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喪子之痛
那林藍瓶提劍沖進樹林里,一時失去了湯光亭的蹤跡。湯廣成從後面趕上,說
道︰「林姑娘,我們分頭追,一見到我亭兒,以鳴笛為號。」林藍瓶正想說︰「我
身上沒有笛子。」便听得湯廣成續道︰「山豬、刀疤老三,這位林姑娘是那天晚上
你們見過了的。她現在要幫忙找人,你們兩個跟她一道,彼此好有個照應。要是遇
上了點子,不要逞強,鳴笛求援,知道了嗎?」
一個圓呼呼的胖子,扛著狼牙棒從湯廣成身後閃了出來,林藍瓶一瞧,果然便
是那天晚上曾見過的胖子。只听得他說道︰「大哥盡管放心,我山豬出主意是沒有,
依計行事倒挺強的。」另一個叫刀疤老三的黑瘦漢子,這時也閃身出來,催促道︰
「好啦,偏有你說的,快一點,人都走遠了。」湯廣成看著林延秀,林延秀道︰
「我只跟著我妹妹。」
湯廣成道︰「那好。」便將其余從眾三人三人一批,共分成五批,分頭尋去。
不知是否因為身在綠林為盜的關系,山豬與刀疤老三追蹤尋人倒頗有一套,林藍瓶
兄妹兩個跟著他們身後,看著他們東模西找,著實學到不少東西。
不久左前方一聲尖銳的笛音響起,停了一停,接著又是兩聲短音。刀疤老三道︰
「可惡,這回給鐵頭搶先一步了。」山豬急道︰「快快快,這鐵頭老哥擲骰子,出
老千有一套,鐵頭功夫卻是馬馬虎虎,我們若是去遲了一步,只怕他的鐵頭不妙……」
原來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各自代表的笛聲,必要時還有一些簡單的暗號,可以隔空互
通訊息。
林藍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得跟著他們走。原本想就快遇上了,心情頗為緊
張,誰知過了不久,又是一聲笛音響起,這回卻在他們身後,兩長一短,重復了兩
次。
山豬道︰「我就說鐵頭不行吧,追個人也能讓他往回頭跑了。下次踫到他……」
刀疤老三道︰「能不能閉上你的鳥嘴?人家林姑娘可沒心情听你說笑。」山豬渾沒
在意,道︰「這個心情好,自然愛說笑,這心情不好呢,就更要听人家說笑了。你
沒听人家說過嗎?這個‘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愁眉苦臉的不能解
決事情,多笑笑,才是治病良方。林姑娘,你有什麼煩惱的事,不如說出來,大家
參詳參詳,遠勝過你一個人傷心難過。」
林藍瓶原本只是靜靜地,听著他們兩個嚼舌根,並不十分在意,哪知他們話頭
一轉,忽然問到她的頭上,一時不明其意,反問了聲︰「什麼?我有什麼煩惱的事?」
刀疤老三道︰「姑娘,你別听他說的,你越理他,他越覺得自己了不起。」山豬不
悅道︰「老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刀疤老三不理他,繼續與林藍瓶說道︰
「你瞧,就像我這樣,根本不用去理他,他自覺得沒趣,待會兒就閉嘴了。」卻又
細聲道︰「光亭這個小鬼,我是看他從小長大的,鬼靈精怪得很,沒事的。尤其你
看他耳朵大,耳垂子肉多豐厚,主福澤命長,你不用擔心。」
林藍瓶听到這里,才知道他們兩個拐彎抹角,說的都是自己。急著想解釋解釋,
說道︰「兩位大叔千要不要誤會,我和湯公子只不過是……」忽然正前方又是一聲
笛音響起,聲音又快又急。山豬喜道︰「圍住了,圍住了,趕快,趕快!」三人急
忙穿過樹叢,刀疤老三「咦」地一聲,原來大家又回到草棚前面的空地上。
林藍瓶這時看清楚,那湯光亭被一個黑衣蒙面人從身後挾持住,除了行動受制,
口不能言之外,一時倒也無性命之憂。那湯廣成率領眾人將他團團圍住,只是投鼠
忌器,相互僵持不下。
只听得那湯廣成道︰「不知閣下挾持小犬,意欲何為?」馮雲岳疑道︰「他是
你兒子?」湯廣成道︰「正是。不知我兒子哪里得罪了閣下,萬事都有個商量,閣
下只管開口,湯某鐵定辦到。」馮雲岳哈哈大笑道︰「鐵定辦到?好,先讓我將他
的眼楮挖出來,其他的咱們慢慢再算!」
原來馮雲岳看那湯廣成武功不弱,而其他人就算是三流角色,自忖也絕對無法
在這十幾個人的合圍之下,還可以擄走湯光亭。而若是當場殺了他,眾人再無忌憚,
只怕更難月兌身。于是伸手將面罩月兌去,露出已毀之目,先駭人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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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湯廣成一見之下,暗道︰「糟糕!」若是這個人的眼楮,真是自己的兒子
弄瞎的,此事只怕不容易善了。忽見那馮雲岳伸出右手食指,便要往湯光亭的右眼
插落,大吃一驚,喝道︰「住手!」他手中暗扣了五只鋼鏢,原本打算趁著跟對方
討價還價的同時,尋隙下手,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動手便動手,自己空想了兩三條計
策,全都來不及用上。慌亂之中,什麼都來不及反應,順手一揚,便將手中鋼鏢全
數打了出去。只是他怕自己的兒子,糊里糊涂地做了人家的人肉盾牌,所以這五枚
鋼鏢打去,毫無準頭可言,為的只是希望能岔開對方的注意力。
但是這五枚連自己也說服不了的鋼鏢,又能期待它們有多少作用呢?眼見馮雲
岳根本不為所動,手指更是按到了眼皮上,心中只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頭︰「完
了。」忽然一陣金刃破空之聲,呼嘯而至。眾人忍不住向那發出聲響的事物瞧去,
卻是莫高天擲劍而來,其勢凶猛無比,威力更是驚人。
馮雲岳光听這破空之聲,就知道非同小可,若是拿湯光亭的身子來擋,只怕來
劍會洞穿湯光亭的身體,而將他們兩個釘在地上。不敢絲毫怠慢,連忙壓著湯光亭,
急俯低下。那劍由他背上掠過,相距雖有三寸,挾帶而來的劍風卻刮得他背脊熱熱
地生疼。
哈哈大笑聲中,莫高天的身影從三清劍陣中穿了出來。只听得三清劍中的一清
大叫︰「松清,大有轉明夷。永清,同人歸無妄。」
松清、永清二人聞聲而動,卻見那太清手中長劍已不知去向,兩手空空,也正
氣急敗壞地從後頭追了上來。湯廣成見莫高天似乎有意要幫忙救湯光亭,腦中靈光
一閃,喊道︰「鐵頭、大牛……還有你們幾個,通通都有,攔住那幾個道士!」
眾人聞令一擁而上,那三清劍陣本須依六十四卦方位配合來移動,而現在松清
原本要佔的明夷位上,滿滿的都是人,身子一閃,卻站到否位上了,急得他大喊︰
「永清,佔住離位,別讓他跑了!」
可是永清的情況也好不到他哪里去,別說他此時根本轉不到離位,就算讓他佔
住了,要他一個人對付莫高天,那還不是螳臂擋車?但見四五個人莫名其妙地圍住
了自己,越急越怒,根本想不到那麼多,長劍一揮,大喝道︰「滾開,滾開!」
圍著他的那四五個人,見他劍法精妙,並不直纓其鋒,只是不斷地纏著他,在
他周身附近來回移動,遇到危險,各自閃開,危險一過,都又擁了回來。永清連使
了三四十招,竟然一招都沒跟半個人交上手,不覺又驚又怒,出手也越來越狠,口
中不斷罵道︰「滾,滾,要命的都給我滾,別逼得道爺我要大開殺戒了!」眾人見
他年紀輕輕,不過三十來歲,卻自稱道爺,都覺得好笑,其中一人就這麼一不留神,
樂極生悲,刷地一聲,長劍從他左胸到右脅劃了一道口子,鮮血迸流,眼見是活不
了了。
其余人見狀又驚又怒,纏得是更加緊了。太清見永清殺紅了眼楮,有點失去理
智,忙喚道︰「永清,快回來!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但永清殺得性起,罔若未聞。
這時千藥門的方小苑,在千藥門弟子的簇擁下,也已經來到草棚外。但眾人的打斗
是在「不藥亭」前發生,按千藥門的規矩,千藥門並不能插手,更何況病人遭仇家
追殺,到不藥亭前才被殺死的,今天也不是第一次,千藥門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那三清劍陣三劍連璧時尚不是莫高天的對手,如今缺了一劍,劍陣不攻而破,
光憑一清、松清兩人,如何抵擋得住?只听得「當」地一聲,一清手中長劍月兌手而
出,但這回卻再無人替他補位掩護了,眼見莫高天跟著一掌拍來,一清只有棄劍往
後退去。那太清這時急忙從旁竄來,伸手替他接了這一掌。
原來那太清身為大師兄,自忖論內力修為,也是自己最深,更何況無極門這次
由他領軍前來,若是搞得師弟們一個一個身受重傷,而最後又無功而返,豈不是讓
師門顏面掃地,回去一樣免不了責罰?所以這一掌,他無論如何是非接不可的。當
然,他也知道莫高天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所以這一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听
得「啪」地一聲巨響,滿擬對方內勁會如排山倒海一般,急涌而來,不料這一掌卻
擋了個空,只見莫高天身子不停往後飛去,哈哈笑道︰「玄璣教出來的徒弟,是有
兩下子,一掌打死了未免可惜!」這一招借力使力,身子在半空中輕輕巧巧地轉了
幾個彎,這一落地,正好落在馮雲岳身後。馮雲岳大驚,待要反應,已來不及,接
著全身一麻,後心要穴已被莫高天拿住。
馮雲岳既已被制,全身麻痹不能動彈,只得放月兌了湯光亭。莫高天手指虛點,
凌空彈去,竟然解開了湯光亭的穴道,太清見他露了這一手,不禁駭服,想起剛剛
那一掌,莫高天若是力道用得足了,自己不知是何下場。
那湯光亭穴道初解,連咳了幾聲,一時說不出話來。湯廣成大喜過望,正想過
去好好地抱抱他,突然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沖了過來,又拿住了湯光亭。山豬大叫︰
「什麼人……」掄起他那柄七十二斤重的狼牙棒,便往那人頭上兜去。那人瞬間拖
著湯光亭直挺挺地往後退了三尺,狼牙棒打在地上,濺出點點火花。
莫高天見那人穿著打扮,便是昨兒個,楊景修猜是萬回春喬裝的那個老僕。這
時見他膽子夠大,武功不俗,也覺得他應該就是萬回春,便道︰「老丈,有什麼事
嗎?」那老僕道︰「莫兄,這檔子事有些奇怪,你先放開我的徒弟,我有話要問問
他。」莫高天疑道︰「你徒弟?」那老僕道︰「你手上的那個就是。」
馮雲岳臉色大變。莫高天伸掌一拍,頓時解開他身上被封住的穴道,同時問道︰
「原來你是千藥門的人,你叫什麼名字?鬼鬼祟祟地戴面罩做什麼?」那老僕喝道︰
「莫兄,他是我徒兒,別忘了打狗也要看主人。」莫高天听他口氣不善,心想千藥
門可能已經出事了,但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把天下都得罪光了也不在乎,便
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抓著我徒弟干嘛!」
老僕道︰「你別開玩笑了,我跟著你們一路走來,可從沒听見他喊過你師父。」
莫高天道︰「我愛不愛他喊,是我的事,總之咱們兩個現在是半斤八兩,要放人就
一起放,要不然大家就這麼僵著,看著辦。」
老僕怫然不悅,說道︰「不行,這姓湯的小子很有古怪,我有很多事得著落在
他身上。」莫高天頗不以為然地道︰「你會不會太夸大了?還是你神經緊張?要不
要自己先弄副藥吃吃!」老僕略一沉吟,續道︰「不如這樣吧,人你也不必放,我
就這麼問他幾個問題,在場的眾位英雄都是人證,凡事都抬不過一個理字,到時候
