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頭詞——
昆侖雪昆侖雪
映透星星夜。
但指蒼穹做棋盤
明月定天元。
一子石精墜地
震動昆侖岳。
黑白內枰子間
唯我卻棋魔。
世事如棋千般變
丹心穩**。
縱有仙家妙手
與他弈後說。
第一回落難劉家莊
天作棋盤星作子誰人能下?所謂世事如棋說的是人世間如那棋局一般千變萬化不可捉模棋道即世道。圍棋一道古已有之堪稱雅藝傳為帝堯所明教其子丹朱以斂其性。或有上古聖賢仰觀天文俯察地理中參人事應萬物之象而置。後世盛行代有國手一為修身養性之法二作諸家競技之術。其三百六十一格應先天河圖之數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黑白分陰陽以象兩儀立四角以按四象。九星分布天元中定紋枰之內黑白之間有著無窮趣味。其中千變萬化奇境異感非具極高的天賦和靈性不能領悟其奧妙不能領悟便難稱高手。至于技精合天地通鬼神便更是另一番境界了。
明朝萬歷年間河北某地劉家莊。
一場大雪下了兩天兩夜覆蓋了方圓數百里。萬物銀妝素裹山川一色鳥獸絕蹤天地肅然。偶爾山風一起林木間雪飛飄零四下激蕩遠遠望去似霧氣升騰一般本已無形的山溝谷壑又都籠罩在了其中。
雪後的山村尤顯寂靜。冬日嚴寒山里人家多起得晚況且是在這等大雪之後更是懶得動一動。然而畢竟有勤快人家一座宅院的朱漆大門「咯吱」一聲開了走出了一位持竹掃帚的老者。那老者先掃淨了台階上的積雪隨後讓出了一位身著裘皮的福的中年人。此人揚目向遠處眺望了片刻慨嘆一聲道︰「好雪!好雪!多年不見有此等大雪了!」言罷長長吁了一口氣暢爽之極。
此人名為劉義山是劉家莊的一位鄉紳。早年曾苦讀經書欲博個功名奈何仕途不濟中了個秀才之後便不長進了索性棄了八股在這偏僻的山村做起隱士來。在鄉人眼中算是一個有臉有面的人。
劉義山正沉浸在雪景之中。「咦?」那掃雪的老者忽然訝道「老爺你看這是什麼?」原來台階下凸起了一堆雪包顯然是埋有東西。劉義山見了便道︰「劉福掃開看看。」劉福應了一聲上前用掃帚輕輕掃拂了幾下積雪退去下面竟露出了兩個人來。劉義山見狀吃了一驚近前看時原是一老一小。老的衣衫破舊未穿棉衣;小的是一名十三四的少年身上雖多了幾層布衣仍看出其單薄之體。劉福愕然之後忙俯身搖晃了二人幾下兩位老少似已凍倒多時呼之不應。劉義山急對劉福道︰「快喚人將他們抬進暖室救護。」劉福立即跑進門內喊道︰「老爺吩咐快出來救人!」幾名僕人聞聲跑了出來將那老少二人抬進屋子里分置床上用棉被裹了一名僕人忙端了火盆來。劉義山見狀不禁責備道︰「凍疆之人如何用火烤?快快再加幾床棉被來。真是些無用之人!」然後又吩咐︰「去煮兩碗姜湯。」眾人忙亂了一陣劉福將那老少二人查看了隨後搖搖頭起身對劉義山道︰「回老爺這個年紀大的已不濟事了小的身體尚溫還有一口氣在需暖兩個時辰才能醒來。」劉義山聞之惻然道︰「可憐!可憐!事已至此須救了這孩子性命也算善事一件。先把老者裝殮了等這孩子醒了再議。」說完劉義山轉身欲回客廳此時從門外跑進兩位十五六歲、衣著華麗的少年進門便嚷道︰「生了什麼熱鬧事?」