙手恭拳作揖為禮的對象,正是那一邊也剛剛吃完早飯的顧半青。
而這人一領頭後,周邊桌子上的其他人,都紛紛起了身,到了他們面前,爭先恐後的道︰「在下天尋幫劉剪影,此次也是特地前來懇請顧神醫救命來的!」
「陝西6家堡6靈兒懇請顧神醫為家父續命,6家堡願傾盡一切!」
…………
丁蕭蕭驚駭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這些人她有些已經認識,有些不認識,但是也覺得臉熟,因為似乎從她們住進這間客棧之後,這些人就天天都出現在這大堂里,有幾次,還和她點頭為禮的打過招呼,昨天之前,還對他們保持著一股距離,不敢主動上前相擾,怎麼不過一個晚上,今天卻全都向天借了膽子了?
而更讓她匪夷所思的是顧半青的態度,這男人非但沒有像昨天之前那般,冷冷的拋出一個‘滾’字,也沒有冷眼放刀的給他們看,反而是和顏悅色的點了點頭,溫柔儒雅的聲音在人群的包圍中,清晰的響了起來,「各位不要擁擠,各位遠道而來求醫的心情,半青甚感理解,不過因為精力有限,我一天也只能看幾個病人,我的規矩你們大家都是知道的吧!」
「是,顧神醫放心,我們都會遵守規矩的!」依舊是蔚藍雪,這個年過五旬,惟有一個獨子的老人,立即謹慎認真的回答道。
「如此甚好,一會我造個冊子,你們便按順序在冊子上簽名,然後,我根據冊子上的排序,依次看病,以病人已在白雲城的為先,掌櫃的,可有筆墨?」顧半青不急不緩地一邊說著,一邊揚聲問道。
話剛完,已經有人把筆墨紙硯都送了上來,那些個平日里拿慣刀劍的江湖大俠,在家也是被人伺候的主,然而到了這時,居然也配合默契的干起了小廝的活,把桌子已經用完的碗筷盤碟都一一的撤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前腳東西剛撤走,後腳就有人正好把干淨的布巾擦上了桌子。
然後干淨的筆墨紙硯,就被放上了四四方方的飯桌,一系列動作做的是干淨利落,有迅捷非常。
顧半青溫和的一笑,「謝謝諸位了!」
然後便微微的站了起來,左手捋著右手寬大的袖子,使之不落到手下的宣紙上,而右手則忝墨執起了筆,而此時,之前還圍在桌子前成一個圓的眾人,立即有序的排成了一條長隊,似乎在這之前,就早已經商量好,誰先誰後的問題,排在一個的便是蔚藍雪。
「蔚藍大俠的公子叫什麼名字?」顧半青執筆微笑著問道。
「不敢當顧神醫大俠之稱,老夫那犬子雙名雲騰。」
蔚藍雪立即有些受寵若驚的道,顧家大公子有著判若兩人的雙重性格,他並不是一天知道,但是從前對顧家無所求,所以即便知道,也未曾在意,如今自己的獨子偏生生那樣的事情,求醫問藥了好多人也沒有辦法,這才天涯海角開始尋找顧半青顧大神醫,今次還是一次能這麼距離的看到他呢,在對比起昨天那凶狠陰戾的男子,眼前的顧半青果然溫雅的讓人驚訝,是以他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和耳朵了!
「蔚藍雲騰,好名字!蔚藍大俠請一邊稍候,下一位!」顧半青仿佛不知道對方的驚訝一般,執起筆,清雋優美的‘蔚藍雲騰’四個字已經落到了紙上。
蔚藍雪連忙讓了開來,身後的男子正是兩日前,和一群人跟蹤在顧半青他們身後,被丁蕭蕭現的為的那個‘劉大俠’,只不過丁蕭蕭不知道他就是那天跟蹤他們中的人中的一個罷了,顧半青看了看他的臉,卻已經有些了然的笑了笑,不等他說話,已經在紙上落下‘劉剪影’三個字了。
那劉大俠見顧半青問都沒問他,就把自己的名字留了上去,便知道他的毒傷瞞得了任何人,是絕對不能瞞過眼前這醫術貫古博今的‘雙面神醫’的男子的,也由此證明這神醫之名,果然是沒有半點虛傳的,是以立即拱手一禮,讓了開去。
而丁蕭蕭卻神情復雜的看著身邊這個,正認真的在紙上落下求醫人名字的男人,如果一時的假裝可以騙人,但是從之前到現在也過去了將近一個多小時了,這男人無論是周身的氣息還是待人接物,都與昨天有著天壤之別,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
按說她看到這樣的顧半青分明是該高興的,畢竟如今這樣溫雅禮貌的男子是她求都求不來的,不是嗎?畢竟她也不是真的喜歡被昨天之前的那個顧半青呼來喚去的,可為什麼看到這樣的溫和親切的大好人般的顧半青,她反而從心底一浮現出來的感覺,居然是不習慣,居然是失望?