放不放這姓湯的小家伙,就由所有在場的英雄評斷。」莫高天道︰「這還差不多。」
那老僕道︰「雲岳,你瞧瞧我是誰。」說罷,將頭頂上的氈帽、粘在臉上的假
胡子、面粉糊一一除去。馮雲岳那時雙腿已得自由,一見之下,連忙將膝一彎,跪
倒在地,再拜道︰「徒兒拜見師父,您老人家安好。」
這時先前見過萬回春的,便都認出眼前這位僕人,就是萬回春喬裝的。那衛正
人與毛天祚等人一直待在草棚里,此時得知當時與他們同行的這個人,竟然便是萬
回春時,不由得都議論紛紛,不知千藥門倒底在搞什麼鬼。只有衛正人心想︰「這
謎底就要揭曉了。」
只听得萬回春道︰「你起來回話。」馮雲岳道︰「是。」雙腿竟不由自主微微
發顫。萬回春關心道︰「還不舒服嗎?」馮雲岳道︰「還……還好……」竟然連聲
音也啞了。
萬回春待他身子站定,這才續道︰「我先問你,你的眼楮事怎麼回事?你萬師
兄上哪去了?我听你的師妹說,你們兩個已經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不見蹤影了。還
有,你梅師妹她人呢?她的那個小丫鬟,叫阿蕊的呢?怎麼通通不見了。我不在的
這一年多里,這谷里頭倒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老老實實地給我從頭招來。」
馮雲岳大叫一聲,跪下伏地,只是說道︰「弟子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請師父
責罰!」萬回春喝道︰「我責罰你有什麼用?你不老老實實,一五一十的給我說清
楚,那我還不如打死你了!」馮雲岳哭道︰「師父饒命!」萬回春道︰「說,給我
說,是不是跟這個姓湯的小子有關!」
原來萬回春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看到湯光亭時,因為見他身上的穿著,明明便
是千藥門弟子的打扮,所以一度誤認他是千藥門的弟子。但湯光亭矢口否認,只說
是來求過醫,身上的衣服,是馮雲岳給他穿的。
萬回春心想,這湯光亭既然能夠連名帶姓地說是馮雲岳,應該便是如此了,當
時也沒有特別注意。但先是在路上踫到了一大堆武林人士,全都不約而同地要到千
藥門的怪事情,後來他獨自先回來準備安排,才接著知道自己的兒子與徒兒馮雲岳,
這兩個月以來,根本很少回到千藥門,而另一個徒兒梅映雪,卻已在七八天前失去
蹤影,連她的貼身丫鬟也是下落不明。
不用說也知道千藥門發生不尋常的事了。在馮雲岳未出現以前,萬回春早就認
定那個湯光亭一定是個關鍵人物,現在馮雲岳突然出現,正好可以彼此印證。
果然听得馮雲岳顫巍巍地說道︰「這姓湯的小子,他跟……他跟梅……」便在
此時,莫高天忽然喝道︰「小心……」萬回春瞥見眼前一道銀光掠過,「啪」地一
聲,釘在馮雲岳的左臂上。馮雲岳悶哼一聲,隨即倒地。便在同時,草棚里人聲喧
嘩,一人大叫︰「原來是你!」接著劈哩啪啦聲響,夾雜著幾聲叱喝哀嚎聲,只見
衛正人揮著大刀,追著一個藍衫漢子搶出草棚。
那萬回春扳過馮雲岳的身體,捋起他的袖子,只見他手臂上多了一塊銅錢般大
小的紅腫,紅腫的中心打進了一根釘子。那釘子不知多長,露在外面的只剩不到一
分。萬回春將鼻子湊近一聞,皺眉道︰「是附骨釘。」伸指封住他幾處手陽明大腸
經的穴道,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顆丹藥,喂他服下。
不久馮雲岳悠悠轉醒,見到師父就在跟前,忽道︰「師父,萬師兄不讓我說,
他……他想殺我……」萬回春喝道︰「不許胡說,好端端的,你師兄殺你干嘛!那……
那他現在人呢?」馮雲岳虛弱地道︰「我……我不知道,他發釘打我,他……他應
該在附近……」
萬回春站起身來,放眼望去,想在人群中找到一個符合自己兒子特征的人,但
一時之間怎麼看也看不到。
那時楊景修與宋鎮山的刀劍之爭,比到最後,已經到了比拼內力的地步了,因
為宋鎮山先前答應不比內力,到此兩人在刀劍上的招數各擅勝場,便算是平分秋色,
在各自嘆服對方身手了得的情況下,已停手罷斗。而湯廣成所率領的跑馬寨眾人,
因為有一個被永清殺成重傷,見有莫高天與老大負責解救湯光亭,所以這時全都跑
去包圍太清等人。太清一來有莫高天這種強敵在側,實在不願在此刻多樹敵人,二
來更何況他們的目標只是楊景修,只要楊景修還在眼前,一切靜觀其變,于是也約
束師弟們不可輕舉妄動。
如此一來,草棚前只剩衛正人與藍衫漢子的打斗。眾人瞧著那衛正人的刀法剛
勁威猛,招招欲致人于死地,都感到十分詫異,私下相詢那藍衫漢子是什麼人。現
場各家各派都有,其中也不乏見多識廣之人,但幾番詢問,竟然無一識得。
眾人又見那藍衫漢子似乎只是一昧地閃躲,不願與衛正人正面沖突,幾次不得
已而交手,都是數招一過,立即躲開。但他的武功似乎並不比衛正人高明,刻意相
讓的結果,只是讓自己迭遇凶險。
便在此時,一旁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沖了出來,指著衛正人道︰「喂,人家是讓
你,可不是怕你,干什麼這麼凶惡,要取人性命!」
眾人一看,這人莫約四五十歲年紀,身材清瘦,最顯眼的就是亮著一顆大光頭,
頭上頂著六個戒疤,穿著灰衣短掛,黑布長褲,卻又不是和尚打扮,都不曉得這個
人是誰。在那一旁的林藍瓶與朱砂派毛天祚、丁氏父子等人,卻都認出他就是前天
在客棧里大笑的那個光頭。
只見那個光頭續道︰「喂,我跟你說話你听見沒有……再不住手,可別怪我不
客氣了……」
那衛正人根本不理他,手底下一點也沒慢下來。那光頭道︰「你還不住手……
好,我可要打你了。我這一招要戳你的雲門、中府,還有身柱、靈台四穴,你可千
萬小心了!」
眾人一听,莫不啞然失笑。原來雲門、中府與身柱、靈台四穴,各分屬手太陰
肺經與督脈,一個在身前,一個在身後,如何一招戳中?更何況他事先出言提醒,
對方自然會嚴加防範,除非他是有意擾亂對方視听,否則只怕是渾人一個。
只見他話一說完,身子急拔而起,如箭離弦般激射出去。莫高天不禁贊道︰
「好身手……」一言未了,那光頭展開雙臂,雙手聚指成錐狀,身子宛如一頭大雕
從天而降。
那莫高天又驚又喜,失聲叫道︰「這是降龍錐……難道,難道你是……」話還
沒說完,那光頭已經欺到衛正人身旁。衛正人此時已知厲害,急忙搶在前頭,狂舞
大刀,護住雲門、中府、身柱、靈台甚至周邊數穴。他這一招叫「前呼後應」,正
好可以防住那光頭剛剛預言攻擊的部位。
衛正人只覺得自己這招才剛使出,對方的雙手已然打拂到刀面上來了,而且刀
鋒兩面俱受震蕩,果然是在一招之間,同時攻擊兩個目標。衛正人大吃一驚,心道︰
「若不是他早已出言提醒,我這一招‘前呼後應’如何來得及?要是見招拆招,只
怕我一招都過不了。」
衛正人驚覺對方武功之高,自己生平從未得見,百忙間使了一招「攔虎跳澗」,
這招已是他七十二路「抽刀斷水」刀法的最末三招保命殺手之一,意思是︰這一刀
砍出,就算是老虎也不敢越雷池一步。那光頭老兄見這招精妙,一時瞧不出破綻,
喊了一聲︰「好!」向後滑開一步。便在此時,草棚中又有人搶了出來,便是這次
跟著衛正人同來的,他那些河朔刀槍會的會中兄弟。
那光頭原本便只是要阻止衛正人,使用那不理會對方有意相讓的蠻橫打法,而
此危既解,退開之後便在一旁袖手,不再進擊。河朔刀槍會里的會中弟兄,此時也
已攔住藍衫漢子的退路,等候衛正人的指示。
衛正人拱手向那位光頭老兄道︰「尊駕武功精湛,令人佩服,但不知衛某何處
得罪,還請示下。」那光頭道︰「得罪?你沒得罪我。」衛正人臉色微變,續道︰
「難道……難道尊駕認識這個惡賊,因此要為他出頭……」說著,恨恨地瞪了藍衫
漢子一眼。
那光頭道︰「惡賊?原來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還這麼拼命?這個世道真是變
了,來到人家的地頭上,居然還這麼凶惡,難怪我兄弟請我一定得過來,向你這般
不講理的惡人,原只有我才對付得了。」
衛正人怒火中燒,沒想到對方竟然請了這麼一個夾雜不清,武功偏又如此厲害
之人。他又恨又氣,正無處發泄,忽又听到一個熟悉的女聲說道︰「師兄,你看人
家早已經請了這麼一個高手來幫忙了,看你這一路上那一股急勁兒,一直催,一直
催,害得我錯過了幾處好玩的。我可不管,待會兒我們還要再彎回去。」接著一個
男聲說道︰「既然是來幫忙,這幫手當然是越多越好了。再說,我也不是神仙,怎
麼會知道有這麼一位高手也來幫忙呢?」
衛正人听那軟綿綿的女聲語調,便馬上聯想起前天才在客棧踫過的那對男女,
心道︰「難道是他們?他們居然也是這個惡賊請來助拳的。」一**及此,心里是越
發煩亂了。
果見人群後面走出一對男女,那女的笑靨如花,雙眸顧盼間媚態橫生,頗有幾
分勾人的神氣,幾個前天也在客棧踫到他們的人,一見之下,心緒馬上都被拉回到
前天的那個客棧的場景里,空氣中也似乎還可以聞得到,那散發自她身上的淡淡花
香。再看她旁的那個男的,雖然印象不是很深刻,不過好像還是這個人。
毫無例外地,每個見過她們倆的人,都只注意到那女的,至于那個男的,倒底
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大概沒幾個人留心。
但衛正人此刻哪有心情再去想這些有的沒有的,相反的,對方的幫手一個一個
出現,這一點讓他感到相當的驚惶與不安。他轉過頭去瞧那藍衫漢子,可恨明明就
在觸手可及之處,但此刻的感覺,卻比原先不知道時還遙遠。
人說窮則變,變則通。衛正人靈機一動,心下便有了主意,大聲嚷道︰「各位
英雄听了,誠如剛才萬掌門所言,這天底下的事,都抬不過一個理字。」他頓了一
頓,環顧四周,冷峻的目光,在每一張臉孔上逐一掃過。莫高天對于那個光頭老兄
的身分甚感興趣,但也想听听衛正人一路上陰陽怪氣的,還帶了一堆火藥,這葫蘆
里倒底脈些什麼藥。
那衛正人續道︰「我們這里有些人,最遠的,有打從陜北來的,昨天已經離開
的唐氏兄弟;而最近的,是麒麟山的莊老爺子,現在還待在草棚里,等著千藥門大
發慈悲,幫忙他把莫名其妙中的毒給驅出體外。其實大家心里都有著相同的疑問,
但卻都不敢問。這個疑問就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所有這幾天中毒的,受
傷的,剛好都在同一天來到這里?而且為了怕大家不知道來這里的路,那個下手的
惡賊,居然還刻意留下地圖,不但附注標示,還詳加圈點說明。難道沒人要問一聲,
這惡賊跟千藥門有什麼關系嗎?」
草棚中走出一個肚皮圓呼呼的矮個子中年漢子,他個頭沒有一般人來得高,嘴
上叼了一根旱煙管卻比平常的長了許多,這一吸一吐間,嘴邊冒出來的白煙,幾乎
都要將他的面目淹沒了。只見他又大大地呼了一口煙,說道︰「衛老弟,就算你說
的有理,但是千藥門確實也為大家解除了痛苦,這也是你親眼所見,不是嗎?若是
你口中所說的這惡賊,真的跟千藥門有什麼關系,也很可能是對頭,故意鬧出這麼
多事情來讓千藥門疲于奔命。可是這跟你現在追殺這位朋友,又有什麼關系呢?」
衛正人道︰「原來是‘一針見血’曹兩全前輩,昨天未曾拜會,還請恕罪!」
曹兩全笑咪咪地道︰「我本打算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沒想到這里聚了那麼多人。
昨天我刻意躲了起來,你也找不到我,有什麼好怪的。」
衛正人又說了幾句恭維的話,這才續道︰「既然曹前輩也在這里,那再好也沒
有了。」朗聲說道︰「各位英雄前輩,四天前的夜里,敝會的裴風林裴總舵主,正
