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宮妖冶,美人圖 96、不要動心

作者 ︰ miss_蘇

她不自禁地顫抖。

他捉住畫,卻還是垂眸望她。

她自己還不知道,她已滿面紅雲。妙目染霧,媚而不知。

他深吸口氣︰「此處尚不滿意。」

蘭芽急問︰「哪里?楮」

司夜染將畫在案上攤開,指著其中幾處垂柳︰「縱然不是春景,這柳條終究還自搖曳,映在雪里,也是別樣柔婉。可是你用筆太糙,竟將它們畫僵了。」

蘭芽心下一顫糌。

他說得對,他果然是懂畫的人。是她自己在運筆時,刻意抗拒那原本的生機,認定冬雪既來,春柳豈可繼續搖曳?不如僵死。

他雙掌撐著桌面,偏頭望她︰「改過。」.

本該僵死的心,豈可再復蘇?

她不想!

這靈濟宮便是畫面中的院落,他便是那欺頂的冬雪,而她自己則是那無依無傍的柳條……她豈可再生新綠?

她便搖頭︰「柳條極細,需極好眼力。小的眼力不及,大人寬宥。或者大人請其他畫師改過吧。」

司夜染一聲冷笑︰「蘭公子,你好大的膽子!」

蘭芽一抖,筆墨落地,摔得一地狼狽。

她也顧不得,雙膝跪在墨色里,顫抖叩頭︰「小的不敢!」

司夜染倚住桌沿冷笑︰「這些日子來,倒是本官錯了。是本官對你太過寬容,讓你竟忘了自己該處何境,一日一日學會放肆,對本官態度漸增忤逆。」

「蘭公子,你該不會是以為,本官納了你為新寵,便真的是喜歡上你了吧!」.

他的話,宛如晴空響雷。

蘭芽匍匐在地︰「小的豈敢!」

她在心底嘶吼︰司夜染你說錯了!我豈會以為你喜歡我?除非我眼楮瞎了,腦袋被驢踢了!

我豈會不知,你納我為寵,只不過是為了更深一步折辱我?

你更是要我爹爹在天之靈眼睜睜看著,你如何殺了他和全家之後,還要這般折辱他的女兒!……

司夜染,你不是人!

可是說也離奇,心底偏偏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就像是暗夜之中的鬼魅,裊裊而黑衣,避在暗處低聲吟哦︰「……他說的,卻也沒有全錯。岳蘭芽啊岳蘭芽,何如反思你今日言行舉止?便如剛剛,你竟然在他面前膽敢向初禮擠眉弄眼……方才那個人,哪里還是曾經懼怕他的那個你?」

「還有昨晚,你分明沒看清跟蹤你之人的相貌,可是你卻偏認定了就是他。甚至故意在他眼前,螃蟹樣橫行于小巷……你對他的懼怕和厭憎,都去了哪里?」

「如今在這宮中,你言行愈發恣意。就連貼身伺候他的初禮,你都已敢支使……這里若依舊還是你心中的牢籠,你何敢若此?」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你心內原本知道,他對你,不同別個。」

「而這一切,怕就是你躺入他床笫而始……」

蘭芽雙壽捂住耳朵,用力驅趕那聲響︰「不是不是!不是那樣的!」

那暗影裊裊而去,卻笑聲不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心已軟,嘴再硬又有何用?」

蘭芽撲倒在地,痛哭出聲︰「不是的,你說錯了,絕不是的!」

司夜染倒被她這樣激烈的反應嚇到,蹙眉弓腰,伸手抬起她下頜,緊緊望住她眼楮。

「……我又沒說要罰你,和何至于懼怕若此?」

蘭芽顫抖哽咽︰「請大人放心,小的絕不敢有半點奢念。大人與小的,隔著我岳家滿門的血海深仇,小的縱然此時貪生怕死,得以在大人身邊苟活,小的也絕對不敢奢望大人半點!請大人不必再多心,小的發誓,倘若小的有半點覬覦之心,就讓小的不得好死!」.

