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大漠,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對著一望無垠的青爽的野風打在臉上,是件說不出的愜意事情,「真是寧靜啊!」在俯視蒼茫大地的峽谷上,一名白衣青年牽馬駐足,感受著野風的
清冽,在他身旁是一名騎著虎背熊腰的大漢,盤坐在地上,擦拭手里的兵器。
那名牽著白馬,腰間佩刀的白衣青年,悠然地望著天際掠過的蒼鷹。二十歲出頭的他,並沒有有出眾的容貌,只是明淨清澈的眼楮,給人一種值得信任的感覺。
「如此廣闊的平野上,若是沒有騎兵配合,想要用步軍全殲敵人,似乎有些困難啊!」白衣青年自言自語了起來,可是說話的內容卻是和周圍平靜的風景完全搭不著邊。
「永曾,你認為我們如果面對那些馬賊的話,應該如何打這一仗?」白衣青年忽地看向了專注于擦拭兵器的大漢,想從這個被稱為南兵武神的同伴那里得到有用的建議。
「不過是群烏合之眾,直接突擊他們的本陣,殺掉他們的領,就可以讓他們不戰自降。」被稱為永曾的大漢將擦拭完的鉤戟和雙刃矛放進一旁的刃鞘中,站了起來,身高九尺的他渾身筋
肉虯突,若不是那張顯得有些平凡的臉,整個人簡直和傳說中的魔神沒什麼兩樣。
「你還是喜歡這種直接的手段,欠缺變化啊!」白衣青年搖頭嘆息了起來,他的這名同伴有著絕強地武力。和統率士兵的才能,不過卻偏偏喜歡用硬踫硬地簡單戰陣對陣敵軍。
「若是敵人比我強。我用什麼手段都不是白費,還不如集中兵力,直接突擊本陣,把敵人的領干掉。」大漢看了眼儒雅的同伴,沉聲說道,「若不是我的對手。我又何必費腦子,直接殺
過去不就結了。」
听著大漢的話,白衣青年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在過去的演武中,面前地同伴總是能用最簡單直接的打法,把自己的軍隊給擊潰,只是論及戰場的話,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好了,該回去了。」不管在那里低頭思索的白衣青年,大漢忽地放聲長嘯。很快,一匹朱紅色的高大駿馬從遠處疾奔而來。不過瞬息之間,便到了大漢的門底,親熱地蹭起了他。
「讓我想想。」白衣青年也上了馬,不過他顯然還在思索著如何破解同伴那種如同雷霆萬鈞的中央突擊,坐在馬鞍上,他喃喃自語著。接著又不停否決著自己說過的話。
大漢騎在愛馬朱龍地背上,看著又犯起老毛病的同伴,搖了搖頭,騎著馬朝不遠處地行軍隊伍追了上去。
「等等我啊!」听到忽然響起的馬蹄聲,白衣青年從沉思中回過了神,看著遠去的同伴,大喊了起來,打著馬趕了過去。
黑色的洪流在簡單修築的直道上前行,來自金陵都護府的一萬重步兵,騎著善于負重地益州馬。護衛著從宛州出的輜重隊伍,向著不遠處的紅雲山前進著。
稱雄世界的大秦軍團。其輕重步兵一向從南方招募,如會稽,吳越,丹陽民風尚武的地方,向來都是出精兵的去處,而眼下這支重步兵就是以這些地方士兵為主力的軍團。
看著從面前經過的這支黑色軍團,那些監工的部落士兵都看得傻了,和前段時間見到的龍騎軍不同,這支軍隊里地士兵看上去給人的感覺更加凶悍。他們當然不明白,要成為可以硬
扛重騎兵正面沖鋒地重步兵,其所經受的訓練幾近非人所能承受的地步。
紅雲山外,李昂帶領的龍騎軍趕在了金陵都護府的一萬重步兵到達前,趕回了新築起的‘興秦’城,這,李昂回想著龍騎軍的作戰,使之成為自己的指揮經驗。
其實這一個月里的作戰,對李昂來講,並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收獲,除了個人武藝上槍術劍技更趨熟練以外,他第一次見識到了武備強大的冷兵器軍隊對于落後軍隊的屠戮,只要能
