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城的盛業坊,熱鬧非常,居住在這里的外國人也衣衛和鎮撫司的密探嚴密監察的地方。街道旁的茶樓里,李昂和李莫文靠著欄桿,俯視著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個叫孔醍的,用來做掩護的身份是布商,行事很小心,我們調查了所有和他有關的人,才查到他在希臘,天方等地都有產業。」李莫文的目光注視著街道不遠處一處小茶攤上飲茶的中年男人,神情有些陰冷。
「不過才一個月,你就查到海西去了?」听著李莫文的話,李昂皺了皺眉,現在已是十二月,接近年關,春天很快就到,他剩下的時間不多,眼下全長安雖說都在吵著幫會的事情,可是一開春,內閣肯定會宣布向波斯開戰的消息。
「我們只是查了他全部的生意伙伴,通過幾筆飛錢交易,才弄明白的。」李莫文笑了笑答道,一個人會出賣自己的國家,總是為了一個‘利’字,沒有好處,卻又極端危險的事情,像叛徒這種人是絕不會做的。
「他家里的情況如何?」李昂看著茶攤上,那個喝著茶,吃著點心,一身灰衣,看上去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的男人,眼里掠過一絲殺機。
「就住在最熱鬧的坊口,家里有十七名奴僕,以波斯人為主。」李莫文似乎察覺到了李昂的殺意,臉上也凝重起來,「我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不過可以肯定。他家里附近有波斯人看守。」
「能不能查到那些黑暗里的老鼠底細。」李昂皺緊了眉頭,那個叫孔地。他必須一擊成擒,在最短的時間內逼問出波斯人地秘密據點,否則的話,一旦消息走漏,會很麻煩。
「我不能布置太多人手進來,忽然出現太多生面孔。容易惹那些人懷疑。」李莫文答道,他的眉頭也是輕皺,「我已經和這里的幫會聯系,讓他們替我留意下。」
李昂默然,他雖然不喜歡這些欺壓良善的幫會,可是他也知道這些地頭蛇的能力,在自己地地盤上,他們刺探消息的能力比起錦衣衛,鎮撫司的密探們只強不弱。
「那些幫會怎麼講,可靠嗎?」李昂問道。他現在關心的就是這些幫會配合不配合。
「他們自然是求之不得,能和我們錦衣衛搭上線。最近的整飭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李莫文冷笑一聲,最近的幫會孤兒院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那些老牌世家紛紛跳出來,公開指責內閣和文官治理不力,京兆尹被革職,新任的北部尉對長安大小幫會開始打壓。搞得那些幫會大佬個個心驚膽顫。
「看起來這些幫會倒也是聰明人當家。」李昂听著李莫文的話,輕笑了起來。
「最近司馬家下了訓誡,嚴令門下子弟不得隨意惹事,那些大官也個個效仿,那些幫會沒了靠山,自然只有夾起尾巴做人。」李莫文想到最近的內閣,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我想知道,最近這些幫最後會怎麼樣?」李昂看向李莫文問道,雖說是他直接挑起了這段時間朝廷對幫會勢力地打壓,可是他並不太清楚那些幫會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究竟有多大地力量。
「你知道大秦票號和曹氏商會嗎?」李莫文沒有回答李昂的提問。而是反問道。
「我知道,那些都是皇室的。」李昂皺了皺眉答道。大秦票號和曹氏商會可以說是大秦乃至整個世界上最龐大的財閥,他們每年賺取的財富是無法以數字衡量的。