丁蕭蕭不敢去細思她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麼,只知道她不想再繼續待在這樣的氛圍中了,她覺得她哪怕多待一秒都會克制不住要有瘋狂的感覺了。
立即抱起泡泡站了起來,因為站得太急,長凳子在身後出一聲巨響,然後倒到了地上,頓時眾人的眼神都轉移了過來,顧半青也停住了半空中執筆的手,轉過頭來,臉上全是關切之意,「丁姑娘,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我覺得有點悶,這兩天一直和泡泡待在客棧里,現在想帶泡泡出去逛逛,你忙你的呵,不打擾了!」
說完,丁蕭蕭就抱起泡泡想要往外走,剛走兩步就現手腕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給拉住了,丁蕭蕭低頭一看,雪白的袖子之外,白皙修長的手正握在自己手腕的地方,不由立即抬頭看向顧半青,有些懊惱的想,這人即便性子變了,但是手腳倒是和原來的顧半青是一樣的快,「怎麼,你也想像之前那樣,把我關在房間里嗎?」
「啊,對,對不起!」幾乎立即,顧半青半紅了臉收回了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身上有銀子嗎?我回房間去取銀子給你,或,或者你願不願意等我,我陪你一起去逛逛?」
「不用,我不準備買什麼東西,也不需要銀子,如果你是擔心我逃跑的話,你可以派人跟著我,反正眼前這些人不是都有求于你嗎?你要是開口他們一定會自告奮勇的,不是嗎?至于你要陪我逛,那就算了吧,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臉,我也不想知道你怎麼突然間仿佛變了個人,我現在就想帶著兒子出去走走,你若是堅持要跟著我,我也沒話可說,反正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你也不是一天一次了,我不會對此有什麼怨恨和不滿的!」
丁蕭蕭只是用滿含諷刺和冰冷的話語對著他道,她自然知道眼前這個變了個性的顧半青,並沒有惹到她,但是一看到同樣的一張臉,卻出現截然不同的表情時,她就覺得心里煩膩,憑什麼這人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一般,她就必須去適應,她最好在她這般冷嘲熱諷之後,又能把他激怒的變回原來的那個顧半青才好,要麼就所幸對她壞到底,憑什麼對她壞了之後,一夜之間又對她擺出好臉?別人吃這一套,她丁蕭蕭可不買帳!