好有會務要事到我家來作客。飯後喝酒閑聊,我妻子帶著兒子從後房出來,也陪著
他裴伯伯一起玩耍談笑。」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眼眶中忽有淚水涌出。只听得他續道︰「我那兒子有
五六歲了,站起身子,可有我一半高了,聰**黠,活潑可愛。你們不曉得,我衛
某老來得子,將他瞧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可是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
「那時我和裴總舵主都有三分醉意了,不久之後,我起身去茅房解手,走回到
門外的院子時,忽然圍牆外翻進一個黑衣人,就站在我身前五六丈外的一棵樹梢上。
一開始我還以為我喝了酒,眼楮花了,但隨即確認了那是一個人,正想出言叱喝的
時候,只見他把手一抬,一道銀光打進了屋子里。屋子里隨即傳來一聲尖叫。
「我當時大吃一驚,酒意霎時全跑了。我大喝一聲︰‘是誰?好大的膽子?竟
敢跑到我家來撒野?’追了出去。但那黑衣人的輕功實在在我之上,就這麼輕輕一
彈,竟然倒著飄到了圍牆上。他還待在上面看著我,直到我追到圍牆下,才隨即隱
沒不見。
「我一來擔心屋子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二來也是自忖追他不上,便轉回到屋
中查看。卻萬萬沒想到,只瞧見我那可愛的兒子慘白著一張小臉,靜靜地躺在他母
親的懷里,而他的母親卻只是不停地哭泣。
「那時我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裴總舵主看我走進來,放月兌了原本握住我兒子
的手,跟我搖了搖頭,接著嘆了一口氣。我隱隱覺得大事不妙,但又害怕去猜測,
便問妻子道︰‘兒子怎麼了?’妻子嚎啕大哭,忽然對我拳打腳踢,破口大罵道︰
‘都是你不好,一定是你在外頭逞凶斗狠,惹事生非,也不知道得罪了誰,這下連
累了咱們的兒子,現在咱們的兒子死了,你開心了嗎?你得意了嗎?’
「不錯,我年輕的時候,喜歡逞血氣之勇,到處招惹事端。但是自從娶妻生子,
這性子已改了不少,再說,在江湖中又有誰會那麼卑鄙無恥,居然會找一個小孩子
報仇出氣?」
那曹兩全道︰「不錯,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遷怒無辜婦
孺,實在為人所不恥,凡我江湖人士,當該同聲譴責,甚至群起攻之。」眾人听到
這里,都點頭稱是。
衛正人見眾人都同意,稍感欣慰,接著續道︰「那時我也實在想不出,我往常
所曾經得罪過的人當中,會有誰能這麼下三濫。我顫抖著雙手,抱過我那苦命的孩
兒,眼淚立刻就滴了下來。裴總舵主看我悲傷難抑,忽然向我說道︰‘衛兄弟,都
怪老哥哥不好,不但救不了你兒子,而且還害了他。’我道︰‘總舵主為了救我兒
子,已經耗費了不少內力,再說這件事發生在我家,怎麼能怪你呢?’
「裴總舵主這才說道︰‘剛剛那暗器射來的時候,其實目標是我,那時我正坐
著與你兒子玩耍,他忽然朝我懷里沖了過來,只見白光一閃,就這樣,我躲過了一
劫,卻打中了你兒子的背心。’我道︰‘總舵主武功高強,若不是我兒子擋在前面,
也必能輕易閃開。’裴總舵主卻搖頭道︰‘那時我多喝了幾杯,直到破空聲近,我
才猛然驚覺,若不是你兒子帶我受此劫難,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我的妻子一听,哭得是更大聲了。但此事原本並無第三人知道,裴總舵主對
我卻毫無隱瞞,足見待我至誠,我又怎能怪罪于他,讓他如此自責?便道︰‘那賊
人如何得知總舵主現在小弟家中?’裴總舵主道︰‘他當是一路跟蹤我而來,趁著
我酒意正濃時下手。而且賢弟請看……’那時他攤開一張小紙頭,我接來看過,上
面所寫的東西,與在場諸位所收到的,內容差不多一模一樣。」
在場眾人大多已猜到是這麼回事,但听到這里,還是有人忍不住發出「喔」地
一聲輕嘆。
只听得衛正人續道︰「我看完紙片上的內容,心里驚疑不定。裴總舵主道︰
‘依這紙條上所說,似乎若是我中了這暗算,三天內趕去千藥門,還有活命的希望,
只可恨這個計劃用在我身上的手段,錯用在六歲小娃兒身上,立刻就要了他的小命。
只是我想不透,這個人的暗器功夫,不論準頭力道,都是一流高手,何以搞這種把
戲呢?’我道︰‘這暗器不是用手丟射的。’因為我仔細回想,那黑衣人將手抬起
來時的那一剎那,那一道銀光並未同步出現,所以這人應該是使用某一種工具,使
得暗器可以發射出去。
「裴總舵主听了我的說明之後,嘆道︰‘若是我在那時即刻追出去,說不定可
以追上他,逼他拿出解藥。’看了我兒子一眼,又道︰‘不過也難說得很,那時我
立刻以內功施救,仍不能延他一時半刻之命,縱使追得解藥,只怕也無用武之地。’」
眾人听他描述自己兒子去世的景象時,每一個細節都交代得十分清楚,想來他
刻骨難忘,所以如此,都不禁動容。有人在底下私語道︰「難怪他一直心不在焉,
到處詢問別人的遭遇,千藥門的醫術究竟如何,反而顯得漠不關心。」另有人回道︰
「一個人的醫術再好,能把死人救活嗎?除非是神仙。」
衛正人說到這里,從懷中取出一物,走到萬回春面前,說道︰「在下有一樣東
西,不知其名,想請萬掌門指教一二。」萬回春道︰「不敢。知無不言。」衛正人
伸出手掌,攤開掌心,那掌心當間是塊撕開的錦帕,帕上血跡斑斑,早已干涸多時,
皆呈褐黑色。帕中躺著一根約莫兩寸長的釘子。
萬回春愀然變色,說道︰「這是……是附骨釘。」衛正人道︰「原來如此,多
日疑惑,今天終于得解。」接著他指著馮雲岳,問道︰「再請教萬掌門,不知令徒
中了什麼毒,何以如此痛苦?」萬回春道︰「他身上被人打中了附骨釘,但是附骨
釘上的毒並不使人痛苦,相反的,要去除附骨釘上的毒,才是一種折磨。我剛才投
了一顆鎮毒的藥物給他,他現在藥力發作,會有短暫的暈眩現象。」
衛正人道︰「如果我有這附骨釘,能夠轉害他人嗎?」萬回春道︰「這附骨釘
兩頭平鈍,一般拋擲並不能深入肌里,所以必須仰賴其他工具。射中標的時,釘身
沒入一寸三分,直入骨頭,而外露六分,既無釘頭,又沒有針眼,所以必須以特殊
鉗具取出。釘上毒物種類與劇弱,各依施毒者手段淬上,不過一般來說,這釘子以
打入骨頭最能發揮,釘上毒物便多與骨頭有關。」衛正人指著那藍衫漢子道︰「剛
才我在草棚里,親眼看見這位仁兄,發附骨釘打中你徒弟。雖然他極力掩飾發射手
法,但是他一抬手,我便留意上了。附骨釘從他袖中射出,想來他身上必有發射的
工具。我是不是誣賴他,只要搜一搜他的身上便知道了。」
眾人輕噫聲中,都道︰「原來如此。」那光頭老兄道︰「就算是這樣,那也不
關你老兄的事吧?人家師父在這里都不說話了,你又操個什麼心?」衛正人道︰
「請問閣下尊姓大名?」眾人正想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武林高手是誰,衛正人這麼
一問,正是大家想問的,都不禁側耳傾听。
那光頭道︰「我法號這個……嗯,不是,我叫焦贊。你問我姓名干嘛?」衛正
人道︰「今日技不如人,不能報殺子之仇,我無話可說,但總得知道仇家姓名,再
圖來日。」那光頭焦贊急道︰「你兒子又不是我殺的,干什麼找我?」衛正人道︰
「那依你之見,我應該找誰去?」焦贊笑道︰「你怎麼問起我來了?你不是說你兒
子被人家用附骨釘弄死了,那就應該去找江湖上有誰是慣用這種暗器的,還是身上
有附骨釘的人才對呀!」說著說著,竟然有些洋洋得意起來。
衛正人道︰「焦贊先生認為如此,不知萬掌門、莫老前輩覺得如何?」莫高天
道︰「既然你的心里已經有譜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萬回春與那藍衫漢子道︰
「這位朋友,既然衛教頭說他親眼看見你傷了小徒,為了證明清白,何不卷起你的
衣袖?這位朋友請放心,既然你人在我千藥門里,只要這件事確實不關你的事,我
萬某人敢拍胸脯保證你的安全。更何況這里還有你這位武功高強的朋友,以及江湖
人稱自大老人的莫高天老前輩,說什麼也不會讓人在他眼前搞鬼。」
焦贊大叫一聲,向那藍衫漢子道︰「這下子全亂了,我真是看不懂。倒底是怎
麼回事,兄弟你說句話吧!」後來出現的那一對男女也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忍不住道︰「師哥,這怎麼啦,萬掌門難道不知道嗎?」她師兄道︰「他
是告訴我,有一批江湖人士計劃群聚千藥門,恐怕對他師門不利,所以修書通知我
到這里來,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也沒想到事情卻是這個樣子。」
萬回春听他們談話內容頗有可疑之處,想那焦贊是個渾人,便轉而向那對男女
問道︰「還沒請問兩位高姓大名?」那男子作手拱禮道︰「在下呼延光,不知萬掌
門在此,沒有先來拜見,還請恕罪。」萬回春見他多禮,吃了一驚,又听他自報呼
延復姓,這天底下會武功,又姓呼延的,倒不多見,馬上想起一個人,說道︰「呼
延兄弟可是真定駱家門下?」
呼延光道︰「稱我兄弟可不敢當,小佷確實是拜在駱老英雄門下學藝,我旁邊
這一位,便是我師父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的師妹……」那女子笑吟吟地搶上一句,
說道︰「我叫春泥,與萬掌門一樣,名字當中都有個‘春’字。不一樣的是,萬掌
門可是著手成春的春,而我呢,只不過是春夏秋冬的春,普普通通的春。嘻嘻,萬
掌門,前天在客棧里,你可把我們都騙了,還听說自己的醫術高明,要來求自己給
佷子治病,這會兒,你究竟是答應了沒有?」說完,抿嘴一笑。
那萬回春訕訕一笑,道︰「姑娘取笑了。」隨即正色道︰「剛才听呼延兄弟所
言,兩位竟是受人所托前來,不知受何人所托?又是為了何事?還請相告。」呼延
光一愣,轉頭過去看藍衫漢子。
他這麼一看,萬回春也禁不住轉頭去看,然後是駱春泥,接著焦贊、莫高天,
最後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幾乎全集中在這藍衫漢子身上。
時間仿佛也暫停在這個人身上。萬回春看著他的背影,越看越覺得熟悉,好像
才在哪里見過一樣。
忽然間,藍衫漢子打破了所有沉寂,忽然仰天哈哈狂笑起來,萬回春的心也跟
著狂跳起來。
狂笑聲中,藍衫漢子回過頭來,伸手除去嘴上的假髭,假須,以及用膠水沾在
臉上的一些,用面粉混和成的東西。焦贊說道︰「對啊,都弄掉了吧,裝神弄鬼的
干什麼。」
只見那藍衫漢子拍拍雙掌,抖了抖落身上的灰塵,說道︰「焦大哥,我還以為
你不來了。呼延兄,駱家妹子,多謝你們趕來。」最後才轉過頭去與萬回春道︰
「爹,你回來啦!」原來這人便是萬小丹。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除了湯光亭與少數幾個人之外,都吃了一驚。衛正人更是
臉色大變,驚疑不定。
萬回春臉色由喜轉怒,說道︰「看你把千藥門搞成什麼樣子了?為什麼用附骨
釘打你師弟?你梅師妹呢?」萬小丹怏怏不快,說道︰「你我父子久別重逢,一開
口說不到三句話,你就提到梅師妹,爹,你就不能公平一點嗎?」萬回春道︰「你
要是有你師妹的一半的用心,一半的功夫,我還會舍去自己的親生兒子,去巴望一
個外人嗎?到現在你還是這樣糊里糊涂,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你還有沒有一點出息?
