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大人。」這時一直侍立在另一旁的九名妖王也一齊圍了過來,剛剛看到楚天醒來,九妖王雖然激動萬分,卻不敢貿然驚擾,這時听到有人喚自己名字,才驚喜地紛紛過來。
「您終于醒了,大人。」木爾沙垂道。
「嗯。」楚天抬頭看著幾名妖王,「究竟是怎麼回事,瑪爾奧里多?那個時候在我眼中,大家明明都已經……」
「回大人,您所看到的一切的確沒錯,在那個世界里,梵爾辛城以及包括我們在內的所有人,是已經在天神降臨之中化為烏有。但相應的,在聯盟軍的術動之前,我們也同時啟動了一個古老的法術,這是妖族在上古以前就擁有,專門為了防止術的失控而開出的牽制之術。」瑪爾奧里多恭聲道。
「莫非是……那多耶孥。」琉南斯在旁道,「在下之前也听說過,能夠將夢與現實,相互顛置的術。」
「夢與現實的顛置?」其余眾人不約睜大眼楮,多牧琦望了他一眼,結著she頭道,「那麼……我們那個時候看到的……」
「沒錯,當時天神降臨動之後,諸位看到的,都是所有人被光芒所吞沒,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景象。那個的確是我們的現世,但卻不是真實存在,而是被轉移到了各位大腦之中潛意識下,由于時局而順由形成的虛界之中,也可以說是潛意識的思考。簡單一點,也就類似于夢境。」瑪爾奧里多道,「因為不同人的關系,每個人的夢境都不一樣,」
看著眾人此刻也是一臉驚訝的樣子,可想事情之後,妖族也沒有對盟軍做更多的解釋,許多人都蒙在鼓里,只當是在昏迷之際做了一場夢。
楚天的目光無意中觸到月戀的眸子,他這才覺她的視線從沒有離開過自己,在兩人相對而視的一瞬間,他感覺她像是要撲過來,但懷里的女孩卻讓自己動彈不得。還好,月戀很快控制住了情緒,但目光仍然依偎在楚天身上,舍不得離開。
「當時我們給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施放了那多耶孥,故此天神降臨對現世所造成的破壞和毀滅,便轉移到了我們的夢境之中,被數萬人共同分擔,所以諸位眼中的破壞和死亡,都只存在于自己的夢境里面。」阿里加道。
「那就是說,那多耶孥讓天神降臨的一切效果,都化解消失了嗎?」凡卡辛抵著下巴搖頭道,「那麼神界之門和最後一名半神呢,難道是死在不知我們誰的夢里了?」
「喂,我現在都搞不清楚,我到底是在現世,還是在夢里了。」多牧琦掐了掐自己的臉,迷茫道。
「其實很簡單。」月戀看到楚天眼中也現出些許迷惑,便道,「那多耶孥雖然能把現世與夢境想對換,但卻不是永久性的,那多耶孥的持續時間只能維持一天,時間一過,那相互轉換的現世與夢境便又會被還原回來,換而言之,這個世界終究還是要承載本有的毀滅。」
「感覺越來越搞不懂了。」飛雀揉了揉腦袋,無奈道。
「作為那多耶孥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我們能夠將存在于所有人夢中的現世拆散,然後相拼合,再組成我們真正的現世。也就是說,雖然現世終究要從夢境中轉化過來,但到底是如何轉化,卻是由我們決定。」月戀見許多人還不明白,又道,「舉個例子來說,比如,在某個人的夢境中,祭壇最終被摧毀了,那麼我們就能夠將這部分結果提取出來,然後與眾人的夢境拼合,最終還原出一個最完美的現實世界。」
「原來如此。」殘落佩服地點點頭,「這樣,就等于給了受術者第二次反擊的機會,真是個恐怖的術呢。」
「那麼……」楚天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急切,瑪爾奧里多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黯然搖了搖頭道,「很抱歉,大人,如果受術者在自己夢境中死掉,那她也終將回不到現實世界。」
楚天呆呆望了他半晌,然後閉上眼楮,心中蔓起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記得楚寒那時說過一句,「兩人夢境的重合。」自己當時並不明白什麼意思,雖然自己殺掉了對方,延續了人界的存在,但心中卻並沒有一絲絲喜悅的感覺。
雖然保護了這個世界,但卻無法保護喜歡自己的人,自己,最終還是……
一只小手輕輕按在他的膛上,懷里的女孩擦了擦淚水弄濕的小臉,沖自己一笑,「不要難過,老公。詩諾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楚天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把她抱在懷里。
周圍安靜了數十秒,楚天抬起頭,對雷基道,「我們現在是在哪里?」
「當然是我們的家,梵爾辛城了,費了這麼大勁,終于把它給奪回來了。」多牧琦揩著鼻子笑道,「從今以後,不會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
楚天慢慢坐起身,走到陽台上,此刻清晨的陽光從尤里諾山後灑向大地,無數屋宇沉浸在金色的光芒之中,腳下巨大的城堡看上去格外宏偉。
