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國渙見那苦元大師欲與自己在棋上各以十子相對不由詫異道︰「一人十子不過二十手之數如何分得勝負?」苦元大師道︰「善弈者看勢勝負雖不能分得高低卻能定得小施主可有興趣?」方國渙知道僅十子之數只能定式布局佔以大勢見苦元大師如此試棋于己心中惑然也只好應道︰「晚輩盡力吧。」便收過那十枚黑色棋子忽「咦」了一聲現這些棋子的質地非普通棋子圓亮潤澤持在手中十分壓手剛才卻沒有注意到此時不由贊嘆道︰「好棋子!」
苦元大師道︰「這是一副‘羅漢棋子’是棋中上品。」法無一旁道︰「看來方小施主的運氣不錯能持羅漢棋子對弈者都是些棋上的高人一般棋家沾不得手的。」方國渙聞之暗訝不已。
方國渙一日之內連遇兩位棋上高手此時自是不敢再走以開子天元的布局之法了但于右下星位點落一子苦元大師隨手而應各在全局布以大勢。待雙方互走至第十八手棋時方國渙不由吃一驚雖然雙方布列棋盤上的棋子稀疏但白棋寥寥數子將全局的棋勢都佔了自家黑棋無論怎樣布列始終罩在白棋的棋勢之內無法展開。方國渙驚異之余知道對方是真正的棋上高人也自不失冷靜思慮了片刻將手中最後一枚棋子布下。
苦元大師此時暗訝道︰「這孩子果非尋常與老僧十子之內能走出這般棋勢者世間少見。」心中不由一喜尤感欣慰也自布落了最後一子。方國渙再看時大是驚訝雙方雖然各弈對了十子但白方棋勢一統全局幾無破綻可尋而自家黑方棋勢卻已呈出兩處虧象來。
方國渙一驚之下忙起身拜道︰「大師是棋上的真正高人晚輩今日有幸得遇還請賜教。」苦元大師點了點頭起身相扶道︰「小施主天資聰慧手法高妙雖暫不能稱絕天下卻是老衲平生中所遇棋上最有天分的一個沒想到苦尋了幾十年今日終于在你身上找到了棋上的靈氣。」說話間苦元大師竟有些激動。方國渙聞之一時不得其解。法無和尚一旁高興道︰「恭喜師父苦尋了多年今日終于如願以償。」法無接著對一臉茫然的方國渙笑道︰「小施主不是想去天元寺拜師學棋嗎師父便是天元寺的住持。」方國渙聞之一驚望著苦元大師一時間百感交集竟自呆了。苦元大師這時點了點頭欣然道︰「老衲時常雲游天下為的是想找到一個像你這般有著棋根的孩子天不枉人的苦心讓你我在此相遇實為緣分。」
法無和尚這時拍了一下激動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方國渙笑道︰「還不快拜見師父等著做甚?」方國渙如夢方醒忙驚喜萬分地俯身叩拜道︰「弟子方國渙拜見師父。」淚水自是奪眶而出。苦元大師高興地受了方國渙的拜師之禮隨後扶了道︰「為師幾十年的心願看來是要應在你身上了今日收你為徒或是天意吧。」接著指了法無和尚道︰「這是你的法無師兄且拜見了。」方國渙忙上前施了一禮道︰「多謝師兄引見否則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師父。」法無欣然道︰「沒想到你被師父選中了能有你這麼一位小師弟實為我的造化也是天元寺的喜事。」