別顧左右言他,先回答我的話,為什麼用附骨釘打你師弟?」
萬小丹兩眼睜睜地望著父親,忽然間,他下了一個決心,他決心要豁出去了。
原來萬回春對待自己的獨生愛子萬小丹,可以說是非常嚴厲,但是對待外人,
他反而十分寬厚,正是所謂「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典型。所以萬小丹常常覺得,
父親在外面老是悶著頭吃虧,總是給別人吃得死死的回來。而偏偏這樣的別腳父親,
對于自己又特別苛刻,讓萬小丹覺得自己是吃了雙重虧。他也懷疑正是父親的這種
性格,才讓千藥門長久以來,雖然普遍獲得武林同道的尊重,卻始終無法真正提升
地位的最大原因。
所以這一次他和馮雲岳要對付梅映雪,也是趁著萬回春出遠門的日子,才敢下
手。只是想不到半途殺出了個湯光亭,將整個計劃都給破壞了,而梅映雪居然也就
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來事情若得以成功,萬小丹如願找到了千藥門的不傳之秘,縱使因此而殺害
了梅映雪,將功折罪,千藥門從此揚眉吐氣,說不定還是功勞大得多了。但如今既
然功虧一簣,梅映雪更成了萬小丹的背中芒刺,急欲除之而後快,而且得要在萬回
春回來之前。但是梅映雪始終不出現,他們也無從下手。
于是他們師兄弟兩個,想出了用不尋常的求醫者,去迫使梅映雪出面的主意,
就是利用了梅映雪對于醫道得熱愛,以及對千藥門的感情。在這個計劃中,原本來
求醫者的來頭越大,梅映雪就越不能避不見面,但這其中的難處,是來頭越大者,
通常武功就越好,萬一失手可就慘了。所以後來才決定以量取勝,在有把握的能力
範圍內,先設計好時間,就路程遠近挑選了一些江湖幫會,對手要是武功弱一點的,
就出手打傷,對手武功強一點的,就下藥毒害,一但得手,再留下事先預備好的紙
箋,指導求醫。
兩人分頭進行,事情也還算順利,河朔刀槍會的總舵主武功不俗,萬小丹原來
的名單中本來並沒有包括他在內,卻因事有湊巧,那日萬小丹已經連夜要趕回去布
置,路上踫巧遇到了裴風林,見他行色匆匆,便跟了過去。原以為會有大事要發生,
不料卻瞧見他與衛正人喝得醉醺醺的。
萬小丹直覺有機可乘,找到身上有什麼便用什麼,結果一個小孩子突然跑過來,
萬小丹收勢不及,無端地打死了一個小孩。終于也種下了一個不可收拾的敗因。
那衛正人平日做人最難忍的就是一口氣,如今一心為報殺子之仇,甚至帶了火
藥,做那玉石俱焚的最壞打算。更何況他早知凶手必與千藥門月兌不了干系,而千藥
門在武林中多是朋友,少有敵人,自己與之為敵,只怕是勢單力薄,凶多吉少。而
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他原以為眾人之中,總有幾個會與自己的遭遇相仿的,但幾
番詢問,居然只有自己的兒子成了這一場鬧劇的犧牲品。
所以一進谷里,便早已吩咐從人,各攜火藥,自擇要沖掩埋布置,沒想到這些
人一去不回,連個消息也無。個中原因為何,衛正人已在萬回春表明身分時恍然大
悟︰那萬回春在客棧中隱瞞身分,自己帶火藥的事,他早已知悉,入谷當天,他有
一整天不見人影,現在想來,只怕便是在對付那些布置火藥的人。
衛正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尤其看到萬回春父子骨肉重逢,一搭一唱,心中一股
莫名之火逐漸燃起。在他眼中,萬回春父子的臉孔正不斷地扭曲,變形,宛如兩只
猙獰的怪物。
只听得萬小丹開口說道︰「雲岳從小就怕你,我怕他一看到是你,打幾個哆嗦,
就口無遮攔,什麼事都講出來了,因此才發釘打他。」萬回春怒道︰「你連自己的
師兄弟都下得了手,你還算是人嗎?」
他人雖在盛怒之下,但腦袋仍十分清楚,霎時間在心里轉過了好幾個**頭︰
「他身上既然有附骨釘,那衛正人的兒子,說不定真是他弄死的。本來這件事若無
其他人知道,也不算難辦,但我要是在這里把他逼急了,他當眾月兌口承認,那就不
容易善了了。」轉問道︰「那你梅師妹呢?」
萬小丹恨恨地道︰「梅師妹她武功比我高強,我能拿她怎麼樣?只不過他既然
身為本派弟子,手中握有本派之秘,就應該交出來,交由本派掌門處置,沒想到她
不但據為私有,還勾結外人……」說著瞪了湯光亭一眼,續道︰「在那山洞中練那
不知羞恥的……」湯光亭大聲道︰「你胡說八道!你那天和馮雲岳鬼鬼祟祟的躲在
小屋子里,商量要怎麼對付梅姑娘……你還用活人試毒藥,殺了半個村子的人,你……
你不是好人,你……你還殺了阿蕊姑娘……」
湯光亭急于想一股腦地,將萬小丹的各項惡行說出來,好讓眾人對他所說的話,
在可信度上大打折扣,免得梅映雪的名譽受損。那萬回春听他忽然胡說八道起來,
不禁又驚又怒,心道︰「你這小子果然有事瞞著我。」不願讓他出言干擾,右手一
抬,說道︰「閉嘴!」正欲用勁,忽然面前一股掌風襲來,連忙揮袖一擋,才將來
勢抵去。但如此一來,攻勢受挫,心中難免一沮,眼見莫高天臉上似笑非笑,怒道︰
「莫兄,這可是我的家務事。」
莫高天道︰「就許你兒子說話,不準我徒兒開口?有種的話,何不听讓他們兩
個對質,把話說完?」那萬回春尚未答話,萬小丹已然接口道︰「好,就讓我先來
問他。」
那時湯光亭仍在萬回春的掌握中,萬小丹正好放大了膽子,趁勢而為,走近湯
光亭身邊,看著他說道︰「你說我胡說八道,好,那麼我們就來看看誰不敢說真話。」
湯光亭在叱喝他胡說的時候,本來還有些害怕,可是這時看見他如此蠻橫的嘴臉時,
把心一橫,反倒不怕了,說道︰「你要我說真話,你就死定了!」萬小丹道︰「哦,
是嗎?」
萬小丹向後退了幾步站定,說道︰「那麼請你告訴我,我和我梅師妹的武功,
究竟誰強?」湯光亭道︰「那還用說,你若打得過她,還需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嗎?」
萬小丹道︰「你倒挺會說話的嘛。那你說說看,我如何個卑鄙法?我在她背後放暗
器打她?還是找人埋伏,挖陷阱突擊她?啊,對了,我想起來了,那時你出來英雄
救美,可相當的了不起呢。可是那梅師妹不是武功高強嗎?為什麼需要你救她呢?」
口氣一轉,說道︰「那是因為她根本不敢出手,因為你們這一對狗男女,在那山洞
之中,赤身……」
湯光亭大叫︰「你別胡說八道,梅姑娘自在練她的武功,我是不小心闖進去的。」
萬小丹亦大聲道︰「那麼阿蕊是你殺的?要不然人家在練功的地方,你怎麼能隨
隨便便就闖進去?說!那阿蕊是不是在替你們這一對狗男女把風,好讓你們在那里,
練那不知羞恥的陰陽……」忽然啪地一聲,萬小丹只覺右臂一痛,不知給什麼東西
打中了。原本依他的武功,不應該毫無警覺,只是他說到激動之處,竟全無防備,
連想閃的**頭都沒有,就中了暗算。
萬回春見自己的兒子有些不對勁,問道︰「小丹,你沒事吧?」萬小丹低頭看
自己的右臂,不覺一陣涼意通過他的背脊,大叫一聲︰「是附骨釘。」他想這人發
釘傷人,居然連自己父親都沒瞧見,不由得害怕起來,連忙退回萬回春的身邊,一
邊向著前方喊道︰「是什麼人居然暗箭傷人,躲躲藏藏的不是英雄好漢,給我出來!」
最後看著莫高天,懷疑是他搞的鬼。
莫高天道︰「小子,你看著我干什麼?我若是要殺你,用不著暗器,更不會用
了暗器,還讓對方留著小命這樣瞧著我。」
萬回春父子深知他說得有理,只听得前方的一棵大樹上,傳出女人的聲音,說
道︰「萬師兄,你要對質,應當找我才是。師父,我這一枚釘子不是附骨釘,是華
嚴派的無妄針,師兄看成了附骨釘,也許是他做賊心虛吧。針上無毒,不用忙了!」
說罷,沖出樹頭,凌空騰起,接著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眾人見這女子容貌秀麗,清新月兌俗,再加上他從天而降,宛如九天仙女下凡,
不覺得呆了,都沒人去想她為何會突然出現,還是她在這樹上究竟躲了多久,只听
得湯光亭大叫︰「阿雪?你……你醒了?趕快來救我!」
那女子果然便是梅映雪。只見她款款走近,說道︰「師父,這事與他無關,放
了他吧!」
萬回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你果然認識他,你們兩個……」梅
映雪道︰「師父明鑒,事情絕對不是像萬師兄所講的那樣……」
那萬小丹又羞又怒,指著梅映雪說道︰「這件事情是我親眼所見,馮師弟也是
人證,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我千藥門百年清譽,豈能容你們兩個恣意破壞,你也許
可以殺了我滅口,但是卻無法掩飾你做這敗壞德性的丑事。」梅映雪冷冷地道︰
「萬師兄,我知道你為了逼我交出九轉易筋方,對我極盡污蔑丑化,這是你對我的
誤會,我也不來怪你。可是你居然為了這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傷害了這麼多人,
你難道不會感到良心不安嗎?」
萬小丹道︰「你不必岔開話題,要像你這樣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我父親為
人寬厚,你卻當他是傻子,騙得他團團轉。他這麼大年紀了,還得千里跋涉,到處
搜羅天下奇珍藥材,想破腦袋要去配出一付,你就藏在衣袋里的九轉易筋方。我可
不是傻瓜,就像你剛剛發針打我的這一門功夫,我可不會,我父親也不會,這還不
夠明顯嗎?但是我父親他就是不相信,他不相信你會偷藏本門之秘。梅姑娘,算我
求求你,你可憐可憐他,不要再騙他了好嗎?」
萬回春臉色難看至極,直說︰「小丹,不要再說了。」萬小丹充耳不聞。
梅映雪見如此下去,萬回春就算再信任自己,但疏不間親,終竟難免會對自己
動疑,于是便道︰「不管你們是信也好,不信也好,總而言之,你們要的東西,我
根本沒有,也從來沒看過。我若真想殺你滅口,剛才就能讓你去見閻王了,怎還能
讓你在這里說嘴?我無非是看在同門的情分上,不過你們既然這麼懷疑我,我再待
著也沒什麼意思了,我從哪里來,便從哪里去,從今而後,再無瓜葛,阿蕊的死,
我也不想再追究了。只求你們放了湯哥,他身子不舒服,別這麼折騰他。」見萬回