說起來,自己還是第一次踏上國王的城堡,從這里俯視大地,果然有一種非同尋常的感覺。
「這麼說來,當敵人的術降下時,每個人的潛意識中所浮現出的,也並非都是毀滅的景象。」楚天回過頭小道。
「這個,就要感謝果拉大人了。」阿里加微笑道,「當時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甚至敵方的士兵,夢境中所折射出的,都是一副萬物焚毀,生靈涂炭的景象,僅僅除了果拉大人以外,在果拉大人的夢境里,梵爾辛城仍然完好無損,而且所有人都好好的活著,沒有戰爭,沒有鮮血,沒有人死去,敵軍和我軍握手言和,雙方達成協議,共同關閉了神界之門,在鮮花盛開的梵爾辛城下歡歌起舞,還有豐盛的食物。」
「什麼?」背後幾個人同時愣了一下,然後各自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在血肉橫飛,誰都可能死的戰場上,這家伙的腦子里,想的就是這種東西嗎?」多牧琦皺折眉頭道。
「不,這正是妖們的可敬之處,它們一直以來都單純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向往著和平、自由,從來不會去思考戰爭、掠奪以及殺戮,即便是在人性泯滅的戰場之上,它們的願望依然如此,不希望看到雙方互相廝殺,祈求這一切能夠停止。」瑪爾奧里多眼中流露出一絲敬佩,「所以,無論何時,我們都不該漠視這些小生命,就像妖皇大人一樣。」
楚天低下頭,看到了縮在角落里的果拉,它吸著鼻涕望著自己,眼中卻是綻放般的喜悅,這沒出息的家伙又哭了。
「而在妖皇大人的夢境中,您擊敗了最後的敵人——這次計劃的起者,並且已經成為神的幕後主宰,並且關閉了失去控制的神界之門。全因為這樣,我們的世界才能夠得救。」瑪爾奧里多說完,和其余妖王,以及聖木國的騎士們一起,向楚天深深行禮。
楚天淡淡一笑,對眾妖王道,「那麼接下來,諸位有什麼打算?」
「吾等自然是追隨妖皇大人,您去哪里,您的子民們便在您的身後,無不跟隨。」眾妖王齊聲道。
楚天點點頭,其實自己當初取得妖皇之劍,不過是想借妖族的力量擊敗哥哥,並未曾想過要做妖族的皇帝,但此刻事情已經不由自己。人族與妖族畢竟有著上千年的隔閡與積怨,想讓雙方在一片大地上真正相互融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楚哥,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你的身,雖然九尾女王的‘月花之浴’效果很神奇,但你前前後後總共睡了足足有十多天,剛才醒過來,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才對。」雷基看著楚天有些擔心道。
三十多天!楚天有些意外地睜大眼楮,足足有一個多月,從自己失去意識的那時候起,竟然不知不覺沉睡了這麼久嗎?
「說起來,我倒是真的覺得有點……」楚天清了清嗓子,肚子卻先替他叫了出來。
「那麼……」眾人似乎早已想到,多牧琦大聲招呼道,「開飯了,開飯了。」
走過許多長長的回廊樓梯,宴會廳的布置也異常地富麗堂皇,不愧是王室的標準。這次的晨宴也作為戰爭結束之後的慶功宴,除了黑暗軍團的眾人外,五國起義軍,以及異教徒的代表也都一齊到場。
楚天意外地坐在席之上,心中有點不安。殘落在他耳邊小聲道,「大哥擊敗敵軍主腦,並且關閉了神界之門,拯救大6的事,現在已經世人皆知了。這次五國的代表過來,不光是慶祝戰爭的勝利,同時也是要商討諸般戰後適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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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蘇醒
「將鬼的力量灌入自己體內,以人類的身軀而強迫自己鬼化,得到的力量果真非同尋常。但是,也同時封閉了面前所有的道路,只剩下一條,那就是……」楚寒的笑容忽然一滯,堵滿了鮮血的喉嚨已是無法再開口說話了。
「沒錯,正如你所說,那就是死亡。」楚天道,「但是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比起沉陷在祖先千年古怨、而喪失掉自我的你來說,要好得多。」
「所以,解吧,哥哥。」他最後看了一眼楚寒無神的眼楮,然後松開手,六把刀遂化作烈焰,在對方體內洶涌燃起,將其身軀淹沒消失。
與此同時,楚天後退幾步,身周淡淡涌起一層黑霧,化作無數黑色的蝙蝠,將其身影遮蔽,而後飛舞散開。祭壇上的楚天隨之恢復了本貌,他望著前方不斷旋轉的白色巨眼,祭壇四面,聖獸的身軀此刻化作無數細小的微粒,被巨眼吸入其中。幾秒之後,如同睜開的人目一般,光芒巨眼中間緩緩張開一條裂縫,裂縫後方無數跳躍的扭曲線條,紛亂地奔流著。
神界之門,終于開啟了。
那些光,就是傳說中的……空間層嗎?