「太祖活著時,親自賜封地世家大族都在曹氏商會和大秦票號里有一定的干股,這些世家即使沒有任何產業,光是每年來自這些干股的花紅,就足夠他們所有的開銷,這些世家是不折不扣的高門,他們對于皇室的忠誠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利益共同體嗎?’听著李莫文的話,李昂才覺其實真正掌控大秦的並不是內閣或軍堂,而是皇室和所屬利益共同體內的大世家,他們才是真正的核心階層。
「但是這樣地世家畢竟不多,大多數世家和官員都或多或少有些偏門行當,那些長安的大小幫會背後地人就是他們,所以這次對長安大小幫會的整飭最後鐵定是不了了之,頂多是讓他們收斂些。」李莫文自嘲地笑了起來,「這就是平衡,沒人可以改變。」
「有沒有他家宅院的地形圖?」看著遠處從茶攤起身的男人,李昂收回了目光。
「有,他們家後院的水井和一條暗河相通,你麾下若是有人精水性的話,倒可以試著進去查探一番,若是能找到他們的名冊的話,那就最好了。」李莫文答道,讓身後的隨從拿出了一份年代看上去有些古遠的地圖。
「像他們這樣的人,會留下名冊那種東西嗎?」李昂接過地圖,搖了搖頭,顯然不太認同李莫文所說的話。
「那倒未必,他替波斯人做事,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有本名冊的話,也好防日後波斯人的殺人滅口。」李莫文笑了笑答道,此時李昂已是轉過身走得有些遠了。
工部鑄造司,這里匯聚著大秦頂尖的工匠,他們整日研究各種鑄造技藝,討論如何改進鋼材,讓大秦軍團的武器更加鋒利,殺人更有效率。
在工部官員的引領下,李昂前往著名為苻離的大師治所,一個月前,他委托這位鑄造司里最有著匠神美譽的鑄劍師替他打造適合他的七尺斬馬劍以及其他一些東西。
這是處守備森嚴的院落,遠近都有軍堂派出的士兵把守,穿過有些喧鬧的大堂,李昂徑直走進了內堂。苻離雖被稱為大師,可是他今年的年紀還未滿四十。只是似霜染地兩鬢,總會讓人以為他已近五十了。
看到走進的李昂。苻離睜開了眼楮,他站起身,從身後提出了一口大箱子,擺放在了桌上,打了開來,里面有一套輕鎧。一柄黑色地斬馬長劍,另外還有
著幽寒氣息的武器,他捧出那柄黑色的斬馬長劍,昂,聲音低沉,「試試,看看趁手不趁手。」
接住黑色的斬馬長劍,李昂拔了出來,一尺七寸長的劍柄,以黑索細細地纏繞。手感極好,而六尺長的劍身上有著流雲般地紋路。劍鋒並不像普通的好劍那般看上去鋒芒畢露,而是給人一種內斂沉靜的感覺。
李昂握著劍,有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這柄劍就仿佛是他手臂的延伸,隨手揮出幾劍,這種感覺越地強烈。他看向了總是面無表情的苻離,目光中是說不出的敬佩,這個男人,的確是真正的鑄劍大師。
「每個人握武器的重心都不同,適合自身重心地武器才是真正的好武器,你這柄劍重四十斤,可是你拿著,絕對不會覺得有那個分量。」離看著李昂,似乎知道他心里地疑惑,開口答道。
「多勞大師費心了。」還劍入鞘。李昂向苻離拱手謝道,一件好武器。對士兵來說,不亞于第二生命。
「不必謝我,我就是干這個的。」苻離擺了擺手,從箱子里拿出一樣長方形的黑色物件,仔細看時,那是一柄黑色的弩,弩臂是兩片鋼鐵,正貼著鐵木制的弩身,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收起雙翼的鷹。
撐開弩臂地黑弩,臂展長達六尺,弩身長七尺,成了一柄不折不扣的單兵巨弩,看著拉弦的苻離,李昂毫不懷疑這把巨弩的威力。苻離從箱子里模出一支五尺長的全鋼弩箭,放入弩身的凹槽里,靠著絞盤才上了弦,最後拿出一支瞄準鏡,安裝在弩身上,他遞給了李昂。
