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卷]
第105節第一百零一章遠走高飛
杜藍的眼楮「倏」地瞪大，呆呆地看著紅杏手里的藥碗，本來紛亂的心突然冷靜下來。
孫大娘見杜藍呆呆地坐著毫無反應，便伸手接過藥碗，殷勤地吹了吹，微笑道︰「藍兒姑娘，來，快點把藥喝了，不然該涼了。」
「……」杜藍沉默了片刻，終于冷冷地開口︰「一定要喝？」
孫大娘的臉笑得像一朵花兒似的︰「那是當然，這可是今兒個早上少爺臨出門前特地吩咐的。來，藍兒姑娘，趁熱喝吧，大娘我還在里面特地加了三大勺桂花糖，保管一點也不苦。」
杜藍望望孫大娘和紅杏，又看看孫大娘舉著的藥碗，突然淡淡地一笑，道︰「如此多謝孫大娘了。」說完，接過藥碗送到嘴邊，幾口將碗里的藥喝得干干淨淨。
「怎麼樣，大娘沒騙你吧，味道可好？」孫大娘笑眯眯地接過空碗遞給紅杏。
杜藍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心里卻像有無數把刀正在將心切成碎片般疼痛。盡管那藥的確如孫大娘所說，微苦中帶著桂花的香甜，但味道再好，它也是藥，不是加點糖就能抹殺它的本質。
「好了，藍兒姑娘你好生休息，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孫大娘站起身來笑道︰「呵呵，大娘我還得回去看著，不然，那些死丫頭又不知道要怎麼偷懶了。」說完，她站起身領著紅杏往外走，走到門外卻又回過頭來道︰「對了，藍兒姑娘，我還帶來了兩碟新做的蜜棗糕，味道不錯，放在樓下廳里了，待會兒你下來一定要嘗嘗。」
「知道了，孫大娘。」杜藍淡淡地應了一聲，仍然呆坐在床邊。
待到孫大娘和紅杏離開後，又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凝香走進屋來，勉強笑道︰「恭喜藍兒妹妹，以後咱們可就真是姐妹了。」
「是嗎？」杜藍根本看都沒看凝香一眼，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凝香走上前來，遞過一張雪白的手帕道︰「來，藍兒妹妹，把嘴擦一擦，剛喝了藥，吃兩塊糕潤潤口吧。」原來她手里還托著一碟蜜棗糕。
杜藍緩緩地站起身來，徑直走出房間，冷冷地道︰「多謝姐姐美意。可惜藍兒並不愛吃甜食，尤其是不愛吃加了餡兒的甜食。」
凝香微微一愣，拿起一塊蜜棗糕咬了一口，喃喃道︰「奇怪，明明沒有餡兒嘛……」還沒說完，她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杜藍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將門關起來，走到窗邊一看，見自己放在花盆後的包袱還在，總算松了一口氣。拉開衣櫥，杜藍找出一身干淨的藍色布裙，替換上那俗艷不堪的紅色長裙，對鏡自顧時，儼然又變回了初進葉府的那般模樣。
今天是葉老太爺壽辰的正日子，葉府里來的賓客更多，除了葉嘯樓這個長孫不知所蹤外，葉青雲夫婦正領著小閣迎接賓客，而小池卻依偎在葉老太爺身邊吃著瓜子。葉老太爺穿著一身朱紅的團花袍，神采奕奕地坐在主位，眼楮笑得只剩下了一條縫兒。
小池一邊剝著瓜子一邊問︰「爺爺，您在笑什麼？」
葉老太爺的嘴角咧向耳根︰「呵呵，沒啥，爺爺就是高興啦！」
小池把剝好的瓜子扔進嘴里，大眼楮骨碌碌地轉了兩圈，然後小心翼翼地問︰「爺爺，現在有這麼多人陪您，那我可不可以到外面去玩會兒？」
葉老太爺臉一板道︰「小池，你別學你大哥。你們這群小女圭女圭，就這麼不待見我這把老骨頭？一說讓你們陪爺爺坐會兒你們就找借口往外跑。你瞧瞧你大哥，一大早就跑得沒了影兒，以為給我送幾個破香爐和一個朱果就了不起了。哼，等他回來了，看我不拿拐杖抽他！」
「呃……爺爺，今天您是壽星，可不能生氣的。」小池吐了吐舌頭，向遠處的小閣擠了擠眼，兩人同時沮喪地攤手。小池繼續坐在葉老太爺身邊百無聊賴地吃瓜子，小閣苦著臉跟在葉青雲和葉夫人身後見人就叫叔叔伯伯。
在這種時候，杜藍手里拎著個小包袱低著頭往外走，根本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順便地出了葉府，走在熱鬧的大街上，金陵城繁華依舊，杜藍卻低著頭行色匆匆。穿過幾條街道，又拐進幾道小巷，當一家小客棧出現在眼前時，杜藍才松了一口氣。
「杜姑娘，你回來了。」那名叫牛二的伙計笑眯眯地迎了出來。
杜藍淡笑點頭道︰「牛二，我的鴿子可回來了？」