見了劉義山二人慌忙站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道︰「爹爹大人早!」劉義山見二人形態不拘慍色道︰「劉財、劉祿你二人不去讀書跑這里來做什麼?」那劉財伸長了脖子向床上打了一眼道︰「听說爹爹救了兩個人不知什麼樣的?」劉祿不以為然地道︰「原來是兩個要飯的管他們做甚。」劉義山聞之嗔怒道︰「混賬!不得無禮!」那兄弟二人見沒什麼樂子便乖乖地去了。
午後劉義山正在廳上用茶家人劉福進來躬身道︰「老爺那孩子醒了。」劉義山聞之忙起身道︰「走去看看。」主僕二人來到了廂房此時那凍死的老者已被抬到柴房安置了屋中只躺著那少年正睜著眼楮茫然地四下望著見有人進來忙吃力地坐起道︰「二位大人!我師父呢?」劉福忙上前扶了道︰「小公子躺著勿動我家主人來了是他救的你有話慢慢說。」劉義山于床邊坐了此時才看清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神色間透出一股靈氣來心中不由贊嘆︰「好一個清秀的孩子!」那少年此時急切地道︰「這位先生可知我的師父在哪里?」劉義山微怔道︰「那位老人家是你的師父?你們是哪里人氏?」少年搖頭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是師父十年前在路邊救了我于是便以師徒相稱。日前雪大迷了路師父又病了好多天在一家門旁避風雪時不知怎麼就睡著了醒來卻躺在這里不見了師父。」說完那少年便抽泣起來。劉義山听罷方知這一老一少乃流浪之人黯然道︰「你這小孩子經歷卻也曲折。實不相瞞救起你時令師已凍死現暫安置在柴房內。」少年聞訊不由大聲悲哭立馬要拖著虛弱的身子去見師父的遺體。劉義山見少年對死去的老者如此情深也自感慨便叫劉福扶著那少年一同來到了柴房內。
此時那凍死的老者已被安放在一塊門板上身上蓋了張草席兩名僕人正在旁邊打做簡易的棺木。那少年一見自己的師父冰冷冷地躺在這里頓時撲倒過去撫尸大哭起來。劉義山、劉福主僕二人在一旁也忍不住陪著落淚。少年本就體弱又悲傷過度一時間竟哭昏了過去。劉義山忙叫劉福把那少年攙回了房內。
劉福給那少年喂飲了些湯水。少頃少年漸漸醒來劉福又喂進了一碗稀粥那少年這才恢復了些氣力在劉義山的詢問下少年哭著述說了一番身世。原來那位凍死的老者名叫方蘭是一位四處飄泊的江湖客。少年隨師父之姓叫作方國渙十年前不知怎麼從家中走失坐在路旁啼哭正遇方蘭經過救了起來走訪了幾個月卻找尋不到方國渙原先的家。在方國渙模糊的記憶中自己家中有很多高大的房子門前經常有許多人馬車輛走動似一大戶人家。後來方蘭無奈便收了方國渙為徒並隨己姓取名從此帶著方國渙雲游天下。那方蘭雖是落魄的江湖客卻也精通四書五經博才多藝閑時教方國渙識字讀書。十年下來方國渙也出月兌成飽學秀才一般能文善寫不曾徒耗了光陰。師徒二人情同父子相依為命浪跡江湖多年方國渙在方蘭的照顧之下逐漸長大。不想方蘭突然逝去扔下方國渙一人舉目無親不知日後如何過活。方國渙述完一切又痛哭不已。