春父子毫無動靜,便接著說道︰「還是你們也想留下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動
手吧!」
那萬小丹不知哪里來的一股怒火上升,忽然大喝道︰「那我就先解決了這個小
子再說!」雙手一攤,使了一招「雙風貫耳」,左右兩拳,分往湯光亭兩邊太陽穴
擊去。
原來那萬小丹對這位師妹傾慕已久,卻始終得不到青睞,雖說他急欲光大千藥
門一派,而不得不往梅映雪身上探查九轉易筋之秘,但既無著落,也沒有必要就此
反目,追根究底,由愛生恨,才是萬小丹心結之所在。
此時听她口稱湯光亭為「湯哥」,關懷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妒火中燒。再加
上當日他親眼所見兩人**共浴的景況,一時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對眼前這位毛
頭小子,實在有著說不出的厭惡,只想一舉除掉,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他。
但他不知整個情況表面上看來似乎頗為和緩,其實外弛內張,牽一發而動全身。
那梅映雪知他會有這一手,早已全神貫注,見他上臂一抬,便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
麼,右手一揮,一條長長的黑索便往他手上套去,長索抖動,叮叮有聲。
只听得「嘿嘿」兩聲,莫高天也同時搶了上來,原來梅映雪這一招對付萬小丹
的雙手,原是十分對癥,但是莫高天同時考慮到了萬回春就在旁邊,一舉手就能要
了湯光亭的小命,所以他伸手一抓,卻是往萬小丹右肩抓落。萬回春驚惶之下無暇
他顧,雙掌一推,同時迎了上去。
那湯光亭見梅映雪的墨索鐵煉纏住了萬小丹,而莫高天的掌風也罩住了萬回春,
正是機不可失,一個轉身就跑,心想只要自己不在對方的掌握當中,梅映雪心無旁
鶩,縱使不敵,也一定能夠全身而退,他只要先躲起來,再到谷外慢慢去尋她也不
遲。但他不知自己受制的穴道未解,才跑出幾步,腳下血脈凝滯,摔了一跤,一時
掙扎不起。楊景修見狀,正欲趕上幫忙,驀地眼前一花,卻是永清伸臂攔住了去路,
一邊冷笑道︰「想逃?先問問道爺吧!」
楊景修道︰「我向來喜歡上哪兒,便上哪兒去,從不愛問人。」回頭便往草棚
里頭鑽,一清、松清相互吆喝一聲,分往左右包抄過去。
卻說那湯光亭摔了個狗吃屎,偏偏雙腳這時又不听使喚,幾番掙扎,總是爬不
起來。忽見一雙熟悉的雙手伸了過來,湯光亭伸手攀住,勉強站直了身子,說了聲︰
「林妹妹,謝謝你。」
那人確是林藍瓶,但見她神色古怪,扶著湯光亭走到一旁,便即停下腳步。湯
光亭道︰「這里危險,我們還是走遠一點吧。」
林藍瓶不為所動,只道︰「我問你,剛剛他們所說的話,都是……都是真的嗎?」
湯光亭被問得莫名其妙,道︰「什麼?他們說什麼話?」林藍瓶忽然滿臉通紅,嬌
叱道︰「你別裝蒜,就是……就是說,說你和梅姑娘的事情,你們兩個,你們兩個
是不是……」
湯光亭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那是
萬小丹亂講的,那天晚上我是跟阿雪在一起,可是我們兩個可沒怎麼樣……」林藍
瓶怒氣上沖,道︰「難怪前幾天一听說要回到這里來,一路上你就怪里怪氣的,昨
天夜里還失蹤了一整個晚上,我還為你擔心,想說你身子不舒服,也不曉得是不是
突然發病了……」她越說越傷心,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湯光亭一時無法會意,只怔
怔地看著她。只見她接著大發嬌嗔,叱道︰「你……你不,不是好人,我討厭你,
你……你去死好了!」說著右腳一抬,正好踢在湯光亭的膝蓋彎里,湯光亭「哎喲」
一聲,摔倒在地。
那林延秀一直跟在自己妹妹的背後,見她掩面而走,也終于隱約了解到了,原
來妹妹這些日子以來的江湖歷練,不但讓她變得懂事成熟許多,卻也連帶地讓人悄
悄地打開了心房而不自知。林延秀不願此刻的妹妹,從此就陷入男女情愛的泥沼里
而不能自拔,連忙攔住,開口安慰道︰「你我兄妹好不容易重逢,我們這就出谷去,
找個地方跟宋先生好好慶祝慶祝,何必為了一個小毛賊大動肝火,大煞風景呢?像
這種人,不救也罷。」
林藍瓶眼眶兀自掛著淚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嬌叱道︰「關你什麼事?我就偏
要救他,等到救他出谷之後,再想辦法慢慢折磨他。」一回頭,卻見湯廣成已將湯
光亭背起,其余眾人站在湯廣成身後,臉上似笑非笑,連宋鎮山都是一般神氣。
林藍瓶臉上一紅,心想︰「剛剛說要折磨湯光亭的話,可叫他父親听去了,這
可多尷尬。」老羞成怒,道︰「你們看什麼看?還好你們背得快,否則本姑娘說到
做到,絕不輕饒。」那林延秀也想,剛剛說湯光亭是小毛賊的話,正是這些人的忌
諱,不曉得給他們听到沒有,神情亦頗不自在。
湯廣成哈哈一笑,道︰「小犬頑劣,得罪了姑娘,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你放
心,等到他傷好了,我第一個打他給你出氣,如何?哈哈哈!」林藍瓶可不領情,
道︰「你打他就打他,又笑什麼笑?」湯廣成正色道︰「不笑,不笑,大家都不許
笑。」
湯光亭在背後道︰「爹,我們還是快走吧,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湯廣成道︰
「正是。」吩咐眾人掉轉回頭,循著原路出谷。才走沒幾步,迎面兩人攔住去路,
湯廣成見前面的人停了下來,拉開嗓門喊道︰「前面的朋友,煩請讓路一讓。」
只听得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哎喲,這可對不住了,大家伙兒都能走,唯獨
這位叫湯光亭小兄弟,此刻還不能離開。」湯廣成將湯光亭放下,叫山豬幫著扶了,
穿過眾人走到前面一看,原來是那對真定駱家的師兄妹倆。當即拱手道︰「不知小
犬如何得罪了兩位,還請示下。」
那呼延光道︰「他沒有得罪我們,只是這整件事情在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湯
光亭不宜離開。」駱春泥在一旁幫著道︰「是啊,你看,大家都還在為這件事情打
得正熱鬧呢,他怎麼能像個沒事人一樣跑掉呢?湯光亭,你張大眼楮看看,你那梅
姑娘以一敵二,處處挨打,就快要輸啦,你居然這麼貪生怕死,想一走了之,那不
是個負心漢嗎?我可真為梅姑娘感到不值哦!」
那湯光亭本覺梅映雪武功高強,定能月兌險,這時听了駱春泥的話,不覺內心震
動,跟著山豬道︰「扶我去看看!」走到人前一看,原來焦贊見莫高天武功非同小
可,萬回春萬不是敵手,便加入戰團,結果演變成萬回春父子合攻梅映雪,焦贊單
挑莫高天的局面。
而呼延光與駱春泥見焦贊武藝不凡,一時不會便敗,便前來圍住湯光亭。因為
再怎麼說,自己畢竟是被邀請前來幫忙的,事情縱使古怪,總也得顧及主人的面子。
那湯光亭可是重要關系人,如果讓他先跑了,那今天的一團混亂,可就是日後武林
中流傳的笑話一個了。
那湯光亭見梅映雪雖然是以雙拳敵四手,不過並未像駱春泥所說的那樣處于劣
勢。但是關心則亂,他只怕時候一長,說不定會有什麼閃失,便道︰「爹,你派個
人幫幫梅姑娘好不好?」湯廣成頗為為難,說道︰「孩子,那可是千藥門里的家務
事。」湯光亭道︰「可是……」湯廣成道︰「沒什麼好可是的了。兩位朋友,麻煩
請讓一讓,若再不讓開,那我們只好用闖的了!」
呼延光道︰「不用客氣,若是讓你們闖過去了,也只怪我自己學藝不精。不知
想過在下這一關的,除了這幾位朋友之外,也包括長劍門的宋大俠嗎?」
那湯廣成是湯光亭的父親,隨行的跑馬寨眾人是湯廣成的下屬,都勉強還扯上
一點關系,但林延秀與林藍瓶卻是與這事一點關系也沒有,宋鎮山更是八竿子打不
著。湯廣成知道呼延光的心意,原本能拖宋鎮山下水是最好,但對方既然這麼說了,
倒也讓他一時豪氣干雲起來,月兌口說道︰「這不關宋大俠的事。還有,林公子、林
姑娘也都請讓開,有誰想留下我兒子,得先問問他老子。」
呼延光大叫一聲︰「好!」轉向宋鎮山道︰「宋大俠也是這個意思嗎?」不得
到他的親口允諾,以他的武功,中途插起手來,事情卻也難辦。
宋鎮山道︰「這事只關湯光亭一人,若是呼延兄答應不為難其他人,在下願意
袖手旁觀。」呼延光道︰「好,宋大俠快人快語,一句話,在下一力承擔。」
湯廣成心中不悅,想道︰「哼,你說這話,就算準了我們一定會輸。」怫然道︰
「廢話少說,接招吧!」他這一句話有如下達指令,十幾個人同時一擁而上。驀地
一條人影從他身邊竄出,直奔駱春泥而去,湯廣成一瞧,卻是林藍瓶。原來林藍瓶
對于駱春泥的忸怩作態早已看不順眼,此刻又正值她心情欠佳,情感低潮之際,耳
听駱春泥不斷鼓勵湯光亭留下來陪梅映雪,她那在家里時所養成的執拗脾氣一下子
爆發出來,挺劍便往駱春泥刺去。林延秀為照顧妹妹,也只好加入戰圈,在一旁護
著。
數招一過,呼延光與駱春泥的武功雖然不弱,但一人得應付七八個人,也是讓
人吃不消。尤其那駱春泥女子力氣較弱,時候一長,不免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便道︰
「既然各位這麼看得起小妹,小妹若不全力奉陪,豈不是瞧不起各位?我可要動兵
刃了,諸位小心!」雙手一分,連退數步,從背囊中抓出一把黑黝黝的事物。那林
藍瓶想起曾在客棧中看過她逞威,急忙大喊︰「大家小心!」
叫聲未歇,慘呼即起,只听得身旁「哎喲、媽呀、賊婆娘」之叫罵聲連連,接
著紛紛滾倒在地。林藍瓶滾倒一邊,這才仔細瞧清楚,原來駱春泥手上拿的是一把
弓弩,只是這弓弩設計巧妙,竟能不斷射出箭來。而且想來駱春泥在這弓弩上下了
不少功夫,幾乎是瞄準哪里就能射中哪里,這會兒大家距離又近除了林藍瓶外,沒
有人來得及防備,簡直跟射靶沒什麼兩樣。
便只這麼一下子,情勢登時改觀,轉眼間駱春泥連傷九人,其中有兩個人原本
