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沒有月亮的深夜。
假如從夜色初臨開始飲宴,深夜,就是飲宴結束的時候
因此,在沙大戶大廳的飲宴,正是結束的時候。
沙大戶的飲宴,當然是招待中原鏢局的貴賓了。
而沙大戶的飲宴結束,要離席的,當然是中原鏢局的一行保鏢人馬了。
當各位保鏢的人站了起來時,沙大戶卻忽然又舉起了酒杯,說道。」有一件事,我感覺很抱歉。」
「沙兄盛情招待,我們感激已經來不及,沙兄又何來抱歉?」百里長青抱拳說道。
「酒菜淡薄,總鏢頭賞光,已經是很給面子了。所以,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罰酒一杯,以示歉意的。」
「是什麼事?」百里長青說。
「是寒舍太小了。」
「太小?太小也跟沙兄道歉有關?」
「當然有關。」沙大戶一干杯中酒,說道。」因為太小了,所以只能招待貴鏢局的三個人而已。」
百里長青還沒來得及說話,雜貨店的老板就搶先說出來︰「沒關系,我那邊可以招待二個。」宮素素也搶著道。」這兩位姊妹,就住我那兒好了。」
棺材店的老板,也搶著道。」各位如果膽子大,不怕睡棺材的話,我那里也可以住。」
百里長青當然只有感激的份了。
于是,中原鏢局的人,就被分配開了。
其實,應該說是中原鏢局力量,就被分散了。
雖然是沒有月亮的深夜,沙大戶門前的鏢車,還是可以依稀辨別出位置來。
不但鏢車依稀可見,連守衛鏢車的人,也約略可以看出。
其中一個守衛,忽然凝視著不遠處的花叢。
他看到一條人影—閃而逝。
他沒有哼聲,因為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喝多廠酒的人,通常都會眼花的。
不過,就算他想哼聲,他也哼不出來。
因為一枚細小的金針,早巳從人影消失的花叢飛了出聚。
這校金針,當然是飛向這名守衛的咽喉了。
所以他除了瞪大了眼楮,右手掙扎著想拔刀之外,他連叫—聲都叫不出來。
跟著,—把經割開了另一個守衛的喉頭。
而另一條繩索,也在同時套牢了第三個守衛的脖子。
而夜,依舊是寂靜無聲。
雖然是深夜,宮素索的伎所卻明亮一如白晝。
在深夜中,屋里的燈火,通常都會給旅人無限的溫暖與親切。
起碼,中原鏢局的兩位女鏢師,就有這種感受。
因此她們一踏入宮素素的正廳,就感到很舒服。舒服的人,通常都想表達一下她們的感受的。
宮素素只是微笑著,靜听她們對主人和主人住所的贊美。然後,她才說話︰「難得遇到二位姑娘,我們再小飲一番州何?」
人在舒適溫暖的環境里,會拒絕這種激情嗎?
當然不會。
所以宮素素就用力的拍了二下手掌。
于是,小菜淡酒,一下子就擺在桌上。
端菜端酒的,是個老姬。
假如細心的觀察,就會發現這個老嫗的步履非常嬌健,一點也不像個老人。
而假如能撩起老嫗的裙腳,就會發現老姬的雙腿,光滑嬌女敕一如少女。
這些,當然是兩個女鏢師注意不到的。
她們不但沒有注意這些,而且連一點戒心也沒有,宮素素一敬酒,她們舉杯就干。
老嫗的反應很快,馬上又替她們斟上第二杯。
第三杯。
第四杯的時候,老嫗忽然舉起右手的酒壺,猛然砸向她有邊的女鏢師。
這個女鏢師的臉色大變,想舉起右手去阻擋。只可惜,她忽然發現,她的右手竟然舉不起來。
她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
她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同伴,臉色比她的還難看。因為她的頭,已經被老姬的酒壺擊出了血花。
而他的同伴,想舉手幫她阻敵,卻連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四肢全都麻木了。唯一正常的,只有听覺。
她听見了宮素素陰冷而得意的笑聲。
宮素素住所的燈火,忽然全都熄滅。
夜,似乎更陰森了。
陰森的不只是夜色,還有棺材,還有趙瞎子的笑聲。
「你們敢睡嗎?」趙瞎子的說話聲也顯得陰森。
「當然敢,我們走江湖走慣了,連墳墓旁邊也都睡過,怕什麼棺材?對不對?」鏢師撞了撞他的同伴說。
他的同伴馬上接嘴︰「當然對,何況這棺材還是新的。」
「就是新的,我才問二位敢不敢睡。」
「為什麼?」
「因為新棺材是用來裝剛死的人的。」
「你別再開玩笑。」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難道你不是?」
「他不是。」
最後一句話,是從一副棺材里忽然冒出來的。
兩個鏢師禁不住嚇了一跳。
就在他們被嚇一跳的時候,棺材里便飛出來一個人。
而趙瞎子的雙手,也變成爪形,抓向他面前的漂師。
「砰砰」兩聲,兩個鏢師的生命便結束了。
趙瞎子伸手一邊扶著一個,用力一推,鏢師的兩具尸體,不偏不歪的,落在兩副心棺材里。
趙瞎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對著從棺材里飛出來的人說︰「小叫化,不賴吧?