劉義山听罷大為感嘆聞方國渙適才所言知他必是大戶人家走失的孩子得虧遇上方蘭讀書識字也是不幸中的萬幸。此時他心中便有了個主意于是安慰道︰「方公子不必憂傷你雖落難于此卻也是識字之人日後安留在家中與我的兩個犬子共讀吃穿用度當不虧待于你。日後你的家人若是尋了來跟去便是。不知方公子意下如何?」方國渙聞之忙起身拜倒道︰「多謝先生能收留我一個落難之人在下感激之至日後有機會必當厚報。」劉義山見方國渙年紀雖小卻也知禮著實勝過自己的兩個兒子心下大喜忙扶了方國渙道︰「劉某一生最喜讀書知禮之人公子這般實是難遇。」隨對劉福道︰「去喚兩個公子來讓方公子日後與他二人共讀樹個榜樣。」劉福應聲去了。劉義山見方國渙衣衫單薄破舊便命人尋了一身與他換了方國渙又感恩拜謝了。劉義山接著問了些文章上的事方國渙對答如流劉義山心中甚是喜歡隨後道︰「明日去後山擇一處好地葬了尊師公子以後可放心在敝舍住下有機會再去博個功名前程當不會掩沒了孔子。」方國渙聞之流著淚又拜謝了感激道︰「有幸遇上劉先生這樣的好人日後若有出頭之日當全力以報。」方國渙少年聰穎又為人厚道自有那般感恩圖報之心。
第二天劉義山便命人將方蘭的棺木送安葬了方國渙又大哭了一回復謝過了劉義山的葬師之恩。此後方國渙便與劉義山的兩個兒子劉財、劉祿共讀。那劉義山早年科場不利雖已淡泊功名卻寄望兩個兒子能有出息。可那劉氏兄弟久居山村之中不曾見過世面讀了幾本詩書便以為學問大得很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了。兄弟二人見家中救起的那個小叫花子來作他們的伴讀自有不屑之色只把方國渙看作童僕來使喚呼來喝去時加刁難。方國渙卻不以為意為報劉義山救命葬師之恩用心服侍自無怨言。過了幾日劉氏兄弟見方國渙十分听話順從心中喜歡便不著意作難了把他視為心月復看待。也是三人年紀相差無幾性情相投方國渙與那兄弟二人處得倒也融洽。無事時方國渙也不敢閑著和僕人們一起干些活計沒出幾日劉家上下都很喜歡他劉義山見了也自高興非常。
過了十余日又下了一場大雪山中鳥獸忍耐不住饑餓時常到村邊覓食。劉氏兄弟見了便拉了方國渙帶了籮筐、稻谷去山中捕鳥。三人離了村子踩著沒膝深的雪吃力地向山上爬。為了捕到大些的山鳥三人竟然相扶著上了山頂。劉財尋了一塊開闊地道︰「就是這里了。」說完上前用樹枝掃出了一丈見方的空地。劉祿便叫方國渙把稻谷撒在地上自己又尋了支短樹丫杈系上細長繩之後支起籮筐半罩稻谷之上。一切準備妥當劉氏兄弟便歡呼一聲拉了方國渙遠遠地在一棵松樹後面藏了蹲在雪中靜等山鳥來投。
方國渙見那兄弟二人如此做法便問道︰「這樣能捕到鳥嗎?」劉祿得意道︰「放心吧這法子我兄弟二人經常用的每次都有收獲絕不會空手而歸。」「噓!」劉財這時示意了二人一聲三人注目望去只見一只色彩明艷的山雞遠遠低飛而來警惕地盯著籮筐下的稻谷遲疑不前。三人立時緊張起來伏著一動不敢動屏息注視生恐驚走了這只難遇的獵物。
這只山雞在籮前轉了幾轉咕咕叫了幾聲實在耐不住饑餓便伸頸搶啄了幾粒稻谷又迅地走開了。劉財、劉祿興奮得滿臉通紅兄弟二人也是捕鳥的老手神情雖緊張卻並不急著拉繩子。方國渙心中道︰「是了大雪封山鳥獸無食設些簡單的圈套便可捕捉鳥為食亡便是這個道理了。」那只山雞初啄得手見無動靜膽子便大了起來索性移進籮筐下任意吃食起來。劉財見狀用力一拉繩子便將這只貪食的山雞完全扣在了籮筐下面露在外面的幾根漂亮的尾羽一經驚嚇撲打也抽進了籮底。
