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歪吊逼不得已的來到了床沿,還是做個听話的好孩子吧。強叔讓看書,那就服從命令看書。床頭果然丟有幾本雜志,張歪吊拿出來看了看,都是一些《知音》啊,《婚姻與家庭》啊,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看書,現在一看這雜志名,就知道里面一定是很有內涵的文章,他這種精英怎麼能看得下去。書皮都沒有翻一下,又把書扔回了原處。席子下面還壓著一本書,正在羞答答的露出一角。都說好貨沉底,豬肉湯都是這樣,肥肉浮在上面,好吃的瘦肉才是下面,現在藏在席子底下的肯定是一本好書。于是張歪吊掀起了席子……
書就不知道是不是好書了,因為張歪吊沒有拿起來看。張歪吊發現了更加好看的東西——幾張十塊面額的人民幣和幾包方便面湯料包。錢,張歪吊是不可能據為己有的,他是正人君子怎麼可能干這種偷雞模狗的事呢!他好奇的是為什麼桂琴姨要把湯料包藏在席子底下啊?湯料包又不是什麼寶貝。難道說桂琴姨有特殊愛好,喜歡收藏湯料包?張歪吊順手拿起了一包來看,看看這是什麼牌子的湯料,值得桂琴姨收藏于席子底下。
湯料包是紅色的,上面除了標有三個中文「杜蕾斯」以外,其余的全部是張歪吊不認識的英文。張歪吊慢慢的回憶,「杜蕾斯」這個品牌的方便面沒見過啊,是不是一種新的品牌?可能是老品牌也不一定。因為他見過的方便面都是在家鄉永安縣有賣的,永安縣這麼小,不可能聚集全國的品牌。更何況這上面這麼多英文,說不定是美國進口的洋品牌呢。張歪吊又用手捏了捏,咦?怎麼這麼滑,還有一個圈,不像是湯料包啊。不過他瞬間就又明白過來了,這是一個油包。現在好的方便面都有油包,有的還有酸菜包呢。只是這里面那個圈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以後發達了一定要賣幾包這個品牌的方便面來吃一吃。
「哎呀!真的是麻煩,老細有工程了,要我一會過去看工地,阿正啊,一會兒陪我一起去,中午有飯店吃。」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強叔回來了。強叔雖然說麻煩,但是話語卻興奮得很,還故意裝一點粵語的腔調來。
張歪吊想要把油料包放回原處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收進自己的褲兜里。張歪吊向**保證,他這絕對不是偷,也不是順手牽羊,他是逼不得已。一包小小的方便面油料包也值得他張歪吊去偷嗎?向**保證這是他老爸的名言,在家里每逢他出去惹事,被別人告狀告到家里來,老爸都會把他扯到堂屋的**畫像前,讓他對著**的畫像保證,下次不在犯。只是下次下次終于下到了廣東來。張歪吊有點慌張的對已經走進門口強叔說:「什麼?飯店……飯店能吃?」
「哈哈!嘴快,嘴快!是到飯店里去吃,有老細請,不吃白不吃。你還沒有進過飯店吧,一起去開一下洋葷,你是我們自己人,不然我還不帶去呢。」
「那……那我就跟去咯。」說到吃,張歪吊就想流口水。他很能吃,就著頭菜都能吃兩海碗白飯。不光是他能吃。他發現到了他這個年齡的人都能吃,而且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吃得多做的少。
強叔匆匆的洗好了衣服,鎖上房門,推出那輛三輪車,帶上張歪吊出門了。一路上,強叔都在滔滔不絕的向張歪吊介紹他的老細,說這個老細對他如何如何的好,經常帶他出入各種飯店等等。張歪吊發現,強叔真的不是沉默寡言,而是一個話嘮,而且還是一個愛炫耀的話嘮。強叔說的老細他知道是老板的意思,他的家鄉永安縣是說土白話的,和廣東的粵語很相似,只是他不知道強叔一個重慶人為什麼一定要說「老細」這個廣東人才說的專用名詞呢?
曹步,並不繁華,和張歪吊的家鄉永安縣城差不多,就是人多了一點。不過當張歪吊知道曹步只是一個村時,就暗然起敬了。一個村比一個縣,而且縣還比不上去,你敢不暗然起敬嗎?不暗然起敬晴空霹靂把你靂死。
強叔雖然滿嘴廣東腔,但是一眼就看出了是個外地人。他頭頂著一件汗衫,打著赤膊,穿著一件中型大短褲,蹬著三輪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廣東人有這樣的嗎?張歪吊倒覺得他頭頂著那衣服有點像太平天國或者是義和團的勇士。
三輪車七拐八拐拐進了一個工業區,在一處工地前停了下來。工地上立著一座高高的鐵架,張歪吊知道那就是打樁機,來時從強叔的口里都已經認識它的模樣了。強叔帶張歪吊走進一個低矮的油布棚子,張歪吊突然感覺像是走進了非洲難民營。悶熱的棚子搭著一排通鋪,通鋪上或躺或坐著五六個同樣是打著赤膊,黑不溜秋的男子,難道這不像非洲難民營嗎?這非洲難民營里還有一位白人,說他白並不是他的膚色白。而是他穿著白襯衫,打扮也比較體面,腰間還別著一台「大哥大」(其實不是大哥大,那是一台愛立信手機)。張歪吊猜他可能就是強叔口中說的吳老細了。
張歪吊猜得沒錯,強叔一進棚子就白襯衫喊道:「老細,你比我還快呢!」
「那當然,你騎的是什麼車,老板騎的是什麼車啊。」回答的不是吳老板,而是通鋪上自己一個人擺玩著撲克的一個瘦得胸前可見條條排骨的小伙子。
「那工地通水電沒?」強叔沒有理會瘦排骨,又問吳老板。
「當然通了,不通水電打什麼樁啊。」搶答的還是那瘦排骨。
強叔終于忍不住了,用腳蹬了一下床板,怒道:「你這死狗多你,不說話你會死啊。」
「難民」們呵呵的笑了起來,不過這還不能封住瘦排骨的嘴,他說:「不會啊!」又引來了難民們的一陣狂笑。
笑罷,吳老板和強叔說起新工地的事情來,大慨就是那個工地的工程量不大,是民房來的又比較難搬機器進去,房東願意補點錢,讓強叔這個當機手(開樁機)的先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