「當然不賴,這種角色,也配出來保鏢?」
「你以為他們配做什麼?」
「就是這個︰「小叫化伸手一指,說︰「只配睡在棺材里。」
趙瞎子說︰「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看不只是這兩個,所有的人都只配睡我的棺材。小叫化,還有幾副棺材是空的?」
「好像不多了。」
「當然不多,只剩六個而已。」
「六個?有這麼多?」
「雜貨店里有兩個,老沙那里有兩個……」
「老沙那里為什麼只有兩個?不是三個嗎?」
「三個?難道你想把我們的老大也殺了?」
「我怎麼敢。」小叫化說︰「這只有四個,還有兩個是什麼人?」
「你忘了大牢里的中肉湯和西門吹雪?」
「我怎麼會忘?誰能忘得了西門吹雪?」
是的,誰能忘得了西門吹雪?
起碼小老頭就忘不了。
‘做完了小老太婆那件事之後,小老頭就忙不選的催促著小老太婆,說︰「該去救西門吹雪了吧?」
「當然。現在去救,正是時候。」
「為什麼現在正是時候?」
「因為黃石鎮的人,現在正在用盡方法對付中原鏢局的人,一定不會派人看守他們的牢房」。
「中原鏢局的人會被他們殺死嗎?」
「大概吧。」
「那你為什麼不想辦法救他們?」
「你有辦法救他們嗎?」
小老頭沒說話,因為他回答不出來。以他們兩個人的力量,救得了他們嗎?
而且,這件事也不能點明真相,因為他們還查不出誰是主謀。
查不出主謀,誰會相信一個小老頭和一個小老太婆的話?誰會相信黃石鎮上那麼老實的人會謀害中原鏢局的人?
連陸小鳳都不相信,所以陸小鳳才被殺。
「你以為誰是主謀?」小老頭問。
「照目前情況來看,只有兩個人嫌疑最大。」
「誰?」
「百里長青和金鵬。」
「他們倆?為什麼呢?一個是中原鏢局的總鏢頭,一個是副總鏢頭,怎麼會劫自己的鏢?」
「為什麼不會?你知道這趟鏢有多少嗎?」
「多少?」
「三千五百萬兩黃金。」
「那是多少?」
「那是用到你第八十代兒孫也花不完的錢』」
「這麼多?是誰要保這麼多錢?」
「據我所知,是當今朝廷的備戰錢。」
「為什麼要運走呢?」
因為傳說南方有叛變,所以把黃金運下去,作為戰爭之用。」
「為什麼不直接用軍隊運送?」
「怕引起矚目,因為南方的叛變,是否會叛亂不知道,萬一運黃金的事風聲走漏,馬上生變,就準備不及了。」
「所以就托中原鏢局押送?」「不錯︰「小老太婆說。
「可是看來,黃石鎮這批人,預謀了大概有半年了吧?他們怎麼知道那麼早?」
「所以我才懷疑是百里長青和金鵬其中之一是主謀。」「晤︰「小老頭道。」他們是最先知道要托運黃金的人,可是,他們自己的錢已經用不完了,怎麼還要劫鏢呢?」
小老太婆笑了。她說︰「你現在有錢嗎?」「有。」
「可以用多久?」
「可以用到我死也用不完。」
「那假如再有一百萬兩黃金放在你面前,你還要嗎?」「我不要︰「小老頭說︰「才怪。」
「所以呀,誰不想擁有更多的財富里」
「有一個人!」
「誰?「陸小鳳︰」
小老太婆又笑了。她道。」死人當然不想擁有更多的財富。
小老頭也笑了,他道。」陸小鳳真是個死人嗎?」
「難道不是?」
小老頭沒有回答。因為忽然伸手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他們已經到了牢房外,所以小老頭才叫小老太婆別哼
其實,就算小老頭和小老太婆的聲音再大,牢房里的人也根本听不到的。
因為牢房里根本沒有看守的人。
有的,只有關在里面的西門吹雪和牛肉湯而已,而他們听到說話聲,又有什麼打緊?