司夜染指尖一冷,猛地甩開她下頜,轉步回去。

頎長身形撞得珠簾倉皇亂響,他已在珠簾那邊坐定,冷冷喝令︰「本官命你改畫,你便得改!再有尋借口推諉,本官便剁了你的指頭!」

這樣也好,也好。

蘭芽爬起來︰「遵命。」

隔著淚眼,隔著迷茫思緒,那些細細的柳條便怎麼都畫不好。改到後來,她甚至想就這麼扔了畫筆,任憑他剁她手指好了!

還是初禮看著情形不對,趕緊進來勸︰「大人……蘭公子只是眼力跟不上,並非公子不想改。」

那邊廂司夜染仿佛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淡「嗯」了一聲,道︰「將那賞了她。」

什麼玩意兒?蘭芽沒听懂。

初禮倒吃了一驚,「那,本是御賜,大人也只得一副!」

司夜染仿佛有些不耐煩︰「難道要本官將話再說一遍?小禮子,這些日子來蘭公子頗多忤逆,原來連你也敢違逆本官的話?」

初禮嚇得趕緊跪倒叩頭︰「奴婢豈敢!」

「還不快

tang去?」司夜染已不耐煩。

初禮趕緊起身就到旁邊多寶格,打開個帶鎖的小抽屜。那情態很是珍之重之,蘭芽都忘了繼續流淚,扭頭看他。

心說這靈濟宮上下,金銀珠寶不知有多少,究竟是個什麼物件兒也值得初禮這樣大驚小怪?

卻見初禮終于拿出個明黃綾子包著的小包。

蘭芽想起,他方才說過是御賜的……

再打開,里頭是個古怪的物件兒︰兩個大錢打小,中間拴著綾羅,薄亮透明……

初禮將東西鄭重擱進蘭芽掌心,告訴蘭芽︰「。」

蘭芽還是沒听明白︰「什麼?」

司夜染那邊嘆了口氣,「初禮,你出去吧。」

初禮出去了,蘭芽越發沒了倚仗,只能伸手拎著那古怪的玩意兒,如同提著一串甲魚。只好開口問︰「大人,這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司夜染又嘆了口氣,起身穿過珠簾,嘩啦啦地走過來。捉起她手腕,將她帶回書案邊,鋪開紙親手寫下「」兩字︰「懂了?」

蘭芽認真地念︰「雲愛雲逮……」

難道意思就是說︰愛著雲彩,就逮住它?

什麼玩意兒啊究竟!

司夜染肩頭一抖︰「你啊!這不是四個字,是兩個字,叫‘愛戴’。」

愛戴?

蘭芽一愕,司夜染已伸手將那玩意兒躲過去。推著她肩膀轉身,從後方將那玩意兒兜住她眼楮,將緞帶在她腦後打結。

眼前一片清涼。蘭芽順著那東西往外一看,便嚇得「啊」了一聲。

隔著那東西,眼前景物竟然都放大了數倍!

司夜染搖頭,輕輕勾起唇角︰「,以水晶打磨而成,能于眼力疲憊之時,協助視物。」

蘭芽新奇,便忍不住笑了,一徑點頭︰「那倒真的是愛戴的!好物件兒!」

司夜染輕抖手腕,推她向前︰「去改畫!」.

急著去驗證這物件兒究竟好用與否,蘭芽倒把跟他賭氣的事兒暫時放在一邊。

那倒果然好用,戴著它,原本細密的柳條,便變得粗大起來,修改什麼的便更簡單。

她便含笑動筆,少頃已都改好。

她便摘下,跪倒奉還︰「畫已改好,謝過大人。」

司夜染卻依舊隔著珠簾,目光冷冷落在她面上︰「你戴髒了,本官嫌棄。不必歸還,你留著吧。」

蘭芽吃驚︰「真的?」

別說這是御賜的,單說這將水晶磨成透明薄片的工藝,便全天下都找不出幾副來。他竟然真的要送給她?