夠保證後勤,李昂相信在大秦周邊,沒有任何勢力可以與大秦相抗衡。
「後勤才是大秦唯一的軟肋。」李昂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那些軍事貴族如此熱衷于大秦在外的霸權和屬國,只要有這些地方作為囤積武備和糧草的地方,那麼大秦軍團在外作戰就將立于不
敗之地,就像他以前世界的某個霸權帝國。
「全面吃下河中,恐怕是為了日後的霸權。」李昂心里盤算著,對于軍堂的龐大戰爭設想,又有了新的了解,「或許我也該做些準備。」
李昂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冷靜的人,可是想到以後龐大的戰爭時,他心里還是有了全面參與的念頭,和青史留名這種無意義的原因無關,他只想親眼見證這場霸權戰爭。
「想什麼呢?」見李昂忽地沉默不語,馬軍不由皺了皺眉頭,接著道,「你該不會是在為我家小妹的事情頭疼吧?」
听著馬軍有些戲謔意味的話,李昂抬起頭,看著他答道,「要頭疼的是你,到時候你家妹子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好,反正不干我的事。」
听著李昂的話,馬軍愣了愣,他當然明白李昂不是說笑,而是認真的。「我說你就這麼怕老婆,大不了我妹子給你當妾好了。」馬軍依舊不死心地道。
「我不知道我究竟哪一點這麼好,竟然值得你妹子這樣?」李昂沉靜的目光盯著馬軍,「不要再演戲了,難道你想弄得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馬軍抓了抓頭,接著攤開手道,「父親讓我干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太勉強我了,不過你怎麼看出來的。」
「以你地脾氣。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妹子去做妾。」李昂看了眼馬軍,搖頭道。「更何況,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稍稍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你有問題?」
際上,是我父親覺得大家成了親戚,什麼事都好說一經被李昂識破。馬軍索性坦白地全說了出來,「我們家在馬氏三支直系向來是最小地那支,以前家里的子弟都在西軍里效命,也
還能勉強維持先祖的面子,可是自從三十年前帝朝削減武備開始,我們家就越來越勢弱,要不是有人幫襯著,我當初在敦煌殺了人,就不是判個流放邊關那麼簡單。」
「你們馬氏另外兩支,也不幫你們嗎?」李昂看著臉上有些苦的馬軍。皺了皺眉道,就他所知。供奉一個祖先宗祠的世家,通常都會守望相助。
「幫是幫,可是也有限得很。」馬軍苦笑了起來,「宗祠法里寫得明白,身為直系,就有著可以繼承第一代先祖爵位的資格。你說另外兩支可能真心幫我們嗎,他們不來趁機踩我們一腳,
把我們擠出直系之外就已經很夠意思了。」
「我這幾年多蒙呂大都督照顧,還是他看在我曾祖地面上。」馬軍說到了自己這幾年在安西都護府的晉升,「我現在這個千戶就是呂大都督還我曾祖的人情,這次讓我到你這里來,也就是
給我一個立功的機會。」
「你父親覺得我能幫你們。」李昂已經明白馬軍的意思了,他們家需要一個能幫他們的人或家族,一個可以讓他們東山再起的盟友。
「是呂大都督說的,他告訴我父親。陛下和總長都很看重你,不妨和你…」馬軍沒有再說下去。他臉上有些愧意。
「你何必要瞞我。」李昂看著馬軍,忽地嘆道,「你是我朋友,但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會幫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家?」李昂問道,馬軍的家族對他來講,也未嘗不是一個助力,只是也不能過分觸動另外兩家的利益。