假如有人這樣想,這個人就錯了。
因為西門吹雪已經听到了門外的人聲,而且用手一點,就把牢房里的油燈點熄。跟著,他用手按住牛肉湯的嘴,附口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兩個字︰「別吵!」然後他的人就無聲無息的貼在牢門的牆壁
牢門緩緩往內推的。
牢門推的方向,剛好是西門歐雪靠牆的方向。
牢門推了一半,小老頭就發出了「咦」的一聲。
這表示他發現了牢里是黑黝黝的一片,跟著,就听到他仿佛喃喃自語的說道。」來遲了,西門吹雪不在。」
「誰說我不在?」
隨著西門吹雪的話,一股劍氣,已經刺向了小老頭。
小老頭身體猛然向後飄去。
西門吹雪的劍,快速無倫的又刺向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沒有後退,卻其快無比的舉起雙掌。這雙手掌,以天衣無縫的方法,一夾就夾伎了西門吹雪的劍。
「是你中西門吹雪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是我。」小老太婆回答了這樣一句莫名奇妙的話。「是你︰「西門吹雪又說。然後,他緩緩將劍自小老太婆手上抽回,嚓的一聲,點亮了火招子。
燈光一亮,牛肉湯就皺起了眉頭,看著小老太婆道。」原來是你?」
「姑娘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司空摘星看到你,就跟看到鬼一樣,誰忘得了你?」
「你認得她?」西門吹雪似乎話多了。「見過他︰「牛肉湯道。
「她是誰?」
「你居然不知道?」
「我為什麼會知道?你以為我是百曉生嗎?」「你不必是百曉生,也應該知道她是誰才對。」
「哦?她到底是誰?」
西門吹雪沒說話,只是看著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也沒說話,只是看著牛肉湯。
中肉湯的臉忽然紅了起來,仿佛不是被一個老太婆看著,而是被一個多情少年盯著看的模樣。
「你是……」
「不錯。」小老太婆的聲音忽然變得年輕了︰「我是。」
不錯,他就是陸小鳳,獨一無二的陸小鳳。
陸小鳳不是死了嗎?