三人見已得手一聲歡呼躍起跑了過去。劉財伸手于籮筐下面將那只山雞捉了用繩子將山雞的雙爪縛住抱在懷里樂得嘴臉都開了花。劉祿、方國渙上前撫其羽毛爭相模抱。
初捕成功三人興奮異常便又重新支起籮筐。時間不大自引來一群山鳥嘰嘰喳喳鳴聲喧沸不下百十只。三人捕了多時但只得了一些山雀再無大鳥來投。劉祿見天色將晚便道︰「今天到此為止明日再來吧。」劉財應了便與方國渙上前收拾捕具劉祿自在一旁撫弄那只山雞。方國渙收了稻谷又把籮筐負了。就在這時忽听得一聲驚叫︰「狼!」方國渙聞之一怔抬頭看時只見劉祿仰躺在雪地上面色驚恐。其不遠處一條灰色健壯的野狼露著白森森的牙齒緊跑幾步忽地一躍而起直向劉祿撲來。此狼已餓了多時實在受饑不住竟不顧這里有三個人貿然相犯當是餓狼難防。劉祿嚇得「媽呀」一聲竟不知所措那邊的劉財早已驚得呆了。方國渙見劉祿危險情急之下大喊一聲將捕鳥的籮筐向狼砸去。當狼的前爪已近劉祿抬起的手臂時籮筐正好飛過來也是方國渙情急之下用力大了些那籮筐竟把這條狼撞翻了去。這條狼遭意外之襲凶光畢露在地上打了個滾低嘶一聲盯住方國渙猛撲過來。方國渙在雪地上一時間尋不著抵擋之物隨手抓起那根支籮筐的樹杈用力往狼的面部戳去。狼張開的血盆大口已到了方國渙的面前方國渙已然清楚地看到上下兩排尖銳的牙齒同時感受到了一股腥熱之氣直沖面門而此時那根短樹杈已戳在狼頸之上。
就在這千鈞一的危急時刻狼頭在方國渙的眼前忽地一晃便栽了下去這一切都生在一瞬間。待方國渙穩神看時那條狼的頸部竟多出一支長箭已然斃命。這時從大樹後面跳出一個手持硬弓的青年人來腰圍獸皮一身獵戶打扮。那年輕人一邊跑過來一邊問道︰「你們沒事吧?」劉財、劉祿兄弟一見到這個年輕人立時從驚慌失措中緩過神來齊聲歡呼道︰「卜大哥是你呀!」那年輕人望了劉氏兄弟一眼未加理會徑直走到方國渙面前一拍他的肩頭贊嘆道︰「小兄弟好膽量!沒有被這條狼嚇住。」方國渙見這年輕人濃眉大眼生得強壯知自己被此人所救忙拜道︰「多謝這位英雄大哥救命之恩。」那年輕人忙扶起方國渙笑道︰「在下卜元哪里是什麼英雄倒是敬佩小兄弟臨危不懼的膽色。」卜元接著又詫異道︰「這位小兄弟哪里人氏?以前怎麼沒有見過?如何與劉家的兩位公子在一起?」這時劉財、劉祿兄弟圍上前來。劉財搭話道︰「卜元大哥他是我們家新收的書童叫方國渙。」卜元聞之笑道︰「原來是方老弟失敬!失敬!」劉祿用腳踢了一下那條死狼抹了抹頭上的汗心有余悸地道︰「你這畜生若不是卜元大哥及時趕了來我劉祿這條命就沒了。」卜元聞之搖頭道︰「救你性命的不是卜某而是這位方老弟要不是他及時投以籮筐把狼撞開你的喉嚨早被狼咬斷了哪里還能站在這里說話。你兄弟二人太不濟事不如這位方老弟有膽量。」劉氏兄弟听了羞愧不語。
