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卷]
第85節第八十一章物以類聚
葉嘯樓盯著面前裝著朱果的匣子看了一會兒，嘴角慢慢地勾起，伸手將匣子收入袖中，笑道︰「如此，多謝花兄。」
花陀微笑著搖了搖頭，緩緩地道︰「葉兄，你跟我說這個謝字，未免太生分了些。」
葉嘯樓朗聲大笑︰「那好，花兄，既然你我兄弟，你的便是我的，就請你將那‘生生造化丸’送幾十粒給我吧。」
杜藍的眼楮「倏」地瞪大，花陀如神仙般恬淡出塵的臉上卻露出一抹苦笑來︰「葉兄，你這不是難為我嗎？生生造化丸的原料太過難得，我也就不過是練成了兩粒，你卻一開口就是幾十粒，你當這是地里的黃豆？」
葉嘯樓卻嘿嘿笑道︰「不過是開個玩笑，花兄還是這麼小氣。」
花陀只是苦笑︰「倒不是我舍不得，只是這兩粒藥丸，到了葉兄你手里，只是平白浪費，放在我這里，必要時倒可救得兩條性命。」
「花神醫這樣還叫小氣？」杜藍在一旁忍不住替花陀叫起屈來，悄悄地對葉嘯樓翻了翻白眼，心中嘀咕道︰「師父說過，生生造化丸是治傷的聖藥，不管多重的內傷外傷，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服下此藥，定可救回一條性命。這種藥因為有些犯天忌，不僅原料復雜，更是必須要用天山雪峰之水為引，以紫晶砂陶爐為藥鼎，天才能練制成功，沒想到這位花陀卻竟然連這種藥也能練出來，果然是有真本事，並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想到此處，杜藍忍不住再次抬起眼來，悄悄地打量了花陀幾眼，尋思道︰「師父曾經說過，天下間，知道生生造化丸如何煉制的，只有她和大師伯兩人而已。難道，這位神醫花陀，竟然是大師伯的徒弟……我的師兄？」
葉嘯樓隨意地瞟了杜藍一眼，卻見她正在悄悄地看著花陀，兩眼有點微微地發光，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雀躍。葉嘯樓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暗暗地磨牙道︰「昨晚便宜了這個臭丫頭，今晚卻定饒不了她！」
就在葉嘯樓觀察杜藍的神情時，花陀也在玩味似地看著葉嘯樓。注意到葉嘯樓的神情變化後，他突然對杜藍露出一個極為友好的笑容。
杜藍見花陀往自己望過來，忙又垂下眼去，臉上恢復了謙恭和順，心中卻惴惴地想︰「他為什麼笑得那麼古怪？莫非，他也知曉了我的身份？不對，師父和大師伯多年未曾謀面，大師伯尚且不知道師父收了我這麼個徒弟，何況是他？」
確定了花陀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來歷後，杜藍更加疑惑不解。這屋子里，分明有玉箋和凝香這兩位俏麗的丫鬟在，花陀都不曾正眼一看，為何卻偏偏對自己這個不起眼的丫鬟特意示好？「爺爺曾說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呃，非奸即惡，不管他是不是師兄，防人之心不可無！」杜藍在心中悄悄地告誡自己，隨即開始頭痛︰「慘了慘了！這個花陀如果真是大師伯的徒弟，我的那些毒藥可沒辦法瞞過他的眼楮。只要這家伙在，毒藥就不敢妄用，只能靠硬本事從花心大少手中奪玉佩，這……好像挺困難的呢！」
杜藍的眉頭微微地皺起，盯著自己的腳尖，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神情又放松下來︰「嗯，既然他是為了送壽禮來的，肯定過兩天就會離開。反正一個月都等了，也不急在這兩天。」
可是，像是听到了杜藍的心聲似的，花陀悠悠地道︰「葉兄，你我兄弟一別就是一年，這一年來，我想喝酒都找不到人陪。這次回來，你可要好好地陪我喝個痛快。」
葉嘯樓大笑道︰「那是自然。花兄不在，我喝起酒來也是無趣得很。」
花陀輕輕地擊掌道︰「如此甚好。在這里有吃有喝有朋友，豈不勝過我奔波江湖？這一次，我就在你這里躲藏一年，省得那些江湖人總來糾纏。」
「一年！」杜藍呆呆地望著腳尖，貝齒輕咬嘴唇，差點沒哭出來。
葉嘯樓卻笑得正開心︰「如此甚好！其實，如果你自己不願意，又有誰能強迫你醫治他？」
花陀笑得更加悠然︰「葉兄的話雖不錯，奈何我花陀生就一副菩薩心腸，每次見到他們拿出那些個黃白閃亮之物，便狠不下心來拒絕他們，真是不得已而為之！」
「哈哈！說得好！凝兒，拿酒來，花兄如此妙言，豈可無酒相勸？」葉嘯樓拍桌大笑，顯然是心情大好。