「死?陸小鳳能死嗎?」小老太婆笑得很開心。
牛肉湯一看到小老太婆的笑容,看到他那一雙帶著捉狹之意的眼神,她就知道這個小老太婆果然是陸小鳳。
看到陸小鳳末死,中肉湯應該高興才對,但她卻忽然瞪起—雙大眼,怒道。」陸小鳳為什麼不能死?陸小鳳死了最好。」
「陸小鳳真的是死了最好嗎?」站在小老太婆旁邊的小老頭道,
「你是誰?這關你什麼事?」牛肉湯道。
「我?我不是誰,只不過沒有我,陸小鳳就真的只好死
「為什麼?」
「因為我就是化妝術天下第一的人。」
「你?你就是司空摘星?」
「不錯。」
「那……」中肉湯張大了嘴巴︰「那在酒樓上那個司空摘星又是誰?」
「他?他就是死鬼陸小鳳︰」
「陸小鳳不是他嗎?」牛肉湯指著小老太婆道。她實在被攪迷糊了。
「他是活著的陸小鳳。」
「那死鬼陸小鳳活著時是什麼人?」
「老實和尚
「老實和尚?」
「不錯。其實他應該叫做不老實和尚才對。」
「為什麼?」
「因為他應該在棺材里不動的,他卻又要來找我,要我把他化妝成西門吹雪。化妝成西門吹雪他說不好玩,又化妝成我,你說他是不是不老實得很?」司空摘星道。
「我們在棺材里看到的,是老實和尚?」
「如假包換的老實和尚。」
「棺材里的人,明明是個死人呀。」
「他當然是個死人,要不然,怎麼能騙得了黃石鎮這群匪徒?」
「他死了,為什麼又會活起來呢?」
「因為他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老實和尚。」
「老實和尚就能復活嗎?」
「當然。」
「為什麼?」「因為老實和尚會龜息功。」
「啊,我懂了。」
「你真懂嗎?」
「當然,就是因為老實和尚懂龜息功,所以陸小鳳就找老實和尚化妝成他,然後讓他去裝死,對不對?」
「對極了,當時你在我旁邊偷看了是不是?」
「去你的。」牛肉湯道。」不過,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找老實和尚裝死是不是?」陸小鳳道。「是的。」
「黃石鎮本來是個很不受人注意的小鎮,我來到這里,就發現每個人都隱藏著他們自己的武功,我就知道內中一定大有問題
「你怎麼知道他們隱藏著武功?」
「你別忘了,我是個小老太婆,我這雙眼,看過了江湖上多少事故?你以為小老太婆是白活了這幾十年嗎?」
「是是是,失敬失敬,恕小女子不知老前輩還有這麼一雙厲害的眼楮」牛肉湯忍不住嘻嘻的笑了起來。
陸小鳳看了看西門吹雪,又道。」所以我就去找司空摘星,要他帶著化裝材料跟我走。他倒是一言不發的跟著我去找老實和尚。」
「找到了老實和尚,我劈頭就對他說︰‘和尚,把你的衣服統統月兌下來。’你們知道老實和尚一听到這句話,有什麼反應?」
「他一定吃驚得不得了。」牛肉湯道。
「不對。他居然一聲不響的把衣服月兌得光光,然後他對我說︰‘色就是空,空就是色。想不到陸小鳳也看破紅塵,要穿和尚的衣服出家去。’你說氣不氣人?」
「不氣人。」牛肉湯道。
「哦?為什麼不氣人?」
「因為你是要找他替你去死,他消遣你幾句,有什麼好氣的?」
陸小鳳忽然定定的看著牛肉湯。
「你看什麼?」
「我忽然發現,你怎麼變得這麼善解人意起來。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牛肉湯。」
「你說呢?
「難說得很,尤其是司空摘星跟你在一起過。」
這時,很少講話的西門吹雪居然開口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他們以為你死了,防備就放松了,你就可以暗中調查他們的陰謀。」
「你果然明白了。」
「那他們的陰謀是什麼?」牛肉湯道。
「我現在就帶你們去看他們的陰謀。」
沙大戶的大廳上。
大廳的柱子上綁著一個人,一個被頭散發,身上受了很多處傷的人。
這個人顯然是曾經經過一番搏斗格殺之後,才被擒綁起來的。
這個人,就是南北一十三省號稱第一的中原鏢局總鏢頭百里長青。
大廳的氣氛很低沉。
百里長青猶在喘氣,瞪著一雙怒目。
沙大戶背負著雙手,低著頭蹬方步。
宮索素、老板娘定定的坐在椅上,動也不動。
小叫化和趙瞎子則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發。
低沉的氣氛有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
