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許諾可不答應︰「嬸子說笑了,潘家門檻太高,我可高攀不起,我啊,頂多也就是和他搭伙過日子的女人,那夫妻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更何況我和潘肖這關系真算不上夫妻。」
這話就是撇清關系,不想拿錢了?!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劉翠立刻跳了起來,她本也不是什麼好性兒的人,指著許諾就罵︰「啊,潘肖沒進去的時候有錢都給了你,我們這些當爹媽的一份沒沾吧,進去了被罰款了你倒躲起來做了縮頭烏龜,說什麼大難臨頭各自飛了?哪有那麼好的事!我不管!潘肖罰款的錢我們家出了,你得把那些錢還給我!」
潘肖種植大yan犯法被抓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劉翠是認定了許諾手里有潘肖留下的錢了!
許諾也不是什麼軟柿子,誰都可以拿捏,她最厭惡的當屬第三者,而這個劉翠,貪婪刻薄,恰好是許諾最討厭的哪一種人,許諾也不跟她客氣,一張利嘴開說︰「潘肖給我錢?你哪只眼楮看見了?就他那樣的,吃喝嫖賭全隨了你們家人,我花他的錢?他不花我的錢我就阿彌陀佛了!還你錢?這麼些年潘肖吃我的穿我的住我家,我還沒管你們家要錢呢!」
劉翠叉著腰冷笑︰「潘肖進去了,這嘴皮子一張,咋說都隨了你,你敢說潘肖這麼些年沒給你錢?!」
許諾也冷笑︰「給了咋地,沒給又咋地?你可別忘了,這麼些年是我們倆過日子,最窮不起的時候也沒拿過你們家一分一毛,潘肖還姓潘吧?他姓潘那罰款你們出就不怨!你也別跟我吵吵,吵也沒有用,你就是說一千道一萬,潘肖他是正經姓潘的,是老潘家的兒子,你別拿著人家死去老娘的錢過日子還盼著一份不給人家兒子花點?我也告訴你,潘肖要真因為你們家不拿這罰款被判了重型,當心清明死忌的,人家潘肖他娘從地底下爬出來找你索命!」
劉翠到底是心里有愧,因為許諾這話,臉色煞白煞白的,自打她把潘肖逼出了潘家之後,她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本還富裕的家境破敗下去,這麼些年她就在想,這是不是潘肖那死鬼老娘看見了她對她兒子不好,來報復他們了?
農村人迷信,這種念頭一旦想了,就在心里扎了根,劉翠本來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現在許諾有這麼說,哪怕是嚇她的,劉翠也白了臉,尖酸刻薄又消瘦的臉全是不甘心,還翹著腳指著許諾不依不饒︰「你少放屁!小鱉犢子成天的胡謅八咧!你們家那燈在哪呢,我劉翠就敢對著燈起誓,我要是真有錢不給潘肖交罰款,燈滅了我就天打五雷轟!你敢不敢起誓?!」
許諾覺得她不可理喻︰「你愛發誓請願那是你的事,我為啥要跟著你作死?舉頭三尺有神明,我許諾清清白白,發不發誓都活的堂堂正正,你今個兒上我家無緣無故的作,不也就是欺負我家中無人嗎?還發誓?!可別的,當心哪天神明看不下去有人亂起誓,一個雷劈下來,你都不知道是劈的是你哪一樁的齷蹉事,死都死的不明白!」
「呀你個小賤人!」許諾這話句句錐心,劉翠本就心虛,信奉鬼神又因自己做的昧良心的事太多而心虛,頓時氣得發瘋,就要往上沖,索性許諾家里沒關門,也沒等許諾和她撕扯,外面剛趕到的潘大仁就攔住了發了瘋的劉翠,一巴掌呼過去,嘴里罵道︰
「敗家娘們,你上人家家來作啥?!」潘大仁也就是潘肖的親爹,年輕的時候犯過唯一的錯誤,那就是和劉翠攪合在一起,當時劉翠還是劉寡婦,倆人狼狽為奸,活活氣死了因為干活多而身體勞損的潘肖親媽,事後雖然得償所願,兩人名正言順了,可是卻沒了當初那種非得在一起的激情,當然,潘老爹也不知道那東西叫激情,只能說,和劉翠在一起過了三五年之後,漸漸看清了這個人的本質,再也喜歡不起來。
但那之後,他能有什麼辦法?大兒子已經跟他離心,劉翠帶去的兒子也被改成了潘姓,這也就意味著潘家的家產得有他一份,小兒子也被劉翠慣得不成樣子,生活一團糟,開始走了下坡路。
腳上的泡那都是自己磨的,潘老爹是真的後悔了,可能有什麼辦法?當年是他嫌棄自己的原配老婆得了一身的病,是個藥罐子,心甘情願的娶了個寡婦,把自己的名聲搞臭了,離婚?別說他那時已經開始窮了起來,就是不窮,一個逼死原配娶寡婦的男人,那個正經人家敢嫁給他?