是圍住呼延光的,驚見同伴受傷,沒搞清楚狀況便跑來救援,同樣中箭倒地。
如此一來,駱春泥除了林藍瓶與林延秀兩人未傷之外,已盡數將圍困她的人料
理了。湯廣成又驚又怒,雖然對于他的弩箭也頗為忌憚,但是兄弟們一個一個倒下,
自己總不能老是縮在後面,一聲低吼,猱身而上。
駱春泥見他來勢洶洶,閃身躲到呼延光背後,說道︰「師哥,我已經連發九箭
了。」呼延光道︰「好!」一手從背上解下箭囊,丟給駱春泥,一手從腰間抽出一
條長鞭,唰地一聲,卷向湯廣成。湯廣成暗道︰「原來你用的是長鞭。」低頭一讓,
滾了開去。
原來駱春泥的父親駱養韜,是武林的一個奇異人士,他除了有著一身怪異的武
功,叫人模不著頭腦之外,令他終能打響真定駱家名號的,還是他那突發奇想的頭
腦,配合著一雙巧奪天工之手,造就了他這位擅長設計打造各種奇怪兵器的怪才。
一般說來,武功高強之正派人士,是不需要,甚至是不屑使用特別打造的怪異
兵器。因為所有自詡正派之人,都不肯讓人說他佔人兵器上的便宜,其中又尤其指
暗器而言。但是一般武藝平平的,可就不一定這樣想了,且看那兵器譜上,最粗略
的還能分上十八般,原本就是有各取所需,各有所長的意思,為何不能有第十九般,
二十般兵器呢?再說,擁有一樣稱手的兵器,往往能給武藝加分,所以知其名者趨
之若鶩,真定駱家的名聲,也因之不脛而走,黑白兩道都有所聞。
駱春泥所用的弓弩也是他父親為她精心打造的,有個名堂叫「九連弩」,意思
是說,只要拉過弩上弓弦,扣上括機,裝填上夠數量的箭,一次最多可以連射九發,
所以叫九連弩,是非常適合女子的兵器。但箭雖九連,亦有盡時,此刻她呼喊一聲,
呼延光便明其意,因為他體貼駱春泥,所以箭囊一路上皆是由他幫忙背著,此刻臨
敵,這才解下來。
那林藍瓶此刻也瞧出駱春泥必須重填箭枝,才能再度發箭,趁此空隙,正是搶
攻良機。一**即此,馬上提劍竄出,迎面便是一招「花開並蒂」,駱春泥道︰「林
姑娘這一劍俊得很吶!」並不接招,反向呼延光身後躲去。原來只要駱春泥弩上弓
箭一射完,便由呼延光負責掩護,直到駱春泥再度準備好為止,這一套早是師兄妹
倆練得熟了,林藍瓶急切之間,如何攻得進去?
林藍瓶眼見時機將過,連變了幾招都被呼延光的長鞭彈了回來,正自焦躁難安,
忽听得宋鎮山說道︰「藍瓶,目送鴻歸。延秀,白鶴亮翅!」說的正是長劍門的劍
法劍招名目,那林藍瓶一身功夫為宋鎮山所授,當下想也不想,依言而為,果見這
一劍刺去,原本駱春泥還要往後退去,林延秀卻在此時一劍揮來,駱春泥反而往前
踏了一步。
宋鎮山道︰「可惜,延秀,你這一劍揮得太急,白鶴亮翅,只是展翅,意重優
雅,像你這般用勁,倒像只水鴨。……藍瓶,萬壑听松。延秀,手揮五弦!」駱春
泥見這兩招表里配合,妙到毫顛,不由得吃了一驚,不得已,又往前踏出一步。
此時林藍瓶知道宋鎮山是出言幫忙,當下再無懷疑,只消宋鎮山說出一個開頭
字,手中劍招馬上更動。那林藍瓶與林延秀接受宋鎮山兩三年指導,根基頗為扎實,
最欠缺的只是臨敵經驗。雖然兩個人加起來,仍不是駱春泥的對手,但是逼得她再
無法準備弓箭,卻是綽綽有余。
那駱春泥瞧出端倪,與宋鎮山挖苦調笑道︰「哎喲,宋大俠,好個袖手旁觀呀!」
宋鎮山道︰「兩個小孩學了幾年功夫,不成氣候,正好與名家討教討教,也好有個
長進。」
駱春泥道︰「討教不敢當,另擇時日切磋切磋吧,今天少陪了。宋大俠,長劍
門劍法固然精妙,但是你恐怕打錯了算盤。」宋鎮山見她進退趨避之間仍有余裕分
心說話,對駱家的東西倒是多了幾分佩服,便問道︰「什麼?」駱春泥道︰「我這
九連弩雖然可以連發九箭,但是卻不一定得裝填完九箭才能發動。」說完,抬起九
連弩瞄向林延秀。
宋鎮山大吃一驚,忙道︰「延秀,仙人指路。藍瓶,滴水不……」話沒說完,
心里大叫︰「糟糕!」原來他見情況危急,月兌口而出的兩招竟是未曾教過林家兄妹
的上段招數。那林延秀本來照著宋鎮山的指示出招,招招無往不利,這時忽然听到
一招未曾學過的招式,竟不自覺地一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得「颼」地一聲,飛
箭掠過他的左側邊,打中了一名跑馬寨的幫眾。
駱春泥一箭既出,第二第三箭便接連著射出,全都打向圍著呼延光的人。原來
那駱春泥不知這對兄妹什麼來頭,不想因此無端得罪長劍門,只想盡速擒住湯光亭,
免得橫生枝節,于是對林延秀與林藍瓶便手下留情。
那宋鎮山見狀,知道只要自己不再于一旁提播,駱春泥便不會為難林延秀兄妹
倆,也就不再開口。林家兄妹少了宋鎮山的指點,對駱春泥的戒慎之心升高,左閃
右躲,自是遮攔多,進攻少了。
只見駱春泥依然箭無虛發,傾刻間又撂倒了三人。那呼延光的武功本就較眾人
為高,此消彼長,只見山豬、刀疤老三,一個一個中鞭躺下,而林藍瓶反因被駱春
泥隔開,與湯光亭遙遙相對,眼看接著恐怕就輪到他了,卻只有干著急的份,不由
得心浮氣躁起來,劍法上的破綻也越來越多。
駱春泥見林藍瓶不顧危險,仍是一個勁兒的躍躍欲試的模樣,忽然覺得她十分
可愛,說道︰「林姑娘不必擔心,我們只是想叫湯公子先別急著走,這其中的前因
後果,大家解釋解釋,說不定是誤會一場呢,到時大家化干戈為玉帛,豈不是挺好
的。」林藍瓶怒道︰「誰要跟你化干戈為玉帛。」手上也沒閑著,說著說著一劍刺
去。駱春泥笑道︰「哎喲,我跟你也無冤無仇,何必拼命呢?」左閃右躲,一連退
了幾步。林藍瓶瞧出便宜,緊咬著絲毫不放松,忽然一條黑影在她面前「霹啪」一
聲,打了一個霹靂,林藍瓶一驚,連忙停步,定楮一瞧,原來呼延光不知何時已經
拿住了湯光亭。
駱春泥笑道︰「姑娘,這下總該住手了吧?」林藍瓶只見湯廣成遠遠地站在一
旁,左手撫胸,不住大口喘氣,其余眾人或坐或躺,他們有的是中了駱春泥的弩箭,
雖然都不是傷在要害,但箭勢強勁,傷口都很深,沒有一個人敢冒險拔箭出來;有
的是被呼延光打傷,傷勢說重嘛,又死不了,說輕嘛,想要再打的,都疼得抬不起
手腳。
那林延秀原本就覺得不值為湯光亭做出太大的犧牲,甚至有一點想藉此將妹妹
從湯光亭的身邊拉回來的意思,見狀如此,便去拉住林藍瓶,道︰「好了,我們已
經盡力了。」林藍瓶心煩意亂,頂了一句︰「哥,你……你不懂的啦!」與那駱春
泥道︰「喂!你剛剛說只是要他解釋誤會,不會傷害他,是……是真的還是假的?」
駱春泥剛剛那樣說,其實不過是想安慰林藍瓶,一時興起便月兌口而出的緩兵之
計,她又不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如何擔保湯光亭的安全?此時听林藍瓶重
提此事,心里不由打了一個突,支吾說道︰「是啊,你想,這湯光亭多大年紀,能
有多大本事惹出什麼事來?我看多半是個誤會。」
林藍瓶道︰「既然你們對他也沒惡意,那麼我跟過去看看,成嗎?」呼延光忙
道︰「師妹,這……」駱春泥搶在前頭,道︰「當然可以。」回過頭道︰「這幾位
朋友,若是沒什麼不方便,想要跟過來的,盡管自便,不必客氣。」
但除了湯廣成還有少數幾個沒吃過她的虧的之外,其余眾人均想︰「剛剛才被
你暗算,誰曉得你會安什麼心?」有的更在心里「直娘賊」地罵了起來。
忽然間「轟然」一聲巨響,有如晴天霹靂,震得地面都隱隱晃動。所有的人都
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湯廣成臉色大變,皺眉道︰「是……是火藥……」
呼延光大驚失色,听那聲音,正是從不藥亭前那個方向傳來,押著湯光亭,大喊一
聲︰「走!」挾著湯光亭急奔而去。駱春泥從未見過他神情如此凝重,倒是頭一次
一句話也沒說,就跟了上去。那湯廣成、宋鎮山知道事態嚴重,更是二話不說,隨
後追上,至于林藍瓶今天不知為何特別想跟著湯光亭,那是不用說了,只是林延秀
心中可是有千百個不願意,最後還是無奈地跟上。
幾個人先後來到了草棚前的空地上,只見一陣陣煙霧裊裊飄來,彌漫著一股濃
濃的刺鼻煙硝味。
現場早已是人馬雜沓,亂成一團,驚惶失措的人,像一只只的沒頭蒼蠅一樣,
到處亂跑亂闖。煙霧中一道人影向林藍瓶這邊跑了過來,林藍瓶讓出他是毛天祚,
連忙伸手攔住他,道︰「毛叔叔,這里發生什麼事了?」
那毛天祚被煙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不容易瞧出是林藍瓶,便道︰「趕快走
吧!他媽的衛正人沒江湖道義,要引爆火藥也不通知一聲,害得我……咳,咳,他
媽的,我早知道這姓衛的不安好心,這一筆帳,我非得上河朔刀槍會去算一算不可!」
呼延光搶著問道︰「那萬掌門,還有剛剛在這里的其他人呢?」
毛天祚道︰「你說他們啊?那個梅姑娘雖然說要和千藥門一刀兩斷,但是畢竟
還是不敢傷害他的掌門師父。咦?不過這說也奇怪,怎麼師父會打不過徒弟?反正
就是那個梅姑娘看你們都走了,也想要抽身,但是萬掌門他們父子兩個硬是纏上了,
打得不干不脆,拖泥帶水,實在沒什麼看頭。欸,不過那個莫高天可就厲害了,之
前沒看他出手,外表倒也看不出來,原本我看那個焦贊打衛正人時那麼多威風,還
以為他有多行,結果那個莫高天一掌一掌地朝他推過去,不要說壓著他喘不過氣來,
連我們在一旁看的人,都有一點受不了。兩個人越打越起勁,嫌這里人多不夠寬敞,
邊打邊往前面的林子去了。」
呼延光耐著性子听他叨叨絮絮地講完一堆,還是沒听到他提到萬小丹,便道︰
「因為你們大家都受不了,所以就都走了?」毛天祚道︰「走?要上哪兒去?我們
好不容易才來到這里,還有人身上劇毒未解,等著我們拿解藥回去呢!」呼延光道︰
「拿解藥?你這麼說話,好似是千藥門欠你們的一般,忒也無禮。」毛天祚「哼」
地一聲,說道︰「萬掌門是沒欠我們,不過這毒是他兒子下的,兒子如果不還,還
不是得找他老子……」呼延光一聲抵吼,怒道︰「你說什麼?」
那呼延光是鮮卑人,身材比尋常漢人來得高大,五官也特別突出。尤其眼眸深
遂,橫眉如刀,一發起怒來,不由自主的低吼,便有如一頭凶性大發的野狼。那毛
天祚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氣給嚇了一跳,但隨即恢復平靜,反唇相譏道︰「你凶我