最先忍不住這種氣氛的,是趙瞎子,他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金老大為什麼要我們留下他做活口?」
沙大戶轉身看著趙瞎子,道。」金老大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錯,我有我的道理。」
金鵬從屋內走出來,他身穿一套瓖著金邊華麗至極的衣服。
金鵬的衣服明亮得熔人眼目,但臉色卻陰沉得令人不欲看上一眼。他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留下活口嗎?」
他瞪著一雙怒目看著百里長青。百里長青也瞪著一雙怒目看他。
「我費了多少心血,安排了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金鵬的視線從百里長青臉上落向廳堂每個人的眼楮,道。」我們殺了多少人,才讓你們頂替上黃石鎮的人,但是,現在卻功虧一贊,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沒有人回答,因為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們甚至連金鵬說些什麼,也不太明了。
于是,金鵬只好帶著他們走出大廳,到達停放鏢車的地方。
「打開。」金鵬發號施令。
鏢車內的箱子打開了。
原本是黃澄澄耀眼的金子,現在忽然都不亮了。居然變成了一塊塊烏黑色的廢鐵。」
他們又回到大廳。
大廳的氣氛更加低沉了,這回低沉得不但令人喘不過氣,而且還讓人的頭也不敢抬起來。
所有人都低著頭,注視著金鵬帶進來放在桌上的烏黑廢鐵。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才望著他們的老大金鵬。「這表示我們之中有人泄漏了這個秘密。」
「我們之中會有奸細?」沙大戶道。
「誰?」老板娘道。
老板娘的又目如火般射向趙瞎子。
趙瞎子嚇了一跳,也凝望著老板娘,然後,他忽然望向小叫化。
小叫化則望向宮累累。
宮素素望著雜貨店的老板,老板望著老板娘。
他們每個人都在互望著。
氣氛更凝重了。
金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現在最重要的,倒不是找出誰是內奸。」
他邊說,邊走向百里長青,道。」最重要的事,是查出被掉包的黃金在哪里。」
他忽然一把抓佐百里長青的頭發,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留下你來做活口了吧?只要說出黃金的下落,我不但立刻放了你,也放了你的部下,也不追究誰是內奸的問題,而且還把黃金分你一份。」
百里長青抬起頭,看著金鵬,忽然張嘴向著金鵬吐了一口帶血的痰,怒聲道。」呸。」
「呸得好︰「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全部人的眼楮都回轉,落在說這話的人的臉上。
沒有人認得說這句話的人。
因為她是個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又說話了︰「如果你認為真的有人會相信你說的話,那真是活見鬼了。」
「你是什麼人?」金鵬怒道。
「我?我是個死人。」
「放肆。」
金鵬一個飛身,舉掌攻向小老太婆。小老太婆輕飄飄的飛身躲過,道。」你不問清楚我是誰就動手,萬一吃了虧怎麼辦?」
金鵬沒有理會這句話,運掌如風,招招都是殺著攻擊著。
小老太婆只是微笑的閃躲,連一招也沒有還手。
旁邊看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普天之下,能連續接下金鵬三十招而不還手的人,大概只有一個人。
陸小鳳。
陸小鳳不是死了嗎?
他們每個人的腦海中都裝著這個問題,忽然間,小叫化的**頭一轉,轉到了小老太婆進來時說的一句話。
我是個死人。
小叫化忽然顫抖了起來。
「他……他……他是陸小鳳︰」
趙瞎子他們都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躲閃中的小老太婆忽然一個飛身,在空中連翻了七個筋斗,道。」不錯,我就是陸小鳳。」
小老太婆的人落地,臉上的化裝已經有翻筋斗的時候除去了。
他一站在地上,就變成了道道了。
「你沒有死」?宮娥大驚道。