「我們只是想保住直系地地位,眼下我這一代的子弟,軍職最高地就我一個。」馬軍答道,「我們只是想從你這里知道日後軍堂對外戰爭里會先期派出的部隊,畢竟誰先上戰場,日後可以
立的功勞就越大。」
「這應該不是難事吧?」李昂有些疑惑馬軍提出的事情,在他看來馬家要他幫的忙似乎過于簡單了些。
「怎麼會不是難事。」馬軍看了眼李昂,接著解釋道,「軍堂每次在做出的全盤計劃後,對于部隊地真正調動情況,都是諱莫如深,直到快開打前,才會公布,那時就算想把人調進參戰部
隊也來不及了。」
「軍堂只是要防止各大世家將自己的子弟都送入主戰場部隊,以免某個世家忽地一下子靠著軍功竄起來。」馬軍這樣道,「我們這些軍武世家就是靠戰功撐起來的,沒有仗打,就沒有戰功
,三代以後,帝朝就會收回給予我們的優待。」
「好吧,如果我知道軍堂對河中主攻軍隊部署的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你。」李昂點頭答應了下來,馬軍要他辦的事情還不算太強人所難,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能不能搞到軍堂
對河中的軍事部署計劃。
「你答應就好。」馬軍笑了笑,其實他還是比較在意和李昂的交情,對于呂大都督的話,他只是將信將疑,他不覺得李昂可以搞到那些軍事部署計劃。
龍騎軍進了‘興秦’城,開始了整備,同時他們要為死去的袍澤準備葬禮,在大秦,戰死地軍人在火葬之後,骨灰將被分作三份,一份留給家人,一份送去龍城的秦陵,另一
份則送去太廟。世代受後人供奉,其軍魂亦永世護佑大秦。
夜晚,在軍官地主持下,開始了火葬,戰死的士兵被整齊地擺放在木台上,在生前的袍澤的祭禱聲中,他們的軀體在點燃的大火中慢慢成為灰燼。
「熊熊烈火,焚此殘軀。烈烈軍魂,皆歸蒼天。佑我大秦,魂去歸兮!」龍騎軍的士兵們留著淚高唱著這招魂的歌,護送著生前的袍澤升入蒼天,化作諸天星辰,永遠看著他們,護佑他們
戰無不勝。
李昂也隨著那些士兵一起吟唱,盡管他不信鬼神,可是他卻願意相信,那些死去的士兵,死後有靈,將會繼續護佑自己的國家,對于那位為軍隊注入這近乎宗教信仰的太祖皇帝,李昂
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在這樣的古代,這種戰死升天成神的信仰,可以最大限度地讓士兵舍生忘死地做戰,而葬之後的骨灰,入葬秦陵和太廟,可以受到後人供奉祭祀,這又讓那些戰死士兵
的家人覺得這樣的戰死是值得的,也是榮耀的。
想到自己曾經的那個時代,李昂忽地覺得,那時的軍人地位還不如現在,每年的春秋兩祭,皇帝和文武百官都要去祭拜那些軍魂……
流血保衛國家的軍人,地位永遠高過那些文人,這是當年那位太祖皇帝在面對儒生時,說出的話。
文人,上馬不能殺敵,下馬不能治國,除了做得章,又有何用。這是大秦自開國後,太祖皇帝告誡子孫的話,所以後世一百五十年,大秦歷任皇帝,從未抬高文人的地位,而
世家貴族皆以武事為榮,民間尚武成風,即使儒家掌政三十年,可還是被一下子打倒了,對于大秦的百姓來說,文人和軍人,沒有前者,這個國家也不會變得多糟糕,沒有軍人,這個國家
就有覆滅的危險。
當大火漸漸地熄滅,那些戰死士兵生前的袍澤,小心翼翼地將他們的骸骨裝入骨灰甕中,妥善地保管了起來。
葬禮完成以後,便是慶功的飲宴,對于大秦的士兵來講,他們的袍澤去了天上,他們要在他們的魂還未全部升入蒼天時,開始飲宴,和他們一起慶祝這
奪取的勝利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