「嗯。」他卻愈加不耐煩起來,躺回榻上,冷冷說︰「你下去吧。」

蘭芽小心退出,及至出了半月溪大門,才捧著那笑出聲兒來。

太好了,真是老天都幫她!.

這天半夜三更,孫海又起夜出門,便又被蘭芽嚇得坐在了地上。

按說他好歹有過一次經驗,不至于再一驚一乍的。可是沒想到今晚的蘭芽又換過了新裝備。

不止是那晚的黑衣白臉白蠟燭,今晚臉上一對眼珠子竟然闊大了好幾倍。一雙拳頭大的眼珠子,直盯著他!

他沒暈倒已經萬幸。

不消說,蘭芽自然是眼楮上戴了那。見孫海如此,蘭芽笑得前仰後合。

兩人又去了停尸的地窖,果不其然,戴著這妙物,那些細小的咬孔碩大于眼前,她都不需太過費力,便能看清了那咬孔內外的痕跡!

蘭芽大喜,可是隨即面上笑容又被憂色遮蔽。

果然如她擔心,咬孔上並無齒痕。也就是說真正咬死馮谷的不是她那晚所見的小小飛禽,而是來自蒙古草原的嗜血蟲!

孫海見狀連忙問︰「蘭公公,怎了?可是,找到了凶手的蛛絲馬跡?」

蘭芽努力笑笑。

實則找到凶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命案背後的隱患——嗜血蟲既然來自蒙古草原,那麼自然就是韃靼人最了解它們的性情,也只有韃靼人才更懂得如何去駕馭它們。

一個馮谷死了,事小;倘若嗜血蟲大批來襲,那麼京師百姓,甚或守城將官,及至王公大臣……豈不都是要為所害!

蘭芽昂然起身︰「孫捕頭,替咱家堂上擊鼓。咱家要正式面見順天府尹賈大人!」.

不管蘭芽平日何樣笑謔,可是這樣一旦繃起臉來,孫海也不敢違拗。

他只好到前堂擊鼓,鼓聲響亮,頃刻傳遍順天府內外。

「是誰呀,這麼大清早地擊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門子打著呵欠出來,見是孫海,激靈一下趕緊站直︰「孫頭兒,怎麼是您老擊鼓?」

孫海瞪了他們一眼,偏頭望望身後的蘭芽。

府前鼓響,賈魯隨

即便也馳馬趕到。

晨光中,他遠遠便看見蘭芽一身皂衫,輕靈立在初起的朝陽光暈中,通身上下都被那緋紅的光芒籠罩。小小的人兒,卻漾出異樣的聖潔來。

待得馬匹跑近,更能看見她一張小小臉孔繃得極嚴,妙目冷澈,紅唇緊抿。目光遠遠迎著他而毫不閃避。

賈魯便不由得悄然皺了皺眉。

甩蹬離鞍,他先問孫海︰「何事擊鼓?本官尚在早朝,你這般已是驚動了天听!」

孫海知道順天府的規矩,不按著規定的時間前來擊鼓鳴冤,不管你是原告被告,先挨一頓板子為懲戒。

孫海苦著臉瞄了蘭芽一眼,跪倒道︰「卑職領罰。」

蘭芽跨步上來擋在孫海前面︰「若挨板子,咱家替他!但是請大人先容咱家將話說完。」

賈魯緩緩凝注她幾眼,才點頭︰「好。蘭公公請進。」

步入大堂,左右衙役高喊「威——武。」

堂內靜肅,蘭芽仰頭望堂上匾額。那是成祖皇帝御筆親題︰京畿拱衛。

蘭芽肅立,向上鄭重一禮︰「大人身為順天府尹,首則為保衛京畿。京師乃天子駐蹕,安危不容有失,賈大人肩頭責任重大,為此殫精竭慮。」

賈魯目光緩緩從她面上掃過,遂點頭︰「自然。」

蘭芽再數舊事︰「土木之變後,瓦剌軍攻打京師,全城軍民誓死抵抗,方保得京師安全。京師保衛戰,距今不過二十余載。然當年陣痛依舊未消,身為京兆尹的大人更片刻不敢稍松。」