牛二一邊引著杜藍往院子里走一邊大聲道︰「回來了好些日子了。小的可沒敢亂踫姑娘的鴿子，都是按姑娘你的吩咐每天用上好的谷粒和清水喂著它們。」
杜藍推開上次那間客房的門，一黑一灰兩只鴿子盤旋了一圈，立刻興奮地「咕咕」叫著撲向杜藍，一左一右地停在杜藍的肩膀上，翅膀扇起的風咬得杜藍的頭發飄了起來。
「小黑，小灰，乖，別動。」杜藍將包袱放在桌上，抬手輕輕地模了模兩只鴿子，兩只鴿子立刻收了翅膀，將頭挨在杜藍的鬢發邊輕輕地蹭著，嘴里不斷地發出「咕咕」聲。
牛二跟在杜藍身後，看見兩只鴿子的動作，便笑道︰「杜姑娘，小的也見過好些養鴿子的，可就你這兩只鴿子最通人性。你沒回來的時候，小的天天喂它們，可是只要小的進屋，它們就在屋頂上飛來飛去，從來不讓小的踫半下，你看你這一回來，它們這親熱勁兒！」
杜藍轉過身來，扔給牛二一錠銀子，淡淡地道︰「好了，這里沒你的事了。這是這段日子的房錢，你去櫃上把帳結了，我稍後便要走的。」
「啊？你要走了？」牛二愣了愣，然後滿臉遺憾地低下頭來，等到看清手里的銀子足有二十兩時，才又恢復了笑容︰「呃，小的這就去，杜姑娘你請自便。」
牛二退出門去時，還貼心地替杜藍將門拉上。杜藍看了看屋內，見桌椅都很干淨，窗台上的小碟中有半碟清水，知道牛二沒有說謊，于是坐下來，將手輕輕抬起。兩只鴿子立刻展翅飛到杜藍的手上，杜藍先解下小黑腿上的小管，抽出一個紙卷來打開一看，上面正是杜齊的筆跡︰「乖乖藍兒，吾身體尚好，玉佩之事你不必著急，可緩緩圖之。」
「緩緩圖之？」杜藍低低地重復了一遍，撅著嘴道︰「原來早就在算計我了，真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無恥，竟然連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想到這里，杜藍的眼圈兒不自覺地紅了，嘴里小聲地念叨︰「沒良心，都是一群沒良心的，男人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看來，後面這一句不僅僅是罵杜齊的。
杜藍隨手一彈，杜齊寫的紙條化為紙屑落在地上，她又取下小灰腿上的細管，從中抽出一張小紙卷來看了看，眼圈兒卻更紅了，眼淚汪汪差點奪眶而出，喃喃道︰「對，我找師父去……」
葉嘯樓直到晚宴前一刻才趕回葉府匆匆忙忙地向葉老太爺拜壽。葉青雲和葉夫人見葉嘯樓面色陰沉，互相對望了一眼，葉夫人便悄悄走上前去，將葉嘯樓叫到一旁小聲問︰「嘯樓，王姑娘找到沒？」
葉嘯樓點了點頭，而身後跟著的葉喜和葉慶卻哭喪著臉，一副蔫頭耷腦的神情。
葉夫人神情微變，追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葉嘯樓陰沉著臉不說話，葉慶湊上前小聲道︰「夫人，咱們在城外的十里坡發現了王姑娘，可是……王姑娘她……怕是不行了……」
「啊！」葉夫人掩嘴驚呼，一旁的葉青雲趕緊走過來問︰「芝蘭，出了何事？」
葉嘯樓淡淡地道︰「沒什麼事。」然後對葉夫人道︰「蘭姨，這里就拜托你了，我去一趟嚴兄府上，再是天大的事，也得過了爺爺的壽辰再說。」
葉夫人點頭道︰「好，嘯樓，你去吧。」說完一拉葉青雲道︰「走，青雲，咱們去招呼客人。」
葉老太爺一眼看見葉嘯樓剛回來就又要出門，便咳嗽兩聲，叫住葉嘯樓道︰「樓兒，你要上哪兒去？過來陪我喝兩杯」
葉嘯樓勉強笑道︰「爺爺，您老身體不如當年，這酒還是少喝點，今天生意上出了點問題，我還得去處理處理。」
葉老太爺瞪眼道︰「什麼事情這麼急？大不了少賺點銀子，咱們葉家也不缺那點錢。」
葉夫人上前勸道︰「爹，銀子事小，信譽事大。咱們葉府生意做得再大，不也就靠了一個‘信’字嗎？」
听見葉夫人這樣說，葉老太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揮手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是，爺爺。」葉嘯樓拜了拜退出來，在角落里找到喝得醉醺醺、正和幾位來賀的年輕女眷聊得火熱的花陀，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就走。
花陀大叫︰「葉兄，你這是怎麼回事，一個白天不見你的人影，現在一出現就壞我的好事。」
葉嘯樓把他強行拽進馬車里，這才正色道︰「花兄，你看看，她可還有救？」
花陀定楮一看，酒立刻醒了一大半。因為，馬車里躺著一個人，臉色慘白，七竅流血，正是王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