「丁姑娘,你不要生氣,我沒有擔心你要逃跑的意思,你是自由人,就算你要走,我也沒有權利強留你,你不要生氣,我不跟你出去便是,只是身上總要帶點銀子的,你等我,我去拿銀子給你,我保證我不會跟著你出去,也不會讓別人跟蹤你的,你願意逛到什麼時候,就逛到什麼時候!這樣好不好?」
幾乎是小心翼翼的帶著討好和惶恐的表情看丁蕭蕭了,顧半青急切的說完,就往樓上飄了去,丁蕭蕭看著他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樓梯盡頭的身影,不由冷笑,這人性子變了,武功卻依舊是詭異般的高,半點都不曾因為他的轉性,而不見,對此丁蕭蕭心里詛咒,為什麼不干脆讓他連武功也跟著暫時不見?這樣她也干脆可以報復回去,讓他嘗嘗被人奴役虐待的滋味,而不是現在只能氣得咬牙,依舊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很快那雪白的人影,又再度站到了她的面前,把一個銀袋放進了泡泡懷里,沒有再對著丁蕭蕭說,而是對著她懷里泡泡道,「那,那個,這里面有足夠多的很子,泡泡,你和你娘去逛吧,想要什麼,就買,好嗎?」
泡泡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太過柔和親切的叔叔,好半天才蹙著小眉頭點了點,「好的!」
丁蕭蕭也不多看顧半青一眼,幾乎立即抱著泡泡就走向門外去了,而這一回,真的沒有人再阻止她,顧半青一直看著她縴細的背影走出了客棧大門好久,還在看著空無一人處的門口。
「顧神醫,您如果真的不放心的話,老夫有兩個不屑徒弟就在附近,別的功夫學的並不長進,輕功卻是極好的,就讓他們在暗中保護一下那位夫人和小公子,可好?」蔚藍雪見顧半青分明神思去了一大半的模樣,忍不住提議道。
天下誰不知道青城派的輕功堪稱踏雪無痕,是所有門派中輕功最好的門派了,再加上又是青城一劍蔚藍雪的高足,想必輕功更是火候純青了,由他們暗中跟在丁蕭蕭母子身後的話,是絕對有把握不會被現的。
然而,顧半青卻拉回了心神,搖了搖頭,「多謝蔚藍大俠了,丁姑娘她會不高興的,而且我已經答應她,不會讓人去跟蹤她的,我相信她,不好意思,是我失神了,我們繼續吧!下一位!」
顧半青重新執起了筆,對著接下來要登記姓名的人喊道。
而走出了客棧大門的丁蕭蕭,抱著泡泡卻不知道該去哪里,只有隨意的在大街上行走,回頭看了好幾回,的確沒有半個人跟著的跡象,而這,更讓丁蕭蕭煩躁不已,顧半青他是實在自信自己不敢帶著泡泡離開他身邊嗎?實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剛走過兩條街,泡泡也有些受不了他娘心事重重的模樣了,「娘,你在想什麼,你在擔心那個顧叔叔會傷害我們嗎?」
丁蕭蕭連忙勉強的笑了一下,「不是,娘只是覺得對不起泡泡,本來是帶泡泡去許許多多地方玩的,讓泡泡過的快樂的,現在卻讓泡泡跟著娘吃苦了,連學堂都沒得去了,泡泡想家嗎?」
「娘,泡泡不苦,跟娘一起,泡泡很開心啊,泡泡沒有想家,泡泡只是有一點點想爹爹而已,就一點點,我保證!」泡泡連忙搖頭,而丁蕭蕭听到他說他想樓書南,不由心更難受了幾分,現在想來樓書南雖然不是泡泡的親爹,卻總是親叔叔,而自己卻是個真正的陌生人,居然就這麼把他的孩子給拐跑了,樓有沒有氣瘋?
想到那個男人,丁蕭蕭自己也覺得有幾分愧疚了,吃干抹淨還同時帶走了他的兒子,若換成自己在他的立場,怕也不能輕易原諒自己這番行為吧!
越想越覺得事情被她弄的一團糟,她本是未來到這里的異客,本就該自由自在一個人獨行的生活,怎麼會如今弄的這麼復雜?
正在煩惱之間,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一個粗獷的男人聲音響起道,「丁姑娘,又見面了,你怎麼一個人抱著孩子在街上,我大哥沒有陪著你?」
丁蕭蕭一回頭,看到的正是前兩日,差點被顧半青掐死的他的弟弟顧一青,不由也有些驚訝,「咦,顧一青,你怎麼也在這里?上次你那瘋子大哥對你做的事情,還沒讓你吸取教訓?你居然還敢冒出來?」
也許是因為顧一青也是被顧半青‘欺負’的人選之一,對他,丁蕭蕭倒是沒有太多厭惡的感覺,更因為這顧一青雖然一副縴細少年的模樣,卻偏偏有一副很雄渾的男人嗓音,讓丁蕭蕭對他同情之余,倒也沒覺出有排斥!
