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你听過就算了,千萬不要告訴媽媽知道。」如果可以,容成驍寧願自己從來沒有听過這些話,可惜,這世上根本沒有如果。而且,容駿會說出這番話,他一點兒不覺得意外。
從小到大,這個弟弟幾乎就是帶著各種不甘的心理中長大。媽媽不在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歇斯底里地喊出過‘明明是從一個肚子里出來的,為什麼有病的不是你?為什麼你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卻只能每天關在屋子里’之類的抱怨之詞。可以想象,獨自一人經歷過那場大火之後,這種憤恨和嫉妒也很自然地燃燒到了最頂點。
這十幾年,他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出色,除了想得到容天業更多關注之外,恐怕更重要的還是想著有朝一日能證明他並不比哥哥差。
也許,自始至終,容駿都覺得自己比母親和哥哥更有權利恨!帶著這樣的心態活著,心理不扭曲才怪。
「你覺得這樣瞞著媽媽……好嗎?」夫妻之間需要坦誠相見,家人之間同樣需要,即便是出于保護的考慮,隱瞞始終不是明智之舉。
「如果媽媽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只會更加自責。」自古以來,感情的債最難償還,這一點容成驍比誰都清楚。
沒能給容駿一個健康的身體,讓他失去了許多同齡人該有的快樂,已經讓母親為此自責了十幾年。
家里意外失火的那一天,又是只有容駿一個人在家里,回到家時只看到滿目狼藉和一具燒焦的尸體,那一刻,自責和愧疚幾乎快要讓母親崩潰到想隨他而去。
剛到g市的那幾個月,母親幾乎每晚都在噩夢中驚醒,偶爾還會精神恍惚地錯口叫出成駿的名字。若不是之後有幸結識一位神父,受了啟發開始潛心信教,有了信仰和寄托,只怕這樣的噩夢會一直持續下去。
有這樣的前提在先,容成驍自然不忍心讓她知道如此殘忍的事實。
那種摧毀式的打擊有一次就夠了,若是再來一次,最後被自責糾纏的恐怕就會是他自己。
「那……你有什麼打算?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容駿繼續錯下去?」如果容駿死不悔改,一錯到底,婆婆遲早會看清他的真面目,只怕到時候受的打擊更大。
「容駿無非是想安心坐上容家家主之位、向世人證明,我能做到的事,他同樣可以。天業也好,容家也罷,我都沒有半點興趣,只要他有本事得到容天業的認可,我絕對不會淌這趟渾水。你知道,我不是慈善家,能退讓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要我假惺惺地擺笑臉跟他做好兄弟,我辦不到!」如此直白的話,只有當著她的面才能坦坦蕩蕩地說出來。而且,向她傾訴之後,整個人都覺得放松了不少,還真有種處理了‘垃圾’的感覺。
「我知道,當然知道的。」雖然他臉上始終帶著平靜的笑,但顧雪宸還是從他的深沉的眼神里看到了幾分隱忍的無奈。在他的字典里,從來沒有退讓二字,但為了讓媽媽安心,他只能破例。現在她能給他的,也只有一個安心的擁抱,「你想做什麼盡管去做,無論你有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本來是受了婆婆所托來當說客的,最後卻不小心成了他的‘俘虜’,而且是心甘情願被俘。但,顧雪宸心里並沒有半點後悔,也沒覺得有負婆婆所托。
因為,她做了自己認為對的、該做的事。
雖然已經幫他處理了堆積在心里的‘垃圾’、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但顧雪宸還是覺得在這樣一個特別的夜里,身為人妻的她做得還不夠。
于是,她第一次向他發出了一起泡澡的邀請。而且,當他在浴缸里迫不及待對她‘動手動腳’時,她也沒有半點抗拒和掙扎。甚至忘了已經過了安全期,必須做安全措施的事。
渾身無力被他抱回房間躺好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迷迷糊糊間,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不過一次而已,應該沒那麼巧吧。
她會這麼想,就意味著在她的潛意識里對懷孕的事其實是不抗拒的。如果真的這麼巧,她也會欣然接受這個神奇而美妙的意外。
雖然昨晚被狠狠折騰了兩次,第二天一大早顧雪宸依然是剛過七點半就準時醒來。說好了今天要代表老公和婆婆去見容天業,得早作準備。
畢竟,容天業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而且,不一定會像待見容成驍一樣待見她。
她主動致電過去,容天業居然開口就問是公事還是私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天業和顧氏沒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我找您怎麼可能是為了公事?」顧雪宸也沒有被嚇到,游刃有余地應付道。