做什麼?那梅姑娘逼著他,讓他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了,還假得了?這可不是我毛天
祚一個人在搬弄是非,要不然這個姓衛的王八蛋,會他媽的不顧義氣點火藥?他是
知道憑他的武功報不了仇,引爆火藥想同歸于盡吶!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有……
有辦法的話,就殺了所有的人,你這麼凶瞪著我,是想吃了我嗎?」他說道最後一
句「是想吃了我嗎?」忽然心里打了一個突,心想︰「這蠻子說不定真的吃過人,
我這句話可說得太快了。」不由得打了幾個寒噤。
駱春泥見呼延光眼神頗有異樣,伸手摟住他的左膀,細聲道︰「你那萬兄弟有
他父親在身邊,用不著我們擔心。」那呼延光不知听進去了沒,仍續問道︰「那他
們父子倆上哪去了?」口氣已不若剛才嚴峻。
毛天祚道︰「現在不想死的人也都在找他們……」忽然又是一聲「轟隆」巨響,
千藥門的幾幢木造屋舍相繼燃燒起來,火舌噴上半空中,一時有四五丈高,千藥門
弟子呼喊奔走,偶爾夾雜著幾聲哀嚎驚叫。毛天祚忽然大罵︰「他媽的衛正人亂七
八糟,搞得現在找不到萬回春是死,要找也是死。」他忿恨難平,與呼延光說道︰
「你們兩個既然是那萬小丹的朋友,真要幫他忙的話,就趕緊將他找出來,否則要
是因為這樣而延誤救援,不管死傷幾條人命,只怕通通都要算在千藥門身上了!」
駱春泥道︰「這不是蠻不講理嗎?要不是那個衛教頭來這麼一手,萬掌門早把
大家都治好了。」毛天祚正色道︰「第一,今天要不是衛正人,大家伙兒還搞不清
楚,原來是千藥門擺了大家一道;第二,這衛正人也是受害者,他兒子死了,萬回
春名字雖然是回春,可沒本事真的讓死人回春吧!他今天連火藥都準備了,可見早
有玉石俱焚的最壞打算。一見到仇人現形,馬上就動手,干淨俐落,倒也不含糊。」
林藍瓶道︰「萬掌門在客棧那時,早知道了河朔刀槍會帶了火藥要來為難千藥
門,還提早了一步回來布置,想不到還是讓衛教頭得逞了。」那毛天祚道︰「我說
了,衛正人這一次早有準備,誰料得到他連身上都捆了火藥……」經她這麼一提,
頓時想起來湯光亭的事,指著湯光亭道︰「啊,這位小兄弟不是萬掌門的佷子嗎?」
但隨即想起其中不合理之處。
林藍瓶忙道︰「他不是,他跟我……跟我是一道的,我們也是在路上才踫到萬
掌門。」當下將丁允中等人扯了進來,隨便敷衍幾句。毛天祚道︰「原來如此,不
過這位湯兄弟身上的病征怪異,像是中毒,又像內傷,放眼天下,也許真只有萬回
春得解。所以他也一樣,找不到萬回春是死,要找也是死。不過其他沒事的人,最
好趕快出谷去,衛正人要是沒追上萬小丹,不知還會搞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湯廣成大吃一驚,沒想到兒子才下山幾天,就得到了怪病。他原本想尋隙趁機
搶回兒子,這會兒卻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林藍瓶當然也是同樣心思。
話听到這里,呼延光當然知道是萬小丹理虧,不過剛剛听他與梅映雪在言詞上
針鋒相對,對這方面的事情只字未提,反倒是幾次談到了湯光亭。心想,這事應該
另有隱情,而這湯光亭便是關鍵。于是便道︰「那我就幫忙找找萬小丹,只是不知
他們往哪里去了?」毛天祚睜大著眼楮瞧著他,說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去了嗎?
你這會而來問我,我要問誰去?」
呼延光大窘,好在他皮膚黝黑,臉紅也看不大出來。忽听得有人說道︰「你問
我啊!」
毛天祚回頭左看右看,卻瞧不見半個人影。當即朗聲說道︰「是誰?快出來,
居然敢戲弄本大爺。」那聲音又道︰「我在你前面。」
其實在場諸人,除了毛天祚外,人人都知道是湯光亭開口說話。只有毛天祚主
觀意識有人捉弄他,才最後一個知道。那呼延光根本不信,道︰「小子,你別搞鬼。」
湯光亭道︰「大個子,不相信就算了。你本事大,自己找去,別人我不知道怎麼想,
我可還想找萬掌門救我這條小命。」
駱春泥覺得有理,便道︰「師哥,不如暫且听他的,有我們兩個看著,還怕他
飛了不成。而且就算他飛到天上去,我也有辦法將他射下來。」笑著晃了晃手中的
九連弩。湯光亭伸了伸舌頭,道︰「不飛,不飛,我絕對不飛。」
呼延光伸手托著他的背心,將他的身子向前推出幾步,說道︰「你帶路。」湯
光亭道︰「是,你們千萬得跟好,不要跟丟了。」呼延光道︰「要你唆。」
原來那湯光亭心想,如此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自己仍舊逃不出掌握,想來這山
谷能有多大,萬小丹跑來跑去也不出這幾個地方,一路上再隨機應變總比現在這個
樣子強得多。再說自己的情況當日梅映雪早有警告,而這會兒他們極可能都在一起,
所以在他來說,確實也想找到他們。
那湯光亭領著呼延光走在眾人之前,後面跟著的駱春泥,負責呼延光的安全警
戒,將再來湯廣成與林藍瓶、宋鎮山等人隔開,最後才跟著毛天祚。
憑著記憶,湯光亭一處一處尋了過去,多拐了幾個彎,好幾次差一點繞回原地,
只是眾人都沒來過,也沒人瞧出來,而就算覺得奇怪的,也並不確定。不久穿過一
處曬藥棚,只見地上七橫八豎地躺了幾個千藥門的弟子,也不曉得是死是活,不過
其中倒有一個穿著與其他人不同,呼延光認出他是河朔刀槍會里面的人,道︰「沒
錯,是這個方向,快走,快走!」湯光亭道︰「你怎麼比我還急?」
眾人又往前行,只見山邊一間小屋陷于一片火光之中,瞧那樣式,該是那千藥
門設來圈養牲畜的,此時劈劈剝剝地火勢正大,遠遠望去周圍地上也躺了幾個人。
呼延光拉著湯光亭趨步向前,一一俯身查探他們的情況,見這些人也是千藥門、刀
槍會的人都有,不知生死。呼延光伸出右手食指,欲去探查其中一人的鼻息,湯光
亭忽道︰「小心,說不定有毒。」他此言一出,便感懊悔,心道︰「我干嘛提醒他,
毒死了他不更好。」
呼延光心**一動,硬生生地將伸出的手停住,站起身來看著湯光亭,說道︰
「你這小子良心倒好。」湯光亭見機已失,也只有苦笑,但還是不忘趁機說嘴道︰
「你不曉得,打小我娘便是這麼說我。」也是挖苦自己的意思。
駱春泥隨即趕上,道︰「師哥,有什麼發現嗎?」呼延光看著地上躺著的人,
說道︰「這方向是沒錯,不過好像來遲了一步。」駱春泥看著湯光亭道︰「沒想到
湯兄弟對這里這麼熟。」
那湯光亭魂不守舍,心里一直在想剛剛說不定可以趁機毒死呼延光的事情,這
會兒听到駱春泥說他這里熟,忽然想到︰「對啊,這些人身上可不一定有毒,我卻
知道有個地方一定有毒。他們都沒到過這里,正好利用這一點。」當下拍掌叫道︰
「不必氣餒,我知道還有個地方。」
這時呼延光倒對湯光亭多了幾分信任,便道︰「帶路,我們快去,免得又遲了。」
湯光亭二話不說,搶在前面走去,心想︰「干嘛這麼趕,趕著去投胎嗎?」又想︰
「待會兒到了那里,如果說那兒也像這兒一樣,燒了個精光便罷,如果沒有,我就
先慫恿呼延光進去查看。」仔細一想,心道︰「不過……不過他多半會拉著我一起
進去。其實那也無所謂,反正我早已中過那毒了,多中幾次也是一樣。還有,要是
我爹,還有林妹妹他們如果想進來,我就將那里的煤油燈踢翻,一把火燒掉。對,
就是這個主意。」
原來此刻湯光亭心里所想的那個地方,便是讓他身中沸腐湯之毒,然後引發他
接著被五彩花蛛咬傷,最後誤入山洞,成就了他與梅映雪姻緣的那個「千藥門禁地」
了。他一邊走一邊想,怎麼將眾人阻擋在外,只讓呼延光一個人進去,進到屋里的
時候,怎麼樣拖延時間。他想著想著,忽然想到︰「要是駱春泥也要跟著進去的話,
那可怎麼辦?」
湯光亭看那呼延光樣貌凶惡,對他又毫不客氣,自己的父親剛剛還挨了他一掌,
要使計害他,可是一點也會不心軟。但是那駱春泥就不同了,她是湯光亭第一次遇
見過的,這麼千嬌百媚的女子,雖然年紀明顯比湯光亭大許多,卻另有一種成熟嫵
媚的韻味,如果讓她也中了沸腐湯,全身潰爛而死,倒是有一點于心不忍。
胡思亂想間,尚未到那「劇毒藥材禁地」的牌告前,已經隱隱約約可以听到前
方的打斗聲音。呼延光大叫一聲︰「是這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挾住湯光亭飛
步上前。湯光亭被挾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心里罵道︰「算你狗命大!這一次毒不
死你,下一次看我……」抬眼望去,只見前面人影晃動,待近一點一看清楚,果然
便是萬回春父子與衛正人,而附近並無梅映雪的蹤跡。
那衛正人以一敵二,早已是左支右絀,險象環生,而他所使用的那一把大刀,
不知何時早已月兌手,刀身嵌入一旁的大樹樹干上,深入一尺有余,留在外頭的剩不
到半尺。那刀柄上刀穗隨風飄動,頗有淒涼之感。
但那衛正人憑著一股狠勁,雖然是空手,卻仍緊緊咬著萬小丹不放,正所謂一
人敢死,萬人不敢當。萬回春又驚又駭,他自忖生平對付敵人,下手從未如此之重,
但是衛正人好像不是血肉之軀,打在身上竟完全沒有反應。但為怕兒子有個什麼閃
失,縱使打得驚心動魄,也不得不卯上十二分力道。
那萬小丹遠遠望見有人接近,待近一看,原來是呼延光,而且還拿住了湯光亭,
一時陰郁一掃而空,精神大振,忽地「啪」地一聲,一掌重重地打在衛正人胸口上。
衛正人悶哼一聲,仰頭便倒,哇地一聲,嘔了一口血出來。
眾人這時都趕了上來。呼延光見萬小丹與萬回春皆無大礙,一顆心總算是放下
了,但見四周也躺了一些千藥門與刀槍會的人,尤其那衛正人剛剛這一掌著實挨得
不輕,一條老命,恐怕十去**。
那萬回春自知理虧,但衛正人不做別的要求,一心只要萬小丹償命,卻是萬回
春所不能接受的。只是現在父子聯手,將對方打得奄奄一息,又與平日待人處事的
態度大相逕庭,內心的矛盾與沖擊,簡直無以復加,追根究底,都是那個畜生招惹
來的,不由火冒三丈,當著呼延光與其他人的面,指著萬小丹便開口大罵︰「你這
該死的畜生,你倒底還給我惹了多少事?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光大我千藥門派嗎?