苦元大師隨後詢問了方國渙的身世方國渙便把自己幼小從家中走失流落江湖的遭遇說了一遍苦元大師與法無聞之惻然。當說到楓林草堂的智善和尚時苦元大師訝道︰「多年前天元寺確實來過一位法號叫智善的同門因在寺中輸了盤棋後便走掉了沒想到是他指引你來的真是一位有心人是一位真正的棋家!」法無這時才講了豐台城鐵龍寺棋擂的事苦元大師聞之驚異道︰「這是一位世外的高人此番出山是欲以棋響世的。」法無道︰「那李如川棋力高深可與大師兄成對手國渙師弟就是不誤開子天元也很難勝他。只可惜此人棋道雖高卻是一位心胸狹窄、性情陰險之人不值得我等相交若不是弟子救護得及時國渙師弟可能就被他害了。」隨將經過講了一遍。
方國渙此時仍心有余悸惑然道︰「師父弟子不明白那李如川棋力高深過弟子很多棋擂上又勝了我卻為何還要追殺弟子?」苦元大師道︰「此人必是見你年少棋高將來的修為當賽過于他故生妒意而起殺機。所謂棋家一動手便知有沒有在那棋擂上李如川雖然勝了你但是感到與你對弈時棋力顯老而你卻有日進千里之勢此人欲以棋名揚世稱絕天下豈容別人日後有賽過他的機會與他棋上爭名?故要先除之為快。」方國渙聞之搖頭嘆道︰「李如川棋力高深莫測弟子再苦習幾年怕是也難追及他何必下此毒手壞了棋上雅趣?」苦元大師道︰「不然棋品也即人品多因品格所限每提高一二子極難。李如川修習棋道多年雖有大成卻不知有此局限自以為棋高無敵目中便無他人。當感覺你日後在棋上有一飛沖天之勢潛力尤過于他自然也就有了妒意歹心這是他的心性不純之故棋力自然也就限在那里了。」方國渙聞之對苦元大師這番精闢的分析佩服不已。
苦元大師這時又道︰「就天下技藝而言多為有形之學倘若精妙到極點古有‘吹簫引金鳳彈箏喚鬼神’之說別生奇境。而圍棋一道尤妙其中千變萬化鬼神難測自古便上列仙品尊為雅藝。」苦元大師接著鄭重道︰「為師少好棋道勤于習練自認有所成一生中見過棋家高手無數可惜連為師在內于棋上仍不出俗家攻守之勢不能達任意之境依舊拘于術內。」方國渙聞之詫異道︰「在弟子看來師父的棋藝已然天下無敵了還有更高的棋道嗎?」苦元大師道︰「棋道廣博無有至其極者雖能無敵于一時也僅限于棋盤之上而對那種真正棋境的感悟至今無人能為是為棋家的憾事。」
方國渙訝道︰「師父何為真正的棋境?」苦元大師道︰「棋道應心別生妙境互互奇感中合萬物。棋與心合至高無上棋之境界便是心之境界二者合一便是真正的棋境。」方國渙驚異道︰「這種棋境當是在棋上的另一種感受或是一種最高的修為不知如何才能達到?」苦元大師感嘆一聲道︰「這便是為師一生中苦求不解的難題棋為雅藝本以明心開智修養性情為上若執著于勝負輸贏則為之下然而世事如棋亂于攻殺斗守之中人之神思又豈能月兌離于此間?」
苦元大師接著又道︰「雖然也有那些勝固欣然敗也可喜之人以棋道娛樂養身每逢秋高氣爽庭院落花之際二人對坐隨意一枰自叫那些文人士大夫們心曠神怡境感非常。就是山翁野叟也能因棋引出幾絲雅氣來這是世行的棋之小術。然有視棋為大道者懷大棋之風自以紋枰論世事以棋聲動天下。萬物一理世事如棋能以棋道貫通世道以棋濟世方是棋家大德為。真正的棋境非僅棋盤上的奇妙感受而是能化合于棋之內外應感于萬物是為化境這雖然只是一種幻而不達境界不過人之天賦稟性不同也自有達到這種無上修為的可能。」苦元大師的一番話令方國渙似有所悟。