楚天出神地望著,腳步不自主地向神界之門邁出。如果壁畫上祖先的陳述沒錯,那麼這道裂痕會不斷擴大,最終撕裂這個世界。而自己……究竟要如何阻止?
就在這時,面前的景象忽然一斜,臉與地面相貼的冰涼感隨之傳來,竟然不知怎麼的,自己就倒下了,楚天努力想站起來,但體內的力量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正在迅向外流走,他剛抬起一只手臂,隨即又沉沉落下,失去了控制。
身……終于不行了嗎?楚天瞪大眼楮望著離自己僅僅不到十米的白色巨眼,同時身周無處不傳來火1a辣的刺痛感。視野中自己手臂上的皮膚,像是被燃燒一般,不斷在焦紅中向上裂開翹起。
再給我一點時間,只一點時間就好。楚天拼命讓身動起來,腦中飛轉動,思索阻止裂縫擴大的辦法,隨著每一秒過去,意識都變得越來越難以集中。不光是身,難道連靈魂也因為承載不起這巨大的力量,而開始潰散了嗎?
和壁畫上所記載的一樣,眼前的空間裂縫,並沒有隨著儀式的完場而靜止,成型後的白色巨眼,開始以一中扭曲的姿態在空中爬行,前方的天空和大地仿佛脆弱玻璃上虛無的畫,被人用斧子深深劈開了一條縫。
儀式並沒有靜止,它還在進行……楚天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光,倘若儀式還在像以往那樣進行著,那麼只要失去所要滿z的任意一個條件,就能夠將其打斷。
只要失去任何一個條件……楚天幾乎已經感覺不到身的存在了,腦中的意識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原本簡單的答案,這時卻不斷變得遙遠,散亂的思維已經無法找到它們。
不是這個樣子,自己一定能想得到的,只要靈魂之火還沒有徹底熄滅,那自己沒有死,只要活著,大腦就能夠進行思考。
祭壇、聖獸……不對,聖獸已經消失被吸入裂縫中,而祭壇與裂縫之間也沒有了能量輸出的聯系。
那麼……施術者,可是楚寒已經死了,不管是靈魂還是,都已經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楚天看著面前那團漆黑而沾有灰燼的地面,眼中忽然一滯。
就在灰燼的前方,離神界之門幾步遠處,一個白色的身影正緩緩走向空間裂縫,對方背對著楚天,其紅色的長垂在xe白的長袍上,看上去分外刺眼。
這……這是……楚天張不開嘴巴,但喉嚨中有個聲音想要叫出來,那個人很明顯是想穿過裂縫,到達彼地,可是世上,又怎會有如此相似的背影。
對方走到裂縫前,頓了一頓,然後緩緩轉過身來,楚天努力想看清對方的面容,但裂縫前無數卷動的氣流,將對方隔得有些扭曲,楚天最終也沒能看到那人的臉,大約過了三秒,對方轉過身,慢慢消失在前方無數的光芒和線條之中。
消失後的男子並沒有停留在楚天潰散不堪的意識之中,他執拗地將自己僅存的神停留在中斷儀式的思考之中。
祭壇、聖獸、施術者,這些都不是必要條件,那麼……就只剩下……
墮落的七顆星辰……所組成的……永恆的白晝……
永恆的白晝……
楚天眯著眼楮望著天空,那些星星此刻聚在一起,顯得那麼美麗。而自己卻像一葉沉淪在汪洋中的船,不斷向下,不斷向下,看著美麗的星星離自己越來越遠,而一寸寸地沉下去。