潘肖離家,潘老爹嘴上不說,心里是難受的,總覺得對不起那孩子,如今潘肖進去了,潘老爹更是覺得是自己沒有教育好的緣故,心里別提多難受自責了,對于罰款當然全攬了下來,借此減輕自己心里的愧疚,哪成想劉翠竟然厚顏無恥到跑到許諾家里來要錢的地步!
潘老爹怒氣騰騰的擒住劉翠的手腕,對許諾說︰「這娘們鬼迷了心竅,淨做些格楞的事,丫頭你也別往心里去,我這就把她帶回去關起來!」
許諾點點頭沒說話,之後潘老爹拉扯著劉翠走了,許諾鎖好了門,回屋對著煤油燈把那五千塊錢從空間里拿出來,兩個月了,她隱隱的感覺身子不對勁……
許諾是想要去城里檢查檢查身體,可擋不住秋收到了,第二天一起來肚子悶悶的疼,去了茅房一看有血,這才放下心來,都來事兒(東北話講就是大姨媽來了的意思)了,那自然不可能是有孩子了!
就這樣許諾糊里糊涂的過日子,慶幸著沒有潘肖的日子有多快活,可是許諾還沒有意識到,有些人已經在打她的注意。
就比如,王不多。
王不多覺得自己等不及了,他本就打算要娶許諾的,以前有潘肖壓著,現在潘肖那癟犢子都被抓起來蹲了笆籬子,他還怕啥?!
但他也不是那麼傻,潘肖進去了之後,他幾次三番的獻殷勤,許諾都愛搭不惜理的,王不多也算是看明白了,許諾那是看不上自己啊!但這不要進,這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許諾雖然死了爹媽,可不還有女乃女乃呢嗎?!
于是,王不多揣著豐厚的‘聘禮’去了許諾大伯家。
*
「我不干!」
許諾一下子站起了身,看著她女乃︰「王不多是什麼樣的人,我不說,你們也該清楚,我又不是瘸子瞎子,干啥要嫁給那樣不著調的男人!」
且不說王不多愛打媳婦,就說王不多那幾個孩子,還有三十多歲,這都不適合!
許老太太磕打煙袋鍋子的手一頓,頗有幾分厭煩︰「俺都已經跟王家人說好了的,你是俺孫女,俺總不會害你,你不同意?為啥啊?是心里還惦記著那個什麼潘肖的?小丫頭片子就愛那花了呼哨的,跟他你的吃一輩子的苦,平日里挨得打受的罵還少了你了?你就听女乃一句勸吧,跟老王家那小子好好過,錯不了的!」
許諾臉色也不好看︰「這跟潘肖沒關系!潘肖是壞,可王不多也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他還不如潘肖呢!我跟潘肖挨打那是有數的,可我要是跟王不多,以後就真的沒法活了!」
許老太太一番話說得倒是挺動情,可是許諾卻完全不信,心里真有她這麼個孫女,也不會那麼多年不管不問的。
許老太太耷拉個腦袋︰「你說的這是啥話?我是你女乃我還能害你咋地?老王家那日子過得多紅火,你一嫁過去就能享清福,哪像現在這樣,還得自己下地干活,簽那個什麼協議地一個弄不好還要去蹲笆籬子,你听話,別好日子不過!」
許諾聞言,頓了頓,沒說話,她能說啥?看樣子許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了!
潘肖前腳進去了笆籬子不到三個月,後腳他們這就是要賣了她啊!
偏她大伯母苗來娣顯然很認同婆婆的話,跟著附和︰「可不是咋地!好像咱們把她嫁給王家就是害她似的,還你不干!哪容的著你說干不干?!人家老王家不嫌棄你不清白,你就燒高香吧!」
這話算是說到了許老太太的心坎兒里,她活了一輩子,啥齷齪事沒見過?當年大饑荒,就有人吃閨女的,如今她只是賣個孫女嘛,女娃子本來留著就沒什麼用,更何況許諾跟她又不親!如今這日子不好過呦,眼瞅著大鍋飯被取消了,再過些日子,家里怕就要喝西北風了,現在別說是一個孫女,就是自己的親閨女,老太太也舍得賣!
老太太捏了捏冒著火星的煙袋鍋子,長著老繭的大拇指並不怕這麼點溫度,她只想著把煙絲再壓得實誠點,現如今家里困難,這大煙混著煙絲,以後怕是都沒有了,想到這,老太太眼皮一耷拉︰「別說的這麼死,三丫頭你也考慮考慮……」
「你們同意是你們的,我不干就是不干,不怕被人說道你們就弄!反正我已經沒臉了,事兒弄大了大不了咱就都不要臉了!」
許老太太頓了頓,許大伯一家誰都沒說話,許苗最怕陰沉的許女乃女乃,哪怕女乃女乃疼她幾分,她躲在父母後邊,老太太似乎也沒指望他們一家能給出點什麼辦法,只拿著煙袋鍋子抽了又抽,煙絲卻不再給她解煩憂,老太太磕打煙袋鍋子︰「其實也沒啥子好考慮的,老王家條件好,你不虧,再有,俺也替你答應了……」
這話就頗有幾分強硬的態度了。