「就算大哥這回真的要殺了我,我也要把他勸回家去,如果大哥再不回去的話,爺爺就要死了!再有兩天,我大哥就該變模樣了,我只希望我這一次能說服他,雖然同樣不容易,不過至少變了樣子的大哥不會直接動手掐死我!」顧一青一臉豁出般的笑容道。
「變樣子?你說的不會是黑衣換成白衣的變法吧!」丁蕭蕭反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你也听說了,我以為我那黑衣的大哥在你身邊,估計沒人敢告訴你這些碎嘴的事情的,看來還是有人偷偷告訴你了,怕是指望你去跟大哥說情吧!」這回驚訝的人換成了顧一青了。
「哼!不是有人跟我碎了嘴,而是你家那親愛的瘋子大哥,今天早上換上白衣了,居然還一臉惡心溫柔的笑容對我說話,把我嚇得三魂都快離了體了!顯然你們都知道,也都習慣他這種轉變的?只有我一個人是傻瓜!」丁蕭蕭一听他這話,立即火不打一處的冒了出來。
「啊?不對啊,算時間後天才到月圓之日啊,大哥他怎麼會提前就轉性了呢?」顧一青听到丁蕭蕭的話,顯然比她還要驚訝,不過他也不是笨的听不出丁蕭蕭此刻的火氣有多大,連忙拉住丁蕭蕭道,「丁姑娘,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容我慢慢與你講講我大哥的事情!」
「不能,我很忙,你家瘋子大哥好不容易肯放我街上透透新鮮空氣,我不想浪費時間去听什麼與我無關的事情,我更沒興趣知道你那瘋子大哥是怎麼一回事!」丁蕭蕭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他。
顧一青立即苦笑了起來,「丁姑娘,就當我求你了,你就听听吧!」
「不听,有什麼好听的,無非就是嚴重的人格分裂而已!這世界上的人這麼多,有這毛病的又不獨他一個人,只是我奇怪他既然醫術這麼好,怎麼不把他自己這毛病給治治好?」
「丁姑娘,你真厲害,我雖不知道你所說的‘人格分裂’是什麼,不過我卻知道你的理解是對的,不過我大哥的情況有點特殊,小時候我大哥就是如此,不過那時區分他的兩面性並不容易,因為那時的大哥還沒有變得如此截然不同,是後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一個月中一半是穿黑衣時的模樣,另一半是穿白衣時的性格,黑衣時只殺人不救人,穿白衣時卻從不殺人,江湖上的人一開始不知道這各種的玄機,時間長了現便也現我大哥常有隔天打斷了那人的肋骨,二天卻笑容滿面的上門給人接骨的事情生,幾番下來總結出了一個規律,就是每隔半月,邪惡的大哥就會變成善良的大哥,變成善良一面的大哥對前來求醫問藥的人,幾乎沒有拒絕的,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但是若是在大哥邪惡一面的時候來求醫的話,卻只會被打的很慘,久而久之,江湖人便會在看到大哥出現在一個地方時,先注意我大哥的穿著,然後再計算時間,以決定是不是可以開口求醫,我大哥‘雙面神醫’的名號,就是那時傳出來的……」
她都說不想听了,這個該死的顧一青,還如此像個女人般的喋喋不休的說給她听,真是討厭!誰會對那個臭男人的成名史感興趣?
不過如此獨立且明顯的雙重人格,倒還真是不多見,這個顧半青真可算是個怪物了!
丁蕭蕭一邊把泡泡放下了地,牽著他的手,一邊往前走,一邊只當沒听到的般的,指著旁邊的那個賣糖葫蘆的人問泡泡,「想吃那個嗎?」
「娘,那是什麼?」泡泡果然被那晶瑩血紅的可愛糖葫蘆給勾引了……
「糖葫蘆,很好吃的哦,外面是甜甜的糖,里面是酸酸的果子,泡泡要嗎?」丁蕭蕭問道。
「要,要!」泡泡立即大叫道。
「丁姑娘——」
跟在她身後,說了半天,也沒見她有所反應的顧一青,忍不住露出幾分苦笑來,他怎麼會一開始還以為她很好說話?
想來也是,一慣不親近人的大哥,這麼多年破天荒一次容許有人跟在他身邊,而且能扛的住自己那冷面的大哥一面的女人,怎麼也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現在他算是知道了,果真也難纏的很啊!
他在這里說的口干舌躁,而她居然只關心的要給孩子買一個糖葫蘆?自己先想要從她這里著手,求他大哥回顧家的希望有可能實現嗎?他不由有點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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