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楚寒已經不敢相信,眼前的對手究竟是不是楚天,但已清楚對方的身份必然不是人類。雖然自己和弟弟從四歲起便分隔而開,十三年來沒有見過一面。但楚寒肯定,楚天和是自己由一母所生,並且具有被封印的血脈之力。自己在還未降生時便已具有意識,身為胎兒的自己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同樣為楚天和自己一同擠在狹小的子宮里,抱著自己的樣子。
可是現在,對方身為魔族的事實已是不可更改。楚寒眉頭一皺,身上的渦甲忽然解開,在空中重新拼合,分別化作三部分,附在其手腳之上。
這便是渦甲第二形態,將全部的防守力轉為攻擊,大幅度提升裝備者的度和力量。但有一個很大的負面因素,就是渦甲會將裝備者大部分氣力集中在四肢之上,用于攻擊,相對在防御力和神力上,就會變得薄弱。
而此刻的情況,只要被對方斬中一下,都足以讓自己致命,所以只有用神甲的力量賭一賭了。神甲形態重組後的楚寒,度相較之前赫然提升了數倍,斜身避開對方的攻擊,同時破右手手指,飛在地上畫出一道法陣。
「四靈?召喚之術!」他口中默念,身周的地面上一只色彩斑斕的狸貓、一只八只手爪的鼬鼠,一只身曲長的水蛭和扛著大錘雙腿站立的蟾蜍,同時自白霧中現出,體型均如小山一般。
四獸中的狸貓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像是沒睡醒的樣子,手里攥著巨大的煙袋,這時放到嘴邊來抽,一邊斜睨著楚寒道,「你這家伙,都已經十年沒叫老夫出來了,剛想睡一下,這下又不得安寧了。」
楚寒垂頭低聲道,「今天情況有些特殊,就有勞幾位了。」
「呵呵,這世上有誰能把我們小寒也逼到這種地步,有點好奇呢。」鼬鼠揮舞著鐮刀嘿嘿笑道。
「別再羅嗦了,快點解決掉那家伙,這骯髒的人界,我可是一分鐘也不想多待。」蟾蜍腆著肚子,甕聲道,四獸當中,說實話沒有誰比它更髒了,長長的嘴角猶流著淡淡的黃水,背上的膿皰也破了不少,綠色的液體劈頭夾背道澆了下來。
「好了,上吧。」楚寒一凝目,四獸同時躍起,向前方飛來的紫光迎去。當先的狸貓抓起腰間的酒壺仰脖喝下,忽然伸脖向前自口中噴出一個巨大的火球,紫色的光影中,一名白及地的男子陡然躍現而出,避開滾來的火球,輕輕落在狸貓的頭頂。
「小子,還早得很呢!」狸貓大喝一聲,轉過煙桿向自己頭頂反掃而去,楚天右手伸出,輕輕將煙桿擋在身前。
「什麼?」狸貓眼中一愣,原以為這一擊能將對方遠遠擊飛,想不到自己的煙桿卻相撞在某個重物之上,再也揮動不前。
「哈哈,斷尺老家伙,你的煙桿子被人家用手擋住了,真是丟人啊,哈哈。」旁邊鼬鼠看見,立刻怪笑了起來。
「哼,果然是讓楚寒也難以應付的人,有兩下子呢。」斷尺猛然一甩煙桿,將煙鍋重重砸在地上,陷入地上那一端的人影卻沿著煙桿,極向自己沖來。
「這種度……」蟾蜍吃了一驚,隨即巨口倏張,一條青紫色的長舌瞬間繞過斷尺龐大的身軀卷向對方。幽光中的人影輕輕躍起半米,五指猛然抓住下方寬如河流般的she頭,陰冷的黑炎立刻順著舌面燃燒了過去。
「魔界之炎嗎?」蟾蜍哼了一聲,背後有個聲音叫道,「不要動,須磨!」
水蛭扭動著蜿蜒的身軀停在須磨身前,孔狀的肉口之中噬出一股強大吸力,竟將蔓燃而來的黑炎悉數吸入身之中。
「只有這樣而已嗎?」鼬鼠嘿嘿一笑,忽然出現在楚天背後,「那麼,你的命,我就收下了。」
男子聞言回過頭,他白覆蓋的臉上,此刻滿滿都是怪異的笑容,那是一種亢奮的、扭曲的,接近于瘋狂的笑。鼬鼠微微一愣,面前隨即鮮血飛涌,自己身側的八只手爪,在一瞬間竟被齊齊斬斷,拋入空中。
「小心了,牙支,那家伙不是人類!」
「真麻煩。」鼬鼠忍痛退開,前方斷尺揮舞煙桿,須磨擺動雙刀,從兩邊同時向楚天攻去。