苦元大師收下了方國渙尤感欣慰便對法無道︰「你我師徒雲游了數月今日既已收了你國渙師弟我們也該回天元寺了。」法無道︰「弟子還有些事情未了請師父與小師弟先行一步吧。」苦元大師道︰「也好眾師兄弟中數你江湖事最多既然如此為師與你國渙師弟先行一步便是你也要早些回寺中。」听說要去天元寺方國渙心中一陣歡喜。法無隨後辭別了苦元大師、方國渙二人自家先去了苦元大師便帶了方案渙一路回轉天元寺而來。將近洞庭湖時苦元大師道︰「這幾年湖中多盜患不甚太平我們走旱路吧。」于是引了方國渙繞走他徑。
這一日苦元大師帶著方國渙來到了一座大山之下此山山勢高聳數峰並立林密草深氣爽境幽人跡罕至為一世外桃源地。苦元大師這時道︰「渙兒這里便是連雲山了。」方國渙聞之釋然心中自喜別有一種親切之感。師徒二人沿山路走了多時忽山回路轉前方現出一座廟宇來此寺廟依山而建雖不甚壯觀卻也古樸莊嚴紅牆碧瓦之內隱現殿堂。到了山門前「天元寺」三個字映入眼簾方國渙忽恍悟道︰「是了天元寺是就棋枰上天元之位而名了。」
苦元大師上前輕輕拍打了幾下寺門。時間不長寺門開啟了一道縫探出一個小和尚的頭來。那小和尚一見苦元大師立時驚喜道︰「師父回來了!」隨即敞開了寺門讓進了苦元大師和方國渙接著高興地跑在前面引路向正殿走去。苦元大師邊走邊問道︰「法能我出門數月可有外人來過?」那名叫法能的小和尚應道︰「回師父五華山青河寺的慶明長老雲游至此候了師父兩日等不及也就去了。」「哦!是慶明長老。」苦元大師點了點頭。
法能又道︰「對了師父走後一個月有一位殘了右臂的同門法號叫不了師父的來過。」苦元大師聞之忽怔了一下隨即問道︰「那不了師父可曾說過什麼?」法能道︰「不了師父說三年後的八月十五請師父不要外出在寺中候他那時他定會來拜訪師父。」苦元大師搖搖頭慨嘆一聲道︰「這個廢僧還是不服簡直沒完沒了。」說話間已到了大雄寶殿上。幾名掃地的僧人見了苦元大師各呈喜色忙都放下手中活計合掌施禮道︰「師父!」另有數名僧人也都忙著過來禮見了。苦元大師點頭應了拉了方國渙于一旁的椅上坐了立有僧人獻上茶來二人用了。
苦元大師飲了口茶隨後喊︰「法遠。」一名中年僧人上前應道︰「弟子在。」苦元大師道︰「去把你的師兄弟們都喚來為師有話要講。」法遠道︰「奉遵師命!」施禮退出。苦元大師接著和藹地對方國渙道︰「渙兒天元寺日後就是你的家了。」方國渙激動地點了點頭道︰「多謝師父。」法能一旁見了知道又多了一個師兄弟朝方國渙友好地微微一笑。這時法遠領了十余名僧人進了來老少皆有見了苦元大師立刻齊身禮拜道︰「參見師父。」隨後分于兩旁恭敬地立了動作輕微生怕弄出聲響來。方國渙見了心中訝道︰「師父面容慈祥不甚嚴厲這些和尚們卻也如此敬畏。」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正了正。
苦元大師這時道︰「都齊了嗎?」法遠上前道︰「回師父法陽大師兄下山采辦鹽米去了這兩日便能回來法無師弟隨師父出游卻未歸還其余的師兄弟都齊了。」苦元大師點了點頭然後介紹了方國渙道︰「這是你們新來的師弟為師收的俗家弟子叫方國渙你等日後要好生相處。」眾僧聞之便把目光一起投向方國渙皆成惑然之色。方國渙忙起身施禮道︰「方國渙見過各位師兄。」