可是除了轉身去拿酒的凝香，玉箋和杜藍都微微地張著小嘴，呆呆地望著花陀那清俊月兌俗的儀容，幾乎不敢相信先前那句無恥之極的話竟然出自這樣的神仙中人口中。
凝香很快地端了酒壺酒盞上來，替葉嘯樓和花陀斟了兩個滿杯，這才又躬著腰退到一旁。看見杜藍和玉箋都在望著花陀發呆，凝香輕輕地拉了拉兩人的衣襟，又指了指門口。
玉箋和杜藍會意，兩人跟著凝香悄悄地出了花廳。玉箋輕聲問︰「凝香，你叫我們出來做什麼？呆會兒里面沒人服侍，少爺可要發怒的。」
凝香幽幽地嘆氣︰「玉箋姐姐，藍兒妹妹，你們來到府里的時間都不算長，有些事情你們不知道。我跟著少爺有四年多了，雖然不敢倚老賣老，但知道的事情總要比你們多些。比如，花神醫和少爺喝酒時，從來用不著下人服侍，這便是其一。」
「啊？」杜藍看起來仍然有些呆呆地。
凝香干脆拉著兩人下了樓，來到樓下坐定後，才又接著道︰「還有就是，這位花神醫，雖然醫術是極高，長相更是出色，但卻絕對不是什麼救死扶傷的角色，而是生了一副只認錢不認人的鐵石心腸。」
「啊！」玉箋和杜藍再次輕輕地感嘆。玉箋小聲地道︰「難怪剛才花神醫他那樣說話！」
杜藍卻是低著頭眼珠子一陣亂轉後猛地定住，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差點月兌口而出︰「原來是他！」
杜藍行走江湖多年，听了不少的江湖掌故，也算得上是消息靈通之人。從前她就一直奇怪，葉慶說的神醫花陀醫術高超，她卻從來不曾听過此人的名頭，還以為又是一欺名盜世的小人。但是現在親眼所見，花陀對醫術確實造詣不凡，再加上凝香的幾句描述，她立刻會過意來。原來花陀便是江湖上如今醫術最高，也是最臭名昭著的神醫——萬命！
神醫萬命，也號「萬兩奪命」。這意思就是，如果你出得起萬兩銀子，他甚至可以從閻王手中替你將命奪回。但是，同樣的，如果你拿不出銀子，就算是你死在他面前，他也絕不出手。萬命于七年前神秘地出現在江湖中，憑借一身鬼神莫測的醫術，將幾名瀕死的富賈和武林大豪輕松救活，從而聲名雀起。不過此人現身江湖時，都是以一個四十多歲的青衣中年人的形象出現，所以杜藍先前根本沒想到這里去。
「大師伯的徒弟，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有趣有趣！」杜藍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師父，那個清心寡欲的尼姑暴跳如雷的樣子。
這時，玉箋正在問凝香︰「既然這位花神醫是這樣的人，為何少爺還和他結交呢？」
凝香撅著嘴道︰「我入府的時候，花神醫就已經和少爺是知交了，經常在府里來往。而且，這位花神醫，對別人是鐵石心腸，但是對咱們少爺，卻真正是好得不得了。」
杜藍喃喃道︰「是呀，連朱果都舍得送出，這交情肯定很深。」
玉箋卻皺眉道︰「我看那朱果雖然香得特別，但也就是一個果子，難道真有那麼珍貴神奇？該不會是他故意夸大其辭吧？」
第一次，杜藍用看白痴的眼神飛快地掃了一眼這個精通琴棋書畫的才女。而凝香輕輕地搖頭︰「不會的。花神醫說它有那麼珍貴，就一定有那麼珍貴。花神醫或者會騙別人，卻從來不會騙少爺。」
樓上的談笑之聲不時地傳到樓下，整整一個上午，葉嘯樓還真沒叫人上去。樓下的三個丫鬟，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又各自繡開了絲帕。葉嘯樓讓杜藍繡完的那張手帕，因為杜藍生病的緣故，卻是一直耽擱了，到現在還差幾片葉子沒繡完。
杜藍一邊繡著最後一片葉子，一邊側耳傾听樓上的動靜，心中微微地嘆氣︰「都下了十一盤棋了，卻次次都是和局，我在這里听都听得煩了，他們兩人怎麼受得了？」
「花兄，再來，我就不信我勝不了你！」花廳里再一次傳出葉嘯樓朗朗的大笑聲。
而花陀的聲音雖然溫和，卻也極有穿透力︰「葉兄，只要你肯先送上萬兩白銀，我就輸上一局又如何？」
緊接著是葉嘯樓氣哼哼的聲音︰「哼，想要銀子不難，但下棋的時候免談！」
玉箋、凝香和杜藍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後同時目光呆滯地低下頭去繡花。杜藍落下最後一針，看著手中已經成形的桃花枝，嘴唇輕輕地動了動，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聲音喃喃地道︰「果然是物以類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