「全部按照你的意思做的,你這個瞄準鏡的想法不錯。」看著端著黑色巨弩的李昂,苻離說道,「我已經試過,順風地情況下,這弩最遠的射程高達一千五百步,一千兩百步內可以維持一個人地精度,只是上弦雖有絞盤,可也不是一般士兵能用的,只適合遠距離狙殺。」
「威力如何?」透過打磨光滑的瞄準鏡,李昂找到了點以前端槍的感覺。
「你不妨試試,我這里的牆很厚。」苻離說話間,李昂已扣動了弩機,只听見一聲沉悶的弦鳴,一道烏光瞬息沒入了厚厚的牆壁。
李昂看著牆上那個小指粗細的洞眼,有些驚愕手上黑色巨弩的威力,五尺長的全鋼弩箭居然沒有露出箭身,完全射進了牆體,雖說是近距離射,這威力也太過強悍。
收回展開的弩臂,重新折好,李昂覺這柄黑色巨弩有些類似復古步槍的形狀,將巨弩放回箱子,李昂看向了苻離,「這種弩能否大規模制造。」
「只要有足夠的軍費,這種弩我這里一個月可以出一百把,不過不能和給你的這把比。」苻離看了眼箱子里的黑色巨弩,臉上頗有些自傲。
「那套鎧甲是我替你打得山字甲,只護住胸,臂等要害,重量不過二十斤,你勉強湊合著用吧!」苻離說著,蓋上了那箱子,「這些東西,你先拿去用,若是以後想到什麼有趣的東西,盡管來找我。」
「那就多謝苻匠師了。」李昂道謝,拿起箱子,走出了苻離的房間,他箱子里的這些東西,價值萬金,若是流到市面上,加上苻離的名號,便是賣個十萬金銖,也大有人出。
暮色已深,隔著盛業坊兩條街外的一家客棧里,李昂提著箱子進了客房,房間里只有李嚴宗在等他。「主上,地圖我已全部記下,晚上還是我一個人去吧!」關上門,李嚴宗走到李昂身邊,請命道。
「我和你一起去。」李昂看了眼李嚴宗沉聲道。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共五下,兩短三長,正是李昂和錦衣衛約定的暗號,李嚴宗開了門,走進的是個店小二,手里拿著包裹。
「李大人,這是您要的水靠。」那扮成店小二的錦衣衛走到李昂身邊,行了一禮,解開了那包裹,只見里面是兩套藍黑色的皮制水靠。
「知道了,你去吧!」看了一眼包裹里的水靠,李昂點了點頭,讓那錦衣衛退下,等門關上後,他從包裹里拿出那套要號的水靠扔給了李嚴宗,「穿里面。」說完,自己已是解下外衣,穿上了那身緊貼身子的藍黑皮水靠。
打開箱子,李昂拿出兩柄短刀,一柄遞給了李嚴宗,這兩把短刀是按著他以前慣用的刀刃讓苻離這位名匠所打,雖說還比不上以後的特種鋼材所制的軍刀,但在這個時代,已是最好的短刀。又拿出幾樣東西,放進腰囊里,李昂坐在靠窗的椅子里,閉目養起神來……李嚴宗不敢打擾他,便也坐在另一邊的椅子里,學李昂一樣養起神來。
燭火慢慢燃盡,昏黃的燈光也漸漸黯淡,看著依然緊閉雙目,不動如山的李昂,李嚴宗不由暗道自己的養氣功夫太差,就在他分神的瞬間,李昂的聲音已是在他耳邊響了起來,「你的心若是靜不下來的話,待會不用去了。」听著李昂的話,李嚴宗心神一凜,連忙靜下了心,閉上眼楮,讓自己不要再去想晚上的行動。
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李嚴宗身心都放開時,李昂睜開了眼楮,他輕輕地拍了拍李嚴宗,低聲道,「我們走。」
「是,主上。」李嚴宗醒了過來,神精氣足,他低應一聲,便跟著李昂出了房間。
此時,已近午夜,李昂和李嚴宗低頭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忽地拐進了一處小胡同,走進胡同里,只見錦衣衛的密探早已等候多時,他們腳下便是一處排水的水道口。
月兌去外衣,李昂和李嚴宗帶上水靠的帽子,跳了下去,錦衣衛的密探們重新蓋上蓋子,退到了兩旁的陰影里,沒了聲息,似乎這處小胡同里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