苦元大師這時緩緩地道︰「你們平日里自恃棋藝高以為勝得了天下俗人而你們這位國渙師弟棋上修為尤高強中更有強中手日後要互相激勵。」眾僧聞言各自驚異又都重新打量著方國渙。方國渙心中道︰「師父的棋力深不可測這些師兄們也必然都是棋上的高手日後要小心謹慎才是勿讓這些師兄們笑話了。」苦元大師又道︰「法能你的這位師弟初到寺中一切還都不習慣日後你要多加照顧。」法能高興地道︰「弟子明白。」苦元大師又道︰「渙兒走了一天也累了且隨法能去歇了吧明日叫法能領你到後山的白雲洞見我。」方國渙忙起身應了與法能施禮退出。
出了大殿法能便親熱地拉了方國渙歡喜道︰「師父如此看重師弟師弟必是有過人的本事不簡單。」方國渙拘謹地道︰「師兄過獎了日後還請多多指教。」法能笑道︰「不要客氣師父既能收下你當比我們都強的。」轉過兩道院門來到了後院一排精致的僧舍前法能道︰「國渙師弟就住左邊這間吧你先進去歇了我去廚下把茶飯提來。」說完推開房門讓進了方國渙便轉身去了。方國渙進了僧舍內見此房間收拾得整潔干淨南北靠牆側各設了張木床床上疊放著整齊的素布被褥地中一張方形木桌卻在桌面上刻畫了一幅棋盤來方國渙心中一動道︰「是了這寺中的和尚們敢情都是些棋僧了。」
不多時法能提了一只食盒進了來把飯菜于桌上一一擺了一碗上尖的米飯兩碟素菜還有一壺茶水。方國渙道了聲謝便胡亂用了。食畢法能收拾了碗筷仍舊放在食盒里方國渙欲上前幫忙法能攔了道︰「這些活我來吧師弟不必客氣的。」方國渙不安道︰「怎敢勞師兄侍候?」這時門外有一人應道︰「天道生人各有所主既是師父的安排小師弟勿要客氣才是。」
方國渙聞聲看時見是法遠與幾名僧人站在門外忙上前迎了道︰「各位師兄快請。」把法遠等人讓進了層內一名僧人把手中的兩簍棋子放在了桌上。法遠這時笑道︰「適才听師父說師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天資棋力皆在我等之上。世間好手難尋一時技癢故不顧師弟旅途勞累來向師弟討教一局。」方國渙忙道︰「不敢當還請各位師兄指教才是。」法遠笑了笑道︰「好說。」隨後對身旁的一名僧人道︰「法化師弟你來領略一下這位小師弟的妙手。」法化和尚道︰「遵二師兄之命。」即上前與方國渙臨桌對坐弈棋。法能見有棋局看了忙把食盒送至廚房跑回來觀棋。
這時方國渙與法化已互走了十幾手棋方國渙心知對方是一高手運子布局非常謹慎知道這些師兄們在試自己棋力的高低更是不敢大意了。幾十手棋過後方國渙暗訝法化棋路特別全不同于昔日與自己對弈之人極是難纏已是感到吃力起來。棋至中盤方國渙愈加感到艱難棋勢不能盡展暗中驚嘆道︰「難道這天下間的高手都集在了天元寺不成?」而這邊的法化更是驚訝萬分心中異道︰「這位小師弟運子非常招招妙手如此年紀竟修成這般棋力不知師父哪里尋的他來?」旁邊觀棋的法遠等人各自驚異不已以法化的棋力在天元寺中除了師父之外不下前四名此時竟然在這個新師弟面前棋路感到艱澀棋勢走不開去眾僧始知師父所言果然不差皆對方國渙心生敬意。
法能這時暗里喜道︰「這位師弟真是厲害!竟與法化師兄棋逢對手此時已略佔優勢這般走下去必要勝的日後有了他在再不怕師兄們在棋上欺我了。」結果一局終了方國渙僅以一子半領先實為險勝。法化此時坦然一笑道︰「小師弟果然是師父要找的那位神童國手佩服!佩服!」眾僧驚喜之余各自折服。