祝天大6公歷8377年4月27日,這一天,環布世界天宇之外的七顆主星,以毀滅的姿態降臨在大6之上,祝天大6一連七日被日光覆滿,而無黑夜。與此同日,祝天大6歷史上第三次大6戰爭在聖木國都城梵爾辛爆,此次戰爭在後世看來頗有戲劇色彩,其在三次大6戰爭中規模最龐大,參戰軍隊數最多,交戰最密集,但卻歷時最短,從戰爭開始到結束,只進行了短短七天時間。這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人族勢力的分裂和妖族力量的結合,這次戰爭最終以五國聯盟的敗卻而告終。妖族史官將其稱作「復興之戰」,而記載在古老的羊皮卷上,而人族王國卻在暗地里拒絕承認這場戰爭的事實,並在史書中將此一頁抹去。後來某一夜,一名年邁的人族史官偷偷在馬棚中昏暗的馬燈下寫下︰
「大6歷八三七七年三月十二日,聖光普照,金蓮盛開,神的天使帶來了阿尼陀的福音,我族國民懷著虔誠之信仰,盡數集聚,而膜拜迎接。
同年四月二十七日,第三次大6戰爭爆。
同年五月二日,群星隕墜于大地,神界在光芒之中降臨世間。聖光之中,人心惶不可測,神界既現,然人界必亡。時至此日人們才明白,世間萬物,輪回千道,若要一物相存,必擇一物而滅。之前我人族生靈,無不敬仰光明,仰慕黑暗,而在此戰之後,無數人神中的巨大石柱,開始緩緩動搖,似乎預示著,祝天大6上,新的篇章,正在緩緩拉開。——六月六日于灰煙國王宮。」
光明之中,我們迎來了那一絲救贖的黑暗。——摘自瑪哈拉尼大史官手稿第三章,第二卷。
好听。很好听的聲音。
風吹過來,輕輕被纏在了上面。所以……才會有這麼好听的聲音麼?
楚天望著空中的風鈴,在明媚的陽光里,一小塊一小塊被懸吊起來的紫玉木被風推著,輕輕搖晃。
他嘴角露出一絲笑,一只手動了一下,從海洋般的粉色花瓣里抬了出來。
什麼啊?他眉頭皺了一下,隨即坐起,盯著自己被埋在花瓣里的身,空中仍有花瓣不斷落下來,飄在自己頭上、臉上。
眼前清秀的眸子猛然抖動了一下,然後微微眯了起來。
哭什麼,笨蛋。
楚天伸出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即便是不到,能這樣靜靜注視著,其實也不錯呢。
「你終于醒了啊,睡神大人。」
聲音的主人忽然從後面摟住自己,楚天感覺到對方手臂上的暖意。
原來死去,倒也不是那麼悲哀的一件事。自己一直以為,那個世界會很冷很冷,冷到連重要的人的心跳,都感覺不到。
「抱歉,似乎是久了一點呢。」楚天笑笑,雙臂向後扶著,額前的劉海卻已經遮不住眼楮了。
「我看他還沒完全睡醒呢。」雷基的面龐出現在眼前,看上去有些嚴肅。詩諾卻管不了那麼多,猛然撲進楚天的懷里,後者感到了前緊貼著的柔軟,臉微微一紅,暗暗詫異道,怎麼到了現在,還會有這種感覺呢?
「咳咳……」背後有人咳嗽了兩聲,楚天轉過頭,琉南斯的臉在上方斜睨著自己,笑容中帶著些許威脅道,「喂,別以為重傷初愈就能趁機佔我妹妹的便宜,你們倆,我數三聲,快給我停止。」
重傷初愈?楚天睜大眼楮,他試著向上,想像雲那樣輕飄飄地浮起來,但沉重的身軀卻把自己的意識在一瞬間全部拉回了地面。
「這是怎麼回事?」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抬頭看了看身旁的幾人,每個人身中都燃動著一團柔和的火焰,光芒聯結到身的每一個部位。
這麼說,自己……還活著?可是……
「你們……你們不是都已經……」楚天有些愕然,腦海中那一切都灰飛煙滅,蕩然無存的戰場又浮現了出來。自己明明記得,那個由四名半神和許多白魂者組成的巨大光球落下時,所有人都在綻放的聖光中消失不見,甚至連一塊碎片也沒有留下。
「額……這件事情,的確有些難以解釋,還是讓瑪爾奧里多前輩親自告訴老大你吧。」多牧琦搔了搔腦袋,「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