「我當然沒死。陸小鳳怎麼能死?死了,你們的陰謀豈不得逞了嗎?」
「那……」
「你們一定想知道死的是誰是不是?」
沒有人回答,因為大家的確是這麼想。
「我告訴你們,沒有人死。只有人假死。」
「假死?」
「假死的人是老實和尚。」陸小鳳道。」我請司空摘星替他易容,把他扮成我的模樣,然後在他的胸口上綁上一塊鐵片和一個血包…」
「你們記得那天黃昏圍攻我的事嗎?其實,你們圍攻的是老實和尚真的我早就躲在一旁觀察你們。」
「我發現你,沙大戶,使的是東洋神風刀法,我就知道,你們果然是一干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
「那天黃昏,老實和尚故意左閃右騰,最後一撞,把胸膛撞上宮萍的劍上。那個血包,就濺出了鮮血,和尚就馬上運起龜息功倒地。」
「那時天色已經很暗,你們當然看不清楚,而且,你們也太相信宮萍那一劍了。」
「所以她才會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沙大戶道。
「她的死,是死于太自信,而且你們的失敗,卻是失敗于人類的習慣性。」陸小鳳道。」有誰,會在一個死人身上再補一劍的?沒有,所以,和尚裝死就成功了。」
「你別得意,陸小鳳︰「老板娘道。」西門吹雪和中肉湯現在卻在我們手上。」
「真的嗎?」門口上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當然是牛肉湯得意之極的聲音。
—向不大說話的西汀吹雪,又開口說話了︰「如果我不故意中計被擒,金鵬的秘密能揭穿嗎?」
沒有人回答,因為每個人的臉色,都跟士一樣難看極
「我有—件事還不明白。」金鵬說道。
「什麼事?」陸小鳳道。
「黃金是被你掉包的嗎?」
「是的。」
「憑你一個人,能把這麼多黃金掉包?」
「其實,我並沒有真的把黃金掉包。」「我不懂。」
「很簡單。」
陸小鳳走到放著一塊廢鐵的桌上,拿起那塊廢鐵,他伸手掏出他的玉扇,用玉扇在鐵上刮著。
烏黑的顏色逐漸被刮去,霍然露出黃澄澄閃閃生光的黃
金。
所有人又楞住了。
「這些黃金,」陸小鳳道。」只不過是涂上一層很特殊的顏色而已。」
「可是,憑你一個人,能做到嗎?」
「當然不能。」門口又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這次,老實和尚已經穿了他那身和尚裝,司空摘星也穿上那一身隨時都準備去摘星的勁裝。
「沒有我老實和尚的幫忙,陸小鳳怎麼可能涂得了那麼多黃金?」
「你別把我司空摘星的功勞不提,沒有我,你們兩個人四只手是絕對涂不了那麼多黃金的。」
沒有人說話。事實上,誰又能說什麼?奸謀已經揭穿了,還有什麼話說?
唯一能說話的,就是用生命用鮮血來表示憤怒了。
因此,金鵬驀地拔出配劍,攻向陸小鳳。
沙大戶和趙瞎子攻向西門吹雪。
老板娘攻向中肉湯。
宮素素攻向司空摘星。
小叫化卻攻向綁在柱上的百里長青。
這里面,最有希望得手的,就是小叫化。
因為百里長青是個沒有抵抗能力的人。
但是,小叫化錯了。
百里長青身上的繩索,忽然像紙碎般斷裂,而他的拳,卻在小叫化以為得手的時候,擊中了他的胸膛。
小叫化倒下了,倒下去的時候,他听到百里長青說︰「陸小鳳在閃躲金鵬的攻擊時,早就用內力把綁我的繩索弄斷一場大戰,很快就結束。
因為,普天之下,誰能敵得過陸小鳳和西門吹雪?更何況是他們兩人聯手?更何況旁邊還有司空摘星和老實和尚?
而且,邪,終歸是勝不了正的……
清晨,有霧。
黃石鎮的這一天清晨,居然沒有風。
沒有風刮起平日漫天飛舞的黃沙。
大概是連風也知道黃石鎮的風波已經平息了吧。
太陽逐漸升起。
‘絲絲的陽光,映得地上的黃金閃閃生輝。
百里長青得意的笑著,看著鏢師搬運黃金裝箱。
其中一個鏢師抬頭問百里長青︰「是誰救了我們?」
「除了他;還有誰?」「他?他是誰?」「他就是我。」所有的鏢師都傻了,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三個人。小老頭除去化妝,原來是陸小鳳。小老太婆原來是老實和尚。陸小鳳原來是司空摘星。所有的鏢師都笑了。牛肉湯更是笑得嘻嘻亂響。其中,笑得最宏亮的人,竟然是陸小鳳。因為,他听到了一個人的笑聲,這個人,是從來不笑的。這個人,當然是西門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