送走了法遠、法化等人法能尤顯高興地道︰「師弟可真行!剛一來就露了臉面法遠師兄此時都不敢和你過子故令法化師兄來試。」方國渙搖了搖頭感嘆道︰「法化師兄是我生平所遇幾位棋上的高手之一適才一局勝得實為不易也是法化師兄見我初來讓了我的。天元寺內真是高手如林能在此修習棋道不枉此生了!」
法能這時道︰「看來除了師父只有法陽大師兄能高過你了法陽大師兄的棋力已近師父有時竟然還能高出師父一子半子的。」方國渙聞之愈加驚奇自知天元寺內皆為高人暗中慶幸有此際遇。方國渙又與法能說了會話二人年齡相仿交談得十分融洽。到了掌燈時分法能這才離去了方國渙也自上床安歇。
第二天當方國渙醒來時已是日高過竿想起還要見師父方國渙不由大急連忙穿了衣衫出了房門。此時各屋舍內的僧人都已走空了四下不見不個人影方國渙茫茫然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法能提著食盒走了過來見方國渙站在檐下怔便招呼道︰「國渙師弟昨晚睡得好嗎?」方國渙見了法能心中這才一松忙道︰「日高多時師兄怎麼不喚我一聲?」法能道︰「法遠師兄交待過只要不誤了見師父的時辰可讓你多睡一會故不曾喚得。」方國渙聞之心下稍安。到盥洗間簡單洗漱了進了室內法能從食盒中取了茶水點心讓方國渙用了。方國渙一邊用茶點一邊問道︰「怎麼不見其他師兄?」法能道︰「師兄們這會該念完佛經去做棋課了。」「棋課?」方國渙訝道「什麼棋課?」法能道︰「這是師父早年立下的規矩柔曰棋經專究棋之理法剛曰棋課則是實戰對弈。」方國渙聞之感慨不已。
用畢茶點方國渙便隨了法能出了天元寺後門一路尋那白雲洞而來。路上方國渙問法能道︰「法能師兄能向我說說法無師兄嗎?」法能一听立時眉飛色舞道︰「你說的是三師兄啊!他練就的一身武功絕技尤以輕功見長江湖上人稱‘飛天和尚’算是寺中的大護法愛管江湖上的閑事據說是本朝一位很有名的大將軍之後早年便跟了師父出家的。法無師兄功夫了得曾有一只幼虎不慎從山後百丈崖上跌落谷中摔成了重傷法無師兄硬是負著這只幼虎從陡峭的崖壁下跑將上來如履平地一般那才叫絕呢!」方國渙聞之驚奇不已想起法無從那位李如川的手下救了自己心中尤為想念。
正行走間前方呈現出了一片寬闊整齊的松林。方國渙此時現這片松樹林有些古怪樹干幾乎一樣粗壯枝繁葉茂遮得林中昏暗不可測尤其是樹木之間的間距排列似有規則而非天然成形自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法能這時拉了方國渙在樹林邊站了肅然道︰「師弟你可知這是什麼所在嗎?」方國渙惑異道︰「這片松樹林看起來與眾不同當真有什麼古怪嗎?」
法能這時顯得神秘兮兮的附于方國渙耳邊道︰「這是一片棋林也就是用樹木布成的棋陣。」「棋林?」方國渙聞之驚訝道「這棋林是何人布的?」法能道︰「這是師父在年輕時擇優質松苗按一盤奇妙的棋勢栽植布列下的黑白同色不以棋枰論自成一座棋陣。棋林內如迷宮一般樹木之間的排列十分復雜人若誤闖了進去休想出來也就是被困在里面了。」方國渙聞之驚異道︰「依棋譜按棋勢布林成陣當真會有這麼大的作用?」法能得意道︰「當然了師父說這是棋盤內外相互化通的結果萬物一理棋家不可拘于一尺紋枰之內限于黑白二子之間當要以棋應物互相變通才能達到那種大棋之境。」方國渙聞之驚訝道︰「難道師父布植這片棋林是要證明這種大棋之境嗎?」法能道︰「也許吧或者還有別的用意內里玄機我也不甚明白。」