方國渙見卜元性情豪爽箭術高心中敬服便道︰「卜大哥真是神射手一箭便要了此狼的命。」卜元笑道︰「我本以打獵為生這算不得什麼本事。」說完上前拔下狼頸中的長箭擦去了血跡插回箭袋中。劉財此時見那條狼的毛皮確是上等成色不由動了心思有些難為情地對卜元道︰「卜大哥你的恩情我們領了但這只狼是我們引來的應……應歸我兄弟二人的。」此言一出方國渙驚道︰「公子怎能這般說話?若不是卜大哥我三人今日必喪命狼口卜大哥對我們是有救命之恩的。況且此狼本為卜大哥所射殺公子如何來爭?」劉財听了臉色一紅訕訕地道︰「這個……其實……」卜元這時哈哈大笑道︰「公子哥就是公子哥不如方老弟義氣這畜生歸你們便是了與爾等有何爭的今日能遇見方老弟我卜元便知足了。」劉氏兄弟見卜元把狼給了他們各自大喜忙著去抬那狼的尸。豈知這條狼體大身重兄弟二人抬著走了幾步便抬不動了又舍不得放下只能吃力地拖著。卜元見了搖搖頭道︰「也罷你兄弟二人既然抬不了就暫交給我好了你們所求者不過其皮毛而已狼肉味怪人多不食留于我日後以引山中大獸毛皮明日送到府上如何?」劉財聞之喜道︰「好極!好極!肉歸你皮毛歸我們都不吃虧也算公平。」劉氏兄弟剛才還怕卜元把狼爭了去現聞卜元可送歸狼皮卻又十分地信任。卜元把硬弓于腰間掛了隨後持了那條死狼的前後足輕輕一翻便背上肩頭轉身對方國渙道︰「方老弟明日再會。」言罷並不理會劉氏兄弟徑直往山後去了。劉財這時道︰「我們也走吧免得再遇上什麼猛獸。」劉祿心有余悸忙應道︰「快些走吧。」三人便收拾了捕具抱了那只山雞循原路下山。路上方國渙道︰「原來兩位公子是與這位卜大哥相識的。」劉財道︰「卜元是方圓百里有名的獵戶名氣大得很無人不知的。」劉祿道︰「此人卻也古怪不在村里住唯與他那瞎眼的老娘住在山上。」劉財又道︰「這卜元十分義氣鄉里的人都服他要不然我們怎能放心他把狼背走呢!」方國渙見劉氏兄弟如此貪心無一絲劉義山的仁厚暗中搖頭不已。到了莊里僕人們見劉氏兄弟捉了只山雞來都競相夸獎那兄弟二人更是得意。到了廳上見劉義山劉氏兄弟便把捕鳥遇狼後被卜元相救的事說了一遍卻不提方國渙投籮筐救劉祿的情節。當時听得劉義山後怕不已聞卜元相救心下方安。劉財隨後又得意地道︰「我們將那惡狼引來卜元便一箭射死了它大家平分狼肉歸他皮毛歸我們。」劉祿也自在一旁幫腔。方國渙見兄弟二人胡說八道心中暗笑只是不言語任他們自吹自擂。劉義山听說卜元明日還要送還狼皮來更加敬道︰「這卜元真是一位義氣英雄明日倒要好好地謝他。」接著又對劉氏兄弟不滿地道︰「卜元救了你們感激他還來不及卻要分那狼皮來豈不令人笑話!」劉祿爭辯道︰「哪里是我們要分實是卜元自願送的。那狼的毛皮也是上等成色到集上最少也能換它五兩銀子來用。」劉義山听了搖頭不語。第二天一大早劉財、劉祿二人便跑到大門外望著等候卜元送那狼皮來。誰知到了中午也不見卜元的影子二人不免焦急起來。劉財憤憤道︰「如此不講信用的小人枉我們空信了他。再不來本公子就帶人抄了你的破家。」劉祿在一旁也是口出怨言。方國渙在廚中幫劉福燒水听見二人在門外嚷嚷便出來對劉氏兄弟道︰「兩位公子勿要心急我看卜元大哥不是那種不講信用的人。這才剛剛過了半天還有一個下午呢二位公子不妨進屋候著吧。」劉氏兄弟聞之也覺得有理然二人性子太急不僅不進屋反到村口候卜元去了。方國渙搖了搖頭轉身回到了廚下。