現在怎麼樣?你抬頭看看,火光燭天,這火光可真是夠大啦,可了不起啦,幾里外
的只要眼楮沒瞎的可都瞧見了。你這下可稱心如意了吧!你可是我千藥門創派數十
年來的第一人吶!」
萬小丹此刻的窘狀是可想而知的,只見他滿臉通紅,憤恨不平地說道︰「對,
一切都是我的錯,就都由我來扛好了,我一不做,二不休……」抬頭看著湯光亭,
說道︰「這姓湯的一定知道些什麼,我就先利用他,誘出梅映雪……」萬回春一個
巴掌揮來,清脆地打了他一耳光,怒道︰「你這畜生還不知道悔改,滾,你給我滾,
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萬小丹輕撫著痛頰,不敢置信地道︰「你說什麼?」
萬回春招來呼延光,說道︰「呼延兄弟,麻煩你一下,如果你還當我是長輩,
幫我將這畜生給我攆走,有多遠就去多遠,永遠不要給我回來。」萬小丹仍舊不相
信父親會趕自己走,向前靠近幾步,仍是問道︰「你說什麼?」
呼延光直瞧著萬回春的臉色,希望從他臉上得到他正確的訊息。不過他馬上會
意到將萬小丹帶離開這個地方,不論是對千藥門,還是對萬小丹本身都有莫大的好
處,便招來駱春泥,幫忙拉著心情激動的萬小丹,一邊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小
佷告退。」萬回春不耐煩地道︰「快走,快走!」
那衛正人大驚,心想萬小丹這麼一去,天涯海角,何處尋找?況且自己現在九
死一生,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還想怎麼報仇呢?尤其他既要報仇,就萬萬不
能接受萬回春的醫治,現在萬小丹這麼一走,可就什麼都完了。
就在那一剎那,他腦海里忽然浮現起兒子剛出生時,那個討人喜歡的可愛模樣。
往事就如一幕幕的場景,在衛正人的眼前不斷地涌現︰自己的兒子是如何學走
路,是如何對著自己喊出第一聲「阿爹」,又是什麼時候認出門匾上第一個字,又
怎麼時常摟著自己,跟自己撒嬌。這一場美夢,直做到兒子被人用一根釘子釘在背
心,猛地打醒。兒子死時,可愛了臉龐罩了一層青黑,雙眉微蹙,唇邊發紫,死前
一刻想必非常苦楚。他每每只要一想到這里,一顆心就如同被人用手剜起,整個人
成了一具只會呼吸的行尸走肉。
他實在難以承受這般的煎熬痛苦,但在他發誓,定要親手為兒子報這個仇之後,
心靈一下子便找到了解月兌。原來這就是自己會什麼還活著,所要做的唯一事情吧。
這些情境**頭,在他的腦海中,只是電光石火地這麼一閃,眼看萬小丹就要離
去,也不之哪來的力氣,奮力坐起,喊道︰「你們父子兩個,假惺惺的作戲,要給
誰看?」
萬小丹怒道︰「你又說什麼?」他不敢真的對他的父親動怒,但對衛正人,可
就沒這麼講究了。他握緊拳頭,往回走了幾步。
萬回春大喊︰「呼延光,快把他拉走!拉走!」
呼延光依言伸臂拉住,便往回奪,萬小丹見父親怒氣正盛,不敢違拗,任由呼
延光拉動自己的身體,往後退了幾步。
衛正人見這一招無效,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喃喃說道︰「早知道你沒種了,就
是要夾著尾巴逃走嘛,還演什麼戲呢?只可惜呀,這九轉易筋方……」他刻意壓低
聲音,嘴巴喃喃自語,不知說些什麼。
但衛正人這幾句話說得雖輕,卻還是鑽進萬小丹的耳朵里了,尤其是那「九轉
易筋」四個字,更令他全身為之一震。他掙月兌呼延光的手,走到衛正人面前,說道︰
「你剛剛說什麼?什麼九轉易筋?九轉易筋怎麼樣了?」
萬回春喊道︰「別理他,什麼九轉易筋,這世界上沒有這個東西。」心想,兒
子今天會搞成這般身敗名裂,都是這什麼九轉易筋造成的,不由對這四個字感到十
分厭惡。
但那萬小丹可不這麼想,見衛正人笑嘻嘻地沒反應,更上一步,道︰「你剛剛
說九轉易筋怎麼了?」衛正人道︰「我剛剛說︰‘早知道你沒種了,就是要夾著尾
巴逃走嘛,還演什麼戲呢?只可惜呀,這九轉易筋方……’」說到同樣的地方,音
量越放越小。萬小丹關心則亂,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低耳傾听。
那衛正人忽然一躍而起,張開雙臂奮力抱住了萬小丹。那萬小丹大吃一驚,腳
下一絆,一個重心不穩,雙雙跌了下去。
原來那衛正人見激他不來,便想起萬小丹在草棚前,對著梅映雪咄咄逼人地就
是要這個什麼「九轉易筋方」,雖然九轉易筋方式什麼他並不清楚,不過是一件非
常重要,而且萬小丹非常關心的東西,卻是非常肯定的。沒想到他隨口一說,萬小
丹果然中計,順利的程度,連他自己都喜出外望。
其實萬小丹也很清楚,衛正人跟這九轉易筋方,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怎麼可能會跟他有關?只要這麼想,是不應該中計的,只是萬小丹心有所欲,便有
所蔽,不想放過所有能找到九轉易筋方的任何一條線索,再加上他輕忽了衛正人報
仇的決心,以致一下子被他牢牢抱住,不得動彈。
萬回春見狀,本欲去解救,但想,唯有將這孩子逐出師門,才是保全孩子的萬
全之計,想來不能對他太好,以免多招聯想。于是便讓呼延光單獨去拉開他們。
呼延光蹲子,伸手扳住衛正人的肩頭,說道︰「衛教頭,請你松一松手,
否則得罪莫怪。」萬小丹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來,也叫道︰「放開我,你放開我,你
抱著我做什麼?」衛正人先是哈哈大笑,接著陰陽怪氣地道︰「你殺了我兒子,我
來給我兒子報仇
萬小丹道︰「是你的兒子突然跑出來,可不是我故意要打他的……放開我,放
開我,就算殺了我,你兒子也轉活不過來了。」衛正人睜大了著眼楮瞧著他,模仿
著萬小的語氣,重復他的話,說道︰「是你的兒子突然跑出來,可不是我故意要打
他的……放開我,放開我,就算殺了我,你兒子也轉活不過來了。」
萬小丹和呼延光都听得毛骨悚然,萬小丹直覺這個人瘋了,一緊張之下,什麼
大小擒拿,分筋錯骨手,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再說衛正人緊緊地與他貼身而抱,
這時又能使出什麼功夫呢?呼延光也察覺衛正人神色有異,運起全身勁道,奮力將
倆人身子往外扳開。便在此時,萬小丹與呼延光同時聞到了一個味道。
那是什麼味道?萬小丹與呼延光同時對看了一眼。
呼延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衛正人的上半身與萬小丹稍稍分離,只見一
顆小火星在衛正人與萬小丹的身體之間不斷地跳動,還不斷地冒出煙霧,發出嘶嘶
的聲音。兩人忽然間都搞清楚了剛剛聞到的味道是什麼東西,同時望向衛正人。
衛正人臉上似笑非笑,一派輕松,細聲說道︰「今天為我兒子報仇。」
呼延光臉色大變,大喊︰「大家快閃開!」奮力一躍而起,在此同時,只听得
「轟然」一聲,一顆火球延燒開來,三個人身上瞬間都著了火。
萬回春大駭,月兌上衣物,撲上前去想要救火,但是怎麼來得及。火團中衛
正人依然緊緊地抱住萬小丹,半空中回蕩著萬小丹淒厲的哀嚎,還有衛正人的發瘋
似的狂笑,久久未能散去。場面極其哀淒,也極其詭異。
林藍瓶心里十分難過。雖然她與衛正人也只有幾天的相處,但是對他因為想**
兒子,不惜以同歸于盡的手段來為子報仇,寄與無限的同情與感傷。而對于萬小丹
無端拆散人家的家庭,則予以鄙視。望著熊熊火光,林藍瓶不禁雙手合十,默默禱
祝︰「衛教頭,今日你大仇得報,也可以瞑目了……因為你不但親手殺了仇人,而且
你也讓仇家,嘗到了喪子之痛。」
注︰中國五代時期的火藥與現在所謂的炸藥,概**上不盡相同。那時的火藥,
內容成分多為
硫磺、硝石,外加容易引燃的木炭、桐油或松脂、干漆等等,主要作用在于迅
速形成猛
烈的燃燒,以造成傷害,甚至加入有毒的黃丹,燃燒時造成毒煙以毒害對方。
至于使用
火藥制成炸藥,利用爆炸的威力傷敵的技術,那得要到南宋後期才逐漸成熟。
本書中為
求小說效果,將當時的火藥威力夸大,請讀者諒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