方國渙望著這片神秘莫測的棋林惑然道︰「植木成林依棋布陣能有多大的作用呢?這畢竟不同于奇門數術之類或以幻術來迷亂人心智的。」法能道︰「國渙師弟且不可小看了這片棋林現已無人敢進去了。曾有一獵戶誤入其中師父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找出來再晚一些那獵戶恐怕要餓死在里面了。說來也怪在山中別處時常看到野獸出沒而不曾見有動物在棋林邊緣出現過就連飛禽也難看到棲息在此山中鳥獸似對此棋林有種畏懼之感卻又不知何故?」方國渙聞之愈加驚奇。
法能接著又道︰「當年法遠師兄一時好奇自行闖進棋林結果在里面困了三天三夜餓得奄奄一息師父為了救法遠師兄也是在里面轉了一天才把法遠師兄背出來。」方國渙驚訝道︰「師父怎麼也會被困住一天?」法能道︰「後來听師父說這片棋林由于年頭久了枝繁葉茂罩住了林頂的空間光線不得入白晝也如黑夜昏暗不能辨物。並且有些較粗的側枝橫生亂長竟完全改變了師父當初布成的格局而變得更加復雜起來。師父為防再生意外便把棋林列為禁地寺中諸人不可再進入。後來又出了許多意外的事法無師兄曾在百丈崖下救起的那只幼虎當年被圈養寺中傷勢漸愈法無師兄本想過幾日把它放歸山中。不料此虎在寺中受了驚嚇從籠中逃出竄出後門慌亂間跑進了這片棋林中。法無師兄追到林旁沒敢進去便在外面候了想等那只幼虎出來。法無師兄在棋林周圍轉了三四天也未見個動靜知道那畜生必是困死在里面了只好作罷。」
方國渙听法能說得如此怪險離奇也動了好奇之心不由得走進了棋林內。法能見了急得大叫道︰「師弟萬不可進去里面危險。」方國渙走進林中沒幾步也就停下了林內昏暗怖人隱隱可見那些排列詭異的樹干地上雖寸草不生卻已鋪滿了厚厚的針葉一股潮濕的陰冷之氣夾雜著霉腐氣味沖鼻而來。往深里探望黑暗中似伏著一頭巨獸張著恐怖的大口等人來投。方國渙身上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毛豎立寒意徒生心下不由大駭連忙退了出去。法能見了心中一松便拉了方國渙遠遠走開一路向後山的白雲洞而來。
連雲山山勢起伏奇峰聳立實為一處風光秀麗之地。方國渙一路觀來心神暢然自感山水之妙可令人陶醉。法能引方國渙登上了一座高山山勢初看陡峭無路可行其實在草叢中隱藏著一條不易察覺的通向山上的小徑。越走越高漸漸的似與天上浮游的白雲相視而平。越高越陡以至手腳並用攀著人工鑿成的石階而行。忽在路盡頭處現出了一塊三四米見方的青石平台一處幽深的洞口也呈現在了眼前這便是那白雲洞了。此時法化與一名僧人站在洞口旁見方國渙、法能二人上來法化笑迎道︰「師父等候多時了小師弟快進去吧。」讓進了方國渙法化自與法能在洞口守著。
方國渙進了洞內立感洞中甚是寬闊光線也不甚暗。拾階而下迎面是一套石桌石凳一石床上鋪置了軟席苦元大師身著潔素的僧袍垂簾閉目一臉的安詳盤膝在上面坐了。方國渙輕輕的走上前施了一禮道︰「弟子方國渙拜見師父。」苦元大師微點了一下頭道︰「你來了上來坐吧。」方國渙惶惑道︰「弟子不敢與師父同坐。」苦元大師此時睜開了雙眼和藹地道︰「不必多禮渙兒你是俗家弟子不比他們且上來坐吧為師有話對你說。」方國渙猶豫了一下這才上了石床與師父對坐了。