賈魯漸漸眯起眼︰「不錯。」

蘭芽揚首一笑︰「于是大人從來未曾松懈過對于北方草原的防範。此次嗜血蟲事件,大人也是早人一步意識到可能的危機。」

賈魯凝著蘭芽,緩緩笑了︰「蘭公公謬贊。本官不曾知曉。」

蘭芽不急不惱,只微微仰起下頜,睨著正位之上的賈魯一笑︰「賈大人難道還想繼續裝作不認得小弟是誰?」

說到此處,賈魯略有些尷尬,攥拳捂住嘴,空咳嗽了兩聲︰「那是私事,此為公堂。蘭公公,掠過這一節吧。」

「才不!」

蘭芽嫣然笑開︰「因為一切都要從小弟與兄台于教坊司那晚巧遇開始說起。」

賈魯仿佛有些面紅,偏頭看過身邊府丞等人。不過那些人都是老官僚,最明白什麼話該听懂,什麼話就當沒听見。于是個個依舊嚴肅緊張如泥塑的菩薩,誰都沒有半點眉眼異動。

賈魯便又咳嗽著轉頭回來︰「也罷,蘭公公請講。」

蘭芽便笑︰「想來,小弟與賈大人于教坊司巧遇,實則不是巧合。只不過小弟當日錯怪了大人,以為大人是到教坊司窺伺小弟,故意給小弟查案攪局的……直到昨夜才豁然開朗︰大人去教坊司不是為了找小弟,大人是去找草原人的。」

慕容等那一批草原人被押解入京師,慕容自己更是被投入教坊司,于是想要查尋這批草原人的蛛絲馬跡,對于賈魯而言,自然最方便的就是喬裝入教坊司。

蘭芽面上的笑容漸漸平靜,代之而起的是眼中明亮卻清冷的光芒︰「……大人是去確認,嗜血蟲之事是否與那批韃子相關。」

賈魯心底輕嘆了聲,面上卻依舊推諉︰「蘭公公怕又是想多了。本官是個男人,是個男人就有些需要,于是本官才去教坊司……而礙著本官身份,不想被外人認出,故此才喬裝改扮。」

蘭芽側身過去,偏首回來,嫣然而笑︰「撒謊。」

賈魯不自知地,臉騰地紅了起來。便再咳嗽幾聲,「蘭公公接下去說吧。」

蘭芽輕輕一嘆︰「大人當日指點了咱家,讓咱家知道該到何處去尋那嗜血蟲……大人便也是希望咱家能明白嗜血蟲的存在與危害。只可惜小弟當日愚鈍,直到昨晚才猜破關竅。」

賈魯面上終于浮起微笑︰「洗耳恭听。」

蘭芽凝著他那張明淨端正的臉。雖然相貌不及司夜染、冰塊和秦直碧等人,但是勝在年紀所賦予的沉穩與從容。

「順天府乃為京畿首府,一言一行都代表朝廷。嗜血蟲不過是小小蟲子,如果捉不住切實證據而草率提出,只會讓百姓震動,亦會讓草原人趁機譏笑。于是大人認為,嗜血蟲之事暫時不宜由順天府出面挑開。大人幾番巧遇咱家,又暗中提點咱家,讓咱家在司大人主理之皇店中找到嗜血蟲……就是希望,此事由我們靈濟宮接手。」

蘭芽略帶苦澀一笑︰「只因,原本紫府和我們大人,就是轉事秘密偵緝之事。」

蘭芽抬起頭,目光寧靜︰「若此,順天府與靈濟宮,這一番便必得要協同共事。」

看過這章,大家知道了吧,眼鏡兒什麼的真不是太高的科技,古代早已有之,甚至故事背景的200年前,馬可波羅就已明確記載過中國人用眼鏡啦~~只不過古代名字叫做「」,O(∩_∩)O~,明天見。

謝謝Cat

hy的2個1888紅包~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明宮妖冶,美人圖最新章節 | 明宮妖冶,美人圖全文閱讀 | 明宮妖冶,美人圖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