劉福見方國渙轉來便道︰「方公子回來得正好煩你往廳上送趟茶老夫再往灶內添把火。」方國渙應了端茶去了。在劉家半月余方國渙自知不容易常幫著僕人們做些活計眾人也習以為常。方國渙端了兩杯茶來到客廳上時才知劉家今天有客人。此時劉義山正與一位老者在聚精會神地走著圍棋。方國渙見二人在臨枰對弈心中一動上前把茶盤輕輕放于桌上道︰「請二位先生用茶。」劉義山應了一聲並不抬頭手中持了一枚白子卻久久不落。原來劉義山的白棋棋勢已被那老者的黑棋棋勢圍逼到了險地似無扭轉之術了。此時那老者臉上露出快意端茶呷了一口得意道︰「劉兄可認輸否?」劉義山凝視了棋盤片刻搖了搖頭將棋子復放回棋罐中輕嘆了一聲道︰「唉!難道劉某今生就贏你不得?」那老者越得意起來揚聲笑道︰「劉兄的棋藝在這方圓幾十里也算數得著的不過在老夫面前就顯得有些那個了。」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劉義山臉色雖不自然卻也無可奈何。這時一旁的方國渙見那老者如此狂態有些按捺不住忽然開言道︰「還有一招未走先生何故就投子認輸了?」說著拾起一枚白子于棋盤中輕輕落下。劉義山先是一怔繼而起身月兌口道︰「妙!妙手!」原來方國渙所示的這一招棋不但把白方棋勢點活而且令黑方陷于劣勢端的是扭轉乾坤的妙手。劉義山見方國渙竟是棋中高手不覺又驚又喜。那老者笑聲未斷忽被方國渙在棋盤上橫了一子細看之下大吃一驚詫異道︰「此子是何人?竟有如此奇招!」不待劉義山說話方國渙便已施了一禮道︰「小書童失禮還請老先生恕罪。」那老者聞之更呈驚訝之色。劉義山高興萬分暢然道︰「想不到敝舍的一名書童就把朱員外難住了不知可認輸否?」那朱員外羞愧之余惑異道︰「這孩子以前怎麼沒有見過?」劉義山的心情豁然開朗微微一笑煞有介事地道︰「此子在我府中多時先前怕掃了朱員外的棋興故沒有讓他現身。今日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讓他出來殺殺朱員外的威風也好讓朱員外知道強中更有強中手。」言罷哈哈大笑。那朱員外愧然道︰「原來劉兄暗請高手羞我告辭!」說完拂袖而去。劉義山也不客氣拱手道︰「不送!」想必平時被那朱員外在棋上羞辱慣了今番見他狼狽而去心中好不快活。
方國渙見自己貿然地一手棋竟將那朱員外趕走心中暗悔忙向劉義山致歉道︰「在下無知沖撞了先生的客人還請恕罪。」劉義山欣然道︰「何罪之有?若無公子妙手點示今日又會讓那朱員外得了勢去越目中無人了鎮他一鎮也好。」接著劉義山又詫異道︰「沒想到公子竟然精通棋藝剛才所示一招實為高手不知如何習得技高若此?」方國渙惻然道︰「先師是棋道中人我的棋藝都是他老人家傳授。」劉義山聞之驚訝道︰「原來令師方老先生竟是位棋中的高人可惜劉某未能與之相識真是一件憾事。」說完嘆惜不已又對方國渙加了幾分好感。
二人正說話間忽听院門外人聲喧嘩但聞劉財興奮地高聲道︰「我就說卜元大哥是一諾千金的人說今天來準來。」接著便听劉祿道︰「那是自然卜大哥是遠近聞名的人物信義二字最是守得牢的。」劉氏兄弟把卜元讓進屋內便抱著一卷狼皮往後院去了。方國渙一見卜元高興地叫了聲「卜大哥」便迎了過去。卜元見了方國渙立時喜道︰「方老弟你好嗎?」恰似久逢故友一般。劉義山這時迎出道︰「原來是救小兒性命的卜壯士到了快快請坐!」卜元、劉義山二人互見了禮隨後入廳落了座。僕人端上茶來劉義山做了請的手勢隨後起身道︰「昨日若不是卜壯士相救小兒必喪狼口此等大恩當受劉某一謝。」說完深施一禮。卜元忙扶了道︰「大家鄉里鄉親何必多禮!其實真正救了令公子性命的是這位方老弟。」劉義山聞之愕然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卜元便把昨日山上的情形敘述了一遍。劉義山听罷方知原委不由對方國渙大為感激起身欲謝那邊方國渙已經拜謝道︰「落難之人得以先生相救殘命得以苟全朝夕思圖回報恨無機會。昨日所為只盡心力而已先生何要謝我?方國渙受不起的。」說完又拜。劉義山感動得雙眼濕潤忙扶起方國渙道︰「公子是大義之人你我之間勿要再言謝字你師徒能走到我劉家門前也是緣分。」卜元在旁邊見二人說話蹊蹺忙問何故方國渙便把劉義山從雪中救起自己的事說了一遍。卜元聞之驚訝道︰「原來方老弟是落難于此!」劉義山道︰「方公子雖是落難之人也是讀過詩書能作文章的。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還是棋中的高手把南村的朱員外都給鎮住了。」劉義山一提起此事臉上便泛起高興之色來。卜元听罷又望了望桌上的棋盤眼楮忽一亮忙拉住方國渙興奮地道︰「方老弟可走得一手好棋?」方國渙應道︰「小弟不才倒也能擔當得起平常之局。」卜元聞之大喜道︰「好極!」說罷起身拉了方國渙便走。劉義山忙攔了道︰「卜壯士何事這般急切?」卜元別有一種激動地說道︰「老天賜給我一個方賢弟我要帶他去在棋上贏一物件回來……」劉義山驚訝道︰「什麼東西能令卜壯士心動?劉某備了酒菜待用過後再去也不遲。」卜元搖頭道︰「劉老爺休怪卜某性急一時也等不得去辦了此事再說。」劉義山不舍方國渙去又欲阻攔。方國渙見卜元如此急切似有大事情一般便對劉義山道︰「劉先生我還是隨卜大哥走一趟吧或許能幫上什麼忙。」劉義山見如此這般只好應道︰「也罷方公子去去就回勿讓人掛念。」
卜元拱手相謝後拉了方國渙轉身就走。方國渙向劉義山揮手告別劉義山只得將二人送出。離了劉家莊卜元歡喜道︰「賢弟今番隨我一去勿再回轉了。」方國渙似有不解搖頭道︰「劉先生對我有恩怎能這般輕別去了當是失禮的。」卜元道︰「賢弟乃是落難之人豈能在劉家久住?那劉義山倒還仁厚不過他的兩個兒子卻沒什麼德行不便與他們長久相處的。」方國渙聞之黯然無語。卜元寬慰道︰「賢弟既有膽氣又有棋上的本事日後但隨了我去定短不了吃喝用度。昨日一見你便覺得你我二人性子相投只因老母在堂卜某不敢擅自出走否則約了賢弟到天下間走上一回也不枉了人生一世。」接著卜元又問及了方國渙的身世听方國渙述說一番之後感嘆不已。方國渙得識卜元這般豪情之人心中也自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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