苦元大師關切道︰「昨晚休息得還好吧?」方國渙忙應道︰「多謝師父關心弟子雖到寺中僅一日卻也習慣。」苦元大師點了點頭道︰「天元寺不比別處你不受拘束最好日後自要潛心修習棋道。」苦元大師接著肅然道︰「你是為師一生中所遇棋上靈性和天賦最高的一人日後的修為師父也不敢定深淺。但是你此時的棋藝多走習于民間術上雖高理上欠通日後需在棋之理法上下些功夫方可成就大棋之材而趨無上妙境。」方國渙聞之敬服道︰「師父言棋博大精深令弟子每感不足還請師父教誨。」
苦元大師鄭重地道︰「棋道深奧廣博不明棋之大理對于一個單會走子的棋家來說是不會有大成就的。棋之為藝古有三十二法為︰沖、干、綽、約、飛、關、札、粘、頂、尖、覷、門、打、斷、行、立、捺、點、聚、蹺、挾、拶、、刺、勒、撲、征、劫、持、殺、松、盤。前朝又有人創三十六法、六十四法的本因棋上千變萬化從定式布局中盤官子時有創新。又因人的品格、天分不同代出國手獨領一時棋風以至天下好棋者日眾。這些棋之理法為師日後自會講解你听自能于棋上有所益增加感悟。」
苦元大師又道︰「既為棋家當要了解現今棋上事。本朝棋風大盛高手輩出其中有三位極負盛名的棋家棋力皆高深莫測都已達大棋之境此三人為棋家的楷模不可不知。一位是住在蘇州人稱‘江南棋王’的田陽午;一位是以走快棋聞世有‘天下第一快棋手’之稱的河北青河的鐘世源還有一位是四川的劉訶劉敏章為一代宗師。此三人的棋上造詣都不在為師之下並且各有風範日後機緣得遇當要虛心請教了每與三人對弈一局自家尤能獲益匪淺。」
方國渙聞之暗暗吃驚又想起那位擺棋設擂的李如川知道這天下間棋上的高人多得是皆非自家所及感慨之余修棋之志尤增。苦元大師見方國渙聞言有立斂之色點頭笑道︰「你如今年齡尚小還未到棋揚天下之時依為師看來不出三五年本朝的棋壇領袖則非你莫屬了……」方國渙聞之惶恐道︰「弟子實不敢當師父羞煞我了。」苦元大師道︰「當然這也要看你自家日後的修為了。」接著苦元大師在棋盤上向方國渙講授了一種極難的「調棋」之法方國渙一點即通絲毫不費口舌苦元大師心中暗自驚喜。
師徒二人又研討了一陣棋道不覺間天色將晚苦元大師便道︰「渙兒你且回寺中歇了明日早些來此你我師徒再研棋吧。」方國渙道︰「師父不回寺里嗎?」苦元大師慨然一聲道︰「師父為了悟以最高棋境時居此洞中潛修看來為師悟性已老日後這里當是你靜修悟棋之所了。」方國渙聞之自為師父的悟棋精神所感其余倒未多想隨後施禮退出。
這時洞口僅剩法能一人法化與另外一名僧人不知何時已去了。見方國渙出了來法能迎上前羨慕道︰「師父果對師弟器重得很談了這許久平日里師父說我等的棋力已到頂了再提高幾子極難。而今看來師弟是與眾不同的當是師父說的那種高而無界之人了。」方國渙搖了搖頭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師兄莫要夸我若能達到師父那般棋力便自足矣。」說完又疑惑地向洞內望了望。法能見了道︰「師父苦心修悟棋道多年在此獨坐慣了稍後自有師兄送茶飯來不要擔心的。」說完法能便拉了方國渙一路談笑回轉天元寺了。?.ppa{nete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