巨大的銅桿和雙刀帶著猛烈的勢道急砸下,方圓數百米內的地面盡數碎裂而開。楚天只用一只手橫過阿修羅之刃,擋住頭頂上方巨靈的攻擊,他止手不動,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斷尺和須磨對望了一眼,忙抬起兵器,寬大的刀面之下,男子的身影驟然顯露而出,須磨張大嘴巴,手中的雙刀停在了半空,楚天輕輕落在它頭頂,一絲黑炎從他腳下凹凸的皮膚上燃起,慢慢伸出一條細線,沿著須磨的身中央燃燒下去,其身軀隨著黑炎的移動慢慢從中間裂開,隨即被暴涌而出的黑炎所吞沒。
如同妖魅吧般扭動的黑炎中,白飛舞的身軀慢慢走出,手中接近三米的長刀如同一彎黑月,環繞在其身前。看著面前散碎的魂光,楚天嘴角揚起,尖牙輕輕劃過唇邊。
「還真是無聊啊,楚寒。本以為身為哥哥的你,能讓我快樂一下的。」楚天望著空中笑道,「果然,還是殺死你比較有趣呢。」
白色的長,額頭前菱形的印記,這是魔族的標記沒錯。楚寒微微皺眉,但是那張臉孔,和那個聲音,的確是楚天沒錯。如果人類以修魂之術,修到魔族境界,雖然會具有接近鬼魔的力量,但形態上卻不會生改變,而眼前這只「魔」,除了相貌上是楚天外,其他的一切都無疑是魔族的特征。而要自己接受弟弟原本就是魔族這個事實,自然也不可能。
除此之外,對方的人格似乎也生了變化,難道說,此刻楚天身中埋藏著的,是另一個自己所未知的靈魂。
「這家伙,是個無者。」旁邊一個聲音忽然道。
「無者?」楚寒側過頭,望著斷尺,它握著半截被折斷的煙桿,死死盯著對方。
「這是魔界的叫法,用你們人類的話說,就好像奴僕和護衛一樣。」斷尺沉聲道,「在魔界,高等魔族自從出生起,就有資格和能力在本族,或者其他弱小的異族中選擇一名生物,終生成為自己的奴僕,為其效力或者予以守護。相對的,魔族主人會將自己的能力,分散一部分給予自己的僕人。在此之前,雙方要簽訂血之契約,然後僕人才能夠得到主人的力量,但條件是永遠效忠于自己的契約主,除非主人解除契約。自從契約簽訂起,一方就要為了另一方,放棄自己的一切,所以被稱作為‘無者’,而一名魔族也同時只能擁有一名無者,所以二者的關系不僅僅是主僕那麼簡單。」
「這麼說來,他身上鬼的力量,是來自于他的主人了?」楚寒一沉目。
「這點……老夫也無法斷定。」斷尺臉上表情不斷變化,讓楚寒猜不透它心中在想什麼。
「你是在想……如果無者在這里,他的主人也一定不遠了。」水蛭扭過身子說。
「這點倒不必擔心。」楚寒道,「這只是妖族用魂術創造出的一個夢境,除了受術者本身外,其他人是進不來的。」
「我只是覺得奇怪。」斷尺了鼻子道,「就算是接受了魔族力量,也沒可能將自己完全異化為鬼態啊。」
「總之不管怎麼樣,只有打敗他,才能保證小寒順利開啟神界之門。」牙支被斬斷的八爪,此刻又重新生出。
「用那個術吧,小寒。」水蛭道,「就算他具有魔族力量,但本質上總還是人類。」
楚寒一點頭,身旁三獸對望了一眼,忽然從三個方向分散出,分別靠近楚天身畔,
「來了嗎?」楚天望著身前掠過的影子笑道,「要先殺那個好呢?」
三靈獸各異的身軀同時呈現出一種奇怪的姿態,或尖細或粗重的聲音不斷從其口中出,後者剛要移動,卻現身竟無法動彈,自己仿佛失去了對其的控制一般……
此刻三靈獸的巨軀也仿佛石頭般,靜止在了原地。三個模糊不清的虛像從他們身中分離出,向中央的楚天沖去。
原來如此,用某種魂力場,將處于其中者的靈魂和完全分開嗎?楚天看著自己的身軀一點點遠離自己,臉上放肆的笑容卻在不經意間變得更濃。
認命吧,無者。就算你具有再強的力量,終究也要依靠才能揮,失去了的你,不過與尋常人類無異,在靈獸強大的靈魂面前,根本毫無反抗之力。隨著內心的咆哮,牙支的靈魂伸展八爪飛轉而開,風暴般向楚天上方斬去。
「趁現在,小寒……」水蛭說了一半,聲音忽然像被人狠狠掐斷,它昂起頭,低垂著頭的男子上方,突然呈現在三獸面前的,竟是一只擁有六條手臂,全身籠罩在火焰中的巨大影子,火光中,魔神頭頂的彎角投下的陰影慢慢抬起,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一股熾烈無比的黑炎,自眼中無可抑制地噴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