「如果是私事,我更想不出。」容天業顯然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這麼問只是想求個證實。
「您姓容,您兒子姓容,我丈夫也姓容,單是沖著這個姓氏,就可以找出很多話題,就看容先生肯不肯給這個面子。」顧雪宸給容天業打電話的時候容成驍就在旁邊看著,听到她說出這番話,他的大拇指很自然就豎了起來。他家夫人果然是霸氣十足,面對容天業也絲毫不怵。
她一口氣說出三個‘姓容’,這個面子容天業自然是要給的,為了表示誠意,時間和地點都由顧雪宸確定。明明選的地方離家只有十分鐘車程,她卻讓容天業足足等了她半小時。
面對她的姍姍來遲,容天業依然是笑臉盈盈,這也意味著,容天業對容成驍的興趣遠比她想象中更大。
「你今天來,是代表成驍,還是代表你婆婆?」容天業還真是沒拿自己當外人,居然直接叫出了‘成驍’這個名字,還好不是容成驍親自來,否則場面一定很尷尬。
「容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受了他們的委派,我根本沒資格坐在這里?」
雖然不是面對容成驍本人,現場的氣氛也沒好到哪里去。面對這個始亂終棄的老渣男,吃過虧的顧家小姐肯定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顧家小姐的干練犀利容天業早有有所耳聞,但一直沒機會親眼得見,今兒總算讓他‘長了見識’,難怪素以目中無人聞名的容成驍會把她心肝寶貝似的寵著,這小姑娘確實有足夠的魅力讓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很強勢的男人為她將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稍稍愣了愣神之後,容天業很快就恢復冷靜,「你也是他們的家人,無論是代表你自己,還是代表他們,我都非常樂意跟你敞開心扉好好談一談。」
「既然容成驍這麼爽快,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您家公子容駿今兒去找了我婆婆的事不知您是否有耳聞?」來之前顧雪宸就做好了速戰速決的心理準備,容天業的直接她自然非常樂意見到。
「有這回事?」听容天業的差異語氣,不像是在撒謊。看來,容駿的行為純粹是自作主張。
「您不知道他找過我婆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就是不知道我把事情的經過向您如實告知之後,您會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容天業生性多疑,要讓他心服口服地接受,恐怕不易。
「你只管說,我相信你不會拿這麼重要的事開玩笑。」
說這番話時,容天業的語氣和表情明顯比剛才嚴肅了許多,也不需要對他的認真和誠意有任何懷疑。稍稍沉思片刻之後,顧雪宸便將事先組織好的一段話清晰明了地說了出來。
容天業雖然已經年過六十,但頭腦依然清楚、反應力也相當敏銳,听了顧家小姐這一席話,他很快就對整件事做了一個大概的總結,「這小子,我還沒表態他就急著搬救兵,到底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
顧雪宸突然怪怪地笑了笑,淡然自若地回道,「那要問您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讓他如此不安。」
這話算是戳到了容天業心里的最痛處,雖然他已經盡量掩飾,但一些發自內心的感覺還是無法遮掩,自從知道容成驍也是自己的兒子之後,他的所有計劃都已經被打亂,該選誰做接班人,也成了必須再次慎重考慮的重要問題。
容天業一直蹙著眉不說話,顧雪宸也沒耐心等他。既然主動找了他,自然要先發制人,從頭到尾都佔據主動權,「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您,不要在我丈夫身上浪費時間,對容家、對天業,他都沒有半點興趣。您要真想找個值得信任的接班人,不如把時間花在栽培容駿身上。容駿這麼對自己在容家的地位如此緊張,也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在乎。」
只要容天業願意,完全可以抓住這個機會,治顧雪宸一個‘自以為是’的罪名。但,他還是更願意坦白面對自己的心。他確實已經把容成驍當成了了繼承容家和天業集團的第一人選,這一點,只要知道內情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個時候他要是再